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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薄讶道:“信?什么信?”
程济道:“家族不是因为我发信求援,才请您老下来的吗?”倘若不是如此,那家族骤然派下一个人来,可能就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了吧。
程薄道:“你发信了吗?我倒是没有收到。那没关系,反正总是要派人来的,迟些早些的事。本来家族委任你全权处理这件事的,但听说其他家族有的派了筑基修士过来。咱们程家是这件事的本主,输人不输阵,怎么能输这个场面。因此我就自行请缨,来这边坐个阵。当然,我只居中调停,主要的事还是你们爷俩出面。”
程济闻言,额上淌下不少冷汗来,道:“叔父,其实这个……”缓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个,筑基修士已经没有了。”
程薄怒道:“胡说八道。穆家和严家在此地有筑基修士坐镇,谁不知道,怎么会没有了?”
程济额头上的汗珠落得更多了,道:“其实……他们都被杀了。”
程薄皱了皱眉头,道:“你颠三倒四的说的是什么?谁都被杀了?”
程济道:“穆家的穆临,还有严家的严正义。这两个人都死了。”
程薄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道:穆严两人与我修为相仿,怎能被杀了?问道:“他们……他们是火并而死的吗?”
程济道:“不是,给人无声无息杀死的。”
程薄心中生寒,道:“你具体说说。”
程济道:“是,那就是昨天晚上,一个晚上的事。第一个死的是严正义,他是昨天傍晚死的,我们也不知道情况,据说是死在自己的住处。半夜我听见严家人一片喧哗,起来看情况,结果听说严正义给人一剑砍死,钉在自家大门上。死状十分可怖。”
程薄道:“凶手是谁?”
程济道:“没人看见。严家的人都在府里,谁都没看见外面大门钉着什么东西。直到半夜有人路过,才发现了这般情形,将事情报知严家知道。”
程薄道:“这凶手下手狠,手段也厉害得很啊。无声无息……穆老二怎么死的?”
程济道:“他死在自己房间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胸口穿了个血洞,死的比较迅速。天亮才给人发现。”
程薄道:“那他死于暗杀。”手指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响声,心道:上阳郡有哪个精通暗杀的高手?难道是竞争对手雇来的,专门杀筑基的人?想到这里,他脖子有些发凉。
程济神色难看了点,道:“怕不只是暗杀那么简单。据说,那天晚上严前辈其实是去穆前辈那里做客……”
程薄道:“于是他两人一口气都给杀了?”
程济哭丧着脸道:“是啊,据说严家死了一个亲随,好像是知道严正义行踪的。被人逼问之后锁喉而死。所以他们推测,其实那人真正想杀的,本来只有严正义一个。他到了严家之后,找不到严正义,于是寻他身边的人去逼问,结果顺藤摸瓜,找到了穆家。见他们两个都在,也就一起动手了。”
程薄道:“此人……或者这些人嚣张的紧啊。对他们来说,杀一个或者两个筑基修士没什么分别。”他一面说一面后背发凉,严穆两人在筑基修士当中修为垫底,毕竟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两个筑基修士在都算浪费,不过是互相牵制罢了,所以都是几个家族中最差的那个——包括程薄也是。但能一口气将两个修士一起杀死,那必然是一位大高手,至少比他强出许多。“你说严老儿被单独拖出来钉在墙上,死状可怖。但穆老儿就死的很轻松?凶手下手的方式完全不同,看来对两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会不会是严老儿私人恩怨,穆老二只是倒霉而已?”
他私心希望是如此,若是这样,严正义的私人恩怨自然与他无关,不然他岂不是也有危险了?
程济道:“穆家也是这么说的,指责严家牵累穆临,正和他们吵个没完。如今盘城全乱了,那两家互相指责,经常动手,连带着我程家,甚至散修都受到了牵连,这两天打打杀杀的事情太多了,连我也不敢出门了。”
程薄道:“穆家这帮家伙,因为自家在盘城没有高手,不敢提报仇的字眼,只好跟一样失去了筑基高手的严家纠缠不清。反正两家早有恩怨,趁这个机会闹起来也没什么。哼哼,如今他们自己吵得天翻地覆,那不是好事吗?想要找出凶手,那可就难了。别说严正义,就是姓穆的,也早就恶贯满盈,死的也不冤枉。”
其实他说错了,严穆二人死得很冤枉。
严正义死在他儿子乱发的悬赏令下,那还算情有可原,子债父偿,理所应当。而穆临,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的。
他死在严正义的一句话下。
那句话是“这回我去跟穆老儿聊聊。”
就这么一句话,断送了一个筑基高手的性命。
程钧是在听到这句话,才起了杀人的念头的。因为这句话给了他一个很好地混淆视听,一举两得的机会。那天晚上,严正义和穆老儿相会,倘若将穆老儿一起杀了,就有几个好处。
第一,可以伪装他是被严正义牵连致死的,这样就隐藏了程钧来自哪一方的动机,不会那么容易分辨到底是私怨还是公事,更不会让人联想到悬赏令上去。二来,可以混淆他的修为,一下子杀死两个筑基修士的人,足以令人胆寒,令人更存顾忌。威慑力更强,令满城的人越发不敢乱动。
至于穆修士该不该死,那不在程钧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在盘城所有的修士,都可以死。区别在于杀谁更顺手。至于把严正义钉死在门上,显示出自家的深仇大恨,把那随从做成被逼供的模样,都是细节而已。
可怜穆临也算一个人物,莫名其妙的被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连累死,他若不冤枉,谁才是冤枉?
一四一刺探
夜晚。
长林道人伸出手来,给程钧倒了一杯酒,道:“来,我敬程老弟。接风洗尘谈不上,但是做老哥哥的要给你些敬意。”
程钧啼笑皆非,这老道自来熟的紧,虽然自己也刻意亲近,可是短短一日功夫,就能从“道友”改而称呼到“程老弟”这份功夫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他险些忘了,这些地方守观,尤其是云州这些守观,没了道门的补贴,除了有一块牌子之外,财政吃紧,权威不显,哪里清高的起来?日日要与地方的各种势力周旋交往,诈取钱财,乃至于同流合污,能没这些手段?从这一点来说,守观的行事已经与朝廷那些贪婪腐化的州县官府没有什么区别了。这长林老道就是个典型,虽然是个筑基元师,但长袖善舞之外,还胆