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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程钧就这么点人手,虽然这几年也收了些寻常道士,但别说没有人才,就是有了,也不足以完全信任,最多放在辅助的位子上。
人事布置完毕,大事就没什么了。这范道城他已经整治了整整三年,倘若到了现在,还至于他前脚离开,后脚这边就生乱,那也太失败了。
程钧召回程铮的信还没发出去,程铮自己就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修士。程铮介绍说,这是他的朋友,叫做安枫。
程铮当年也是一掷千金,呼朋引伴的大少爷,交朋友不计其数。但是经历了两年逃亡之后能够联系的,都是真正不避危难,重情重义的好朋友。程铮的运气不错,这么多酒肉朋友之中,至少有三四个值得交往,在程钧看来,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虽然程铮后来为了保全他人,也为了隐藏行踪,并没有联系过他们,但毕竟这份情谊是假不了的。大浪淘沙,能分辨出这些真金,已经是他的幸运。
只是程铮的朋友中到底还是修道家族的子弟居多,这些人大多有家有业,程铮如今也远远称不上衣锦还乡,回去最多是联系上他们,叙叙前情,真正拉人是谈不上的,最多埋下些人脉。
只有这个安枫,却是程铮无意中结识的散修,早在他还在程家的时候就认识,两人意趣相投,结为好友。当时他还随同程铮回到程家,程浙已经起意,收了他做记名弟子。到后来事发,这段师徒缘就没有继续下去。
在程铮离开家门之后,偶然遇到敌情,和安枫共同携手作战过,不过后来在乱中失散,也就断了联系。这回程铮回上阳郡,偶然再次相见,就将他拉了回来。
程钧对程铮的朋友自然还是很客气的,三言两语聊了聊,发觉这孩子跟程铮当初很像,有一股子冲劲儿,血勇刚烈,倒是个好孩子,只是略显冲动,还需要磨练。把他交给程铮磨砺那是不行的,除非程钧有心把他带在身边调教几日,但现在也没有熟悉到那个份儿上,只好先让他跟着程铮留守在郡城。
让安枫先回去休息,程铮私下里对程钧道:“大哥,程家有人来了。”
程钧一皱眉头,道:“你回程家去了?”
程铮连忙道:“我可没有回去。大哥不吩咐,我也不会现在就急着回去找不痛快。只是我多少对那边消息关注一点,得知程家的老祖宗出关,往下阳郡来。我想大哥在下阳郡没有特意隐瞒身份,程家多半知道你的身份。那人多半是来找大哥的,所以急忙赶回来了。”
程钧一怔,道:“老祖宗?那是谁?”
程铮道:“老祖宗就是程家修为最高的长辈,比族长还高两辈。一般人说程家有三个筑基修士,包括程薄在内的两个都死在西城了。程家应该只剩下族长程荘一个筑基修士。但是我这回去上阳郡,才知道程家还隐藏着这位老祖宗,早在一百年之前就已经筑基,如今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了。在上阳郡中,可以与原本的守观观主不相上下,只是一直隐藏不出。后来直到三年前程家大变,这才出关主持事宜。”
程钧点头,道:“你说他三年前就出关了么?”
程铮道:“是。三年之前,程家,穆家,严家三家同时出现大变故,程家和穆家的老祖宗相继出关稳定局势,都是筑基后期的高人。但是严家没有老祖宗,因此情势急转直下,如今早已退出位置,龟缩在郡城一角,苟延残喘而已。程家和穆家暂时瓜分了郡城的权力,但是毕竟实力上损失不小,上阳郡其他城镇的家族他们管不到,整个郡还是一团乱麻。”
程钧道:“那他怎么会想到找我?”
程铮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约三日前吧,我得到的消息,是程家老祖宗似乎决定出来找您了,不知道如今到了没有。”
程钧算了算日期,道:“行了,我知道了。老祖宗么……他若果然来找我,那我就见见呗。”刚说到这里,眉心一动,笑道:“说谁谁到——可见背后不能说人,有一位筑基后期的道友驾临了啊。”
程铮一动,道:“您要如何招待他?”以程钧的辈分,叫那老祖宗祖爷爷还不够,老祖宗上门,应当亲迎的。不过现在连程铮都不在程家的家谱上,程钧这压根没有出现的也就更不必说了。况且以程铮对程钧的了解,这大哥对晚辈弟妹都极是照顾,但对于长辈似乎很不怎么感冒——越老的他越烦。
程钧一笑,道:“那就要看他如何求见我了。”
正说着,一个小道童进来道:“观主,门外有一老者求见。”他犹豫了一会儿,道,“他说他叫程般。”神色微微有些怪异。
程钧嗤的笑了出来,道:“你别这么迟疑,他原话怎么说的,你一字一句学出来。别怕冒犯我。”
那道童脸色有些抽搐,好在他知道程钧是不轻易发脾气的,大着胆子道:“那人从天上飞下来,指着我说道,‘娃娃,去告诉你家观主,就说程般来了,叫他出来迎接。倘若他不知道程般是谁,叫他问问程铮。’”
程铮闻言脸色一变,伸手在桌子上一拍,道:“问我?哈哈,好笑了,我怎么知道明明响晴白日,天上会掉下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程钧含笑止住他,对那道童道:“你涵养相当不错,如此妄人上门都没有生气,果然是做知客的好材料。赏你十块灵石。再去把他请进来吧。记得先礼后兵,倘若他果然为此恼怒,你叫他有火进来冲我发,别在外面惹人笑话。”
那道童诺诺应退。
程铮转过头,微微皱眉,对程钧道:“大哥,莫非我猜错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来交好您的,莫非其实是来寻仇的?”
