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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请张大侠来办。”
此言一出,白衣少年面色突变,跳起来道:“偷走头颅的人就是他,好,此事也在我的身上。你和我去找他。上马!”樊英一阵迟疑,已被他推到马背上,中午时分,到了一个小镇,那少年道:“此地已是山东境内。到蒙古用不了三天,我给你买一匹马。”樊英正想说话,那少年嘱他在客店等候,旋风般跑出门去。待樊英吃过了饭,少年已另乘了一匹马回来。
看那匹马蹄斑白,毛色光泽,虽然远不及少年那匹白马,也不及阳宗海那匹御马,但若比起樊英原来那匹黄膘马,却也并不逊色。樊英正在出奇:这少年竟然能在这样短促的时间,买来了一匹好马。那少年道:“樊大哥,既然到了此间,我们也不迟在这一两天,我们合乘一骑,本无不可,官道上来往人多,给人见了,却怕要说我们小相。”樊英心中本无芥蒂,也并非走要与那少年合乘一马,见这少年如此郑重地解释,反而感到好笑。
这少年与樊英同行数日,任樊英如何转弯抹角地试探,总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樊英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熟知江湖上的禁忌,见这少年不说,便也不敢多问。
第三日到了蒙阴,那是樊英当日碰着蒙面大盗,被劫去官银的地方,樊英再三解释,那蒙面大盗在此做了案子之后,断无再守在此地之理,那少年却还是要来寻找,果然探查了两三天,一点盗踪也探不到。第四日,少年还想到附近明查暗访,樊英笑道:“再待在这儿,岂不是守株待兔吗?”少年一翻眼皮,冷冷说道:“那你就带我找他去。”樊英道:“似这等巨盗,行踪无定,我怎能知道他的去处?”少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到你被劫镖的地方走一趟。”樊英只得依他。被劫镖的地方是一个林子旁边,那条黄泥路上,连当日的马蹄痕都已没了。少年拔出剑来,拣那靠近路边的大树,刻了几行大字,樊英一看,几乎笑出声来。那几行字是“号称大盗,实则鼠偷,做了案子,不敢出头。”如此做法,等于孩子吵嘴,故意激怒对方。樊英想那大盗,既敢做下巨案,自必老谋深虑,岂能像孩子般地不堪一激?
这一日的查探,自然又是落空。第五日一早,少年忽道:“此地在泰山之南,据我看来,那蒙面大盗的巢穴,多半在泰山之上。”樊英道:“泰山矗立中州,附近都是平原,山虽高却无险可守,历来大盗,极少在此安营立寨的,你若要到泰山去看名胜风景,那多的是,若要去找盗踪,那恐怕又是落空。”少年不听,樊英又只好依他。心中暗笑,这少年武功虽高,却是一点不懂江湖事体。
泰山号称五岳之一,孔子并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言,其实比起中国的各大名山,泰山却并不算高,只因山东地势平坦,有这么一座大山,便显得特别雄伟罢了。但正因其如此,泰山上的寺观建筑便比别的名山多,风景名胜也屡经人修缮,每年游人甚多,(若像天山喜马拉雅山等之高出云霄,那就不可能有游客了。)泰山脚下,也开有客店,接待登山游客,少年与樊英投宿,要了两间房,店小二便过来兜揽生意。
少年一开口便问道:“泰山上可平静么?”店小二怔了一怔,答道:“怎么不平静,若不平静,我们还能在此地开店么?两位是不是要上山游玩。我们这里有人可以陪你们去玩,只要五钱银子,省得你跑冤枉路。嗯,泰山上可看的地方可真多呢,有人带去,担保你不会漏了一处。”樊英点了点头,向少年微微一笑,少年不解他是暗含讥笑,也点头说道:“好极,好极!”
当时初春,泰山上杂花盛开,浓香满谷,山景果然秀丽,两人跟着向导,上“岱宗坳”,上中天门,那向导不住地指点名胜古迹,滔滔不绝地解释:这是八仙桥,这是王母地,那是“孔子登临处”,那是水帘洞,那是歇马岩,那是元宝峰,少年与樊英无心观赏,不住地催那向导快走。
过中天门,看了“五大夫松”,据说那是秦始皇登山封禅,曾在树下避阳,所以把五棵松树封为大夫,听说原来的树已经死了,后人补种的也只剩下三株,其实没有什么看头,游客却最多,少年更不耐烦,看了一眼便过,忽听得背后有冷笑之声,樊英回头一望,见一个道士陪着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指手划脚地似乎在那儿讲解五大夫松的来历,那富商笑道:“有人登山,犹如赶集,如此游山,真不如躺在家里,睡他妈的春秋大觉还好,元任兄,你说是不是?”后一句话是对另一个同伴说的,那个叫做元任的摇头摆尾他说道:“对极,对极。偷得浮生半月,忽闻春尽强登山。既上山来,便当尽情游览。”樊英看这两人所作的附庸风雅之状,几乎忍不住笑,白衣少年却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忽道:“我去一会儿。”樊英忙道:“不可多事了。”少年一溜咽地跑了,却并非去找那干人的晦气,而是到另一处乱石之后的隐僻所在,向导道:“在山上小解不妨事的。”背转了身,樊英偷望,见乱石堆中,隐有火星飞起,心中义暗暗好笑,明知这少年哪里是去小解,敢情又是在石头止刻字去了。
少年回来把樊英拉后两步,悄悄问道:“你看那两人是什么路道?”樊英笑道:“依你看来,人人都与那蒙面大盗有关了。你刚才又是去留字骂人是鼠偷,不敢露头是不是?”少年笑了一笑,意似默认,道:“人不可貌相。那阳宗海难道不是扮成臃身庸俗的商人模样吗?”樊英心中一凛,再看时那干人已不知到哪里游览了。樊英自己开解:世间哪能有几个阳宗海?
过了南天门,上天柱峰,那便是泰山最高处的玉皇顶了,山顶有个玉皇观,门面相当整齐,游人多到这里借宿。这时已近黄昏,樊英和白衣少年也借宿观中,樊英睹暗留心。却不见那一干人。
第二日一早起来,依白衣少年之意,便要回去。向导言道,凡有登泰山之人,未有不看日出的,樊英也道,既然来到,那也不迟在这一些时候,少年想了一想,也答应了。
在泰山绝顶看日出,果然别有佳趣,东方刚现鱼肚白,云层下面便抹上一层淡红的朝霞,远眺东海,一条条白色的水纹,像微风中飘动的彩带,突然一轮红日,似忽地从大海中跳出来,片刻之间,射出万丈光芒,山河大地都像被上了新娘红色的头纱,樊英长走江湖,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奇景,偶一回头,只见那白衣少年凝望云海,如有所思,眼角忽然掉下两颗泪珠,悄然吟道:“日出东南隅,大海耀明珠,谁知游子意,难报三春晖。”樊英略通文墨,却不解其中深意,只道是少年思念他的父母,心中兀自暗笑:这少年到底是未出过远门的雏儿。忽听得侧面言笑喧喧,原来是另一群游客在右手边的“迎旭享”下面看日出,其中便有昨日所见的那像商人模样的人,樊英心中一动,注视那些人,却是并无异状,渐渐爬上更高的峰顶去看日出了。
到红日升起,白衣少年已是意兴阑珊,匆匆吃过早点,便即下山,回到了客店,恰是黄昏时分,店小二出来迎接,问道:“客官游得如何,我给你保荐的向导可没错吧?”白衣少年哼了一声,樊英道:“还好,还好!”两人要了两间房,吩咐店家准备晚膳。
白衣少年回到房中,便骂那“不敢露面”的蒙面大盗,樊英走过来道:“老弟,你武功是高明极了,但在江湖之上,似乎不多行走吧?常言道得好:须防隔墙有耳,……”话不说完,白衣少年便抢白他道:“哼,我若怕他,也就不来寻找他了,那号称大盗的鼠窃狗偷之辈,我巴不得他听到我骂他的说话。”越说越大声,樊英只好苦笑。忽听得外面也有吵闹之声,樊英道:“咦,怎么有这样凶的客人,咱们出去瞧礁。”他是想藉此机会,转移那白衣少年的注意,叫他不要胡骂。
外面来的三个客人,竟然是一个道士和两个乞丐,敢情是店家不让他们投宿,只听得那道士骂道:“开馆子的不怕肚子大,开客店的不怕肮脏客,你是看衣裳不看人的吗?为何不让我们投宿?”店小二道:“道爷,你要住房尽管吩咐,这两位花子爷,咱们的店规是不收留的。”那道士骂道:“胡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店规?”那两个叫化子忽然笑嘻嘻地道:“道长,俗话说狗眼看人低,果然说得不错。”忽地面色一变,道:“你家花子爷不爱穿凌罗绸缎,你管得着么?”“啪”地将一锭大银掷了出来,道:“花子爷的银子也是白花花的,并不比大爷们的银子缺了成色,你瞧清楚去!”
普天下的客店,虽然没有订明要何等样的客人才肯招收,但不欢迎乞丐投宿,那却是间间如此,不须说明的,而事实上也从未曾有过乞丐投宿客店之事,那叫化子一出手就是一锭雪白的银子,看来足有十两,店小二不觉呆了,半晌说道:“两位大爷既走要光顾小店,那也可以通融通融。”那叫化子又骂道:“什么通融?干脆说你愿不愿服侍大爷。”眼睛一瞪,那店小二道:“服侍,服侍!”赶快给那道士和两个乞丐准备上等房间。
白衣少年看得甚是好笑,和樊英回到房子,击桌说道:“那两个乞丐倒是妙人,骂得痛快。”樊英迢:“这一干人若非侠客就走是强盗,咱们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们。”白衣少年道:“什么?你说他们是蒙面大盗的一伙吗?”樊英道:“这也未可料。”少年道:“好,那么我就要骂他们了。”樊英忙道:“天下异人甚多,也未必就是那蒙面大盗的党羽。”白衣少年道:“你怎么说话老是模棱两可!”樊英道:“我委实是不知道呀。你不要骂错人了。”白衣少年道:“好,那我不骂他们,专骂那号称大盗的鼠窃狗偷。”樊英拦阻不住,又只好苦笑。那少年骂了一阵,见没人答理,也就罢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店小二进来结帐,白衣少年正待问他,那两个叫化子如何?樊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