程钧道:“差不多,应当是来交好的,至少也是来谈合作的。”
程铮摇头道:“那不对吧?交好就是赶上门来充大辈儿么?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程钧道:“因为他本来就是大辈儿啊。我很理解他,真的很理解。当祖宗当久了,你让他一下子装孙子,那是不可能的,总得有段时间的适应期。”
当初他从天上落地,可是适应了整整一个月的时光。不过,那时他是不得不适应,而那位老祖宗,却是没必要,在那人心中,程钧和程铮是自己不知多少代的孙子,难道还真得要拉下脸来给孙子赔小心?
说到底,前世程钧站得地位虽高,但一直感受道四面八方压力,处处遇到高人,虽然上位,却从来不曾唯我独尊,相反,还颇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而这位老祖宗,一直被家族捧着,在家中闭关称王,怕是养成了天王老子的性情,再加上寿元将尽,性情孤僻些很容易理解。
程铮道:“那我陪您去见他。”
程钧笑道:“你回去——你见他做什么?他说话又不好听,留在这里找骂么?何况你面嫩不好说话。我可最见不得充大辈的人。”
程铮点头,从后面出门。就听有人大步进了院子,人未到,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好啊,我程家出了这么忤逆的种子,列祖列宗都跟着你一起蒙羞。你可还记得你姓程?”
一七二许诺(感谢大家)
程钧抬起头,只见一个老者风风火火闯进来,须发皆张,青筋暴起,满脸恼怒之色。
这老者身材高大,头发稀稀落落,脸上颇见老态,精气神却还完足。大步走过来指着程钧道:“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我程家出来的孩子,一点礼仪都不顾了,到外面惹人笑话。”
程钧含笑起身,道:“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坐请坐。”转头对侍奉的道童道:“快给道友奉茶。”
他的涵养也算很好,一点也不生气。听那老者颐指气使的口气,反而生出一丝亲切。倒不是对那老者产生了什么亲近,而是因为,他自己也常常用这种口气对几个晚辈说话。虽然口气用词没有这么冲,但是其中教训的口吻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倘若是真正尊敬长辈的聪明孩子,说不定还能从中分辨出,这老者口气中破有些训斥自家孩子的亲近意味。不过程钧不吃这一套,更懒得分辩。
那老者怒道:“你叫我什么?”他虽然年老,身体雄壮,比中等偏上个头的程钧高出大半个头,可以从上俯视程钧,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瞪视着他,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
突然,他神色转为惊愕,盯着程钧,迟疑道:“你……你筑基中期了?”
程钧微笑不语,那老者原本恼怒的神色一点点消失,反而转为了一些苦涩和后悔掺杂的神色,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近乎嫉妒的艳羡。过了好久,那老者慢慢的坐到椅子上,低低道:“天纵之姿……惊才绝艳啊……上天待我程家何其厚爱,又何其刻薄!”
程钧端起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
那老者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我是你老祖程般。”不等他多说,道,“若是我没猜错,你应当是浙儿夭折的那个孩子程钧。我从老的记录里找到过你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若是记载没错,你是辛未年九月十二日生人,今年刚满二十岁。”
程钧暗赞:这老儿可以啊。看到摆长辈的谱没用之后,这么快改变了策略,转为以温情动人。尤其是别管自己认不认,先把晚辈的帽子给扣上,自己先占了尊长的地位,说话就有了道理。凭这一点,这老儿就算性情火爆了些,也不亏了老奸巨猾这四个字。
程钧很欢迎他打亲情牌,因为不用大吼大叫,耳根就清净许多。
程般自顾自道:“二十岁,真年轻,我二十岁时,刚刚入道第九重,已经被称为不世出的天才,人人都说,程家在我手中要大兴了。这一说,说了两百年,说到我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现如今程家没有大兴,反而越发颓败了。究其原因,不过自毁长城罢了。”
程般说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道:“程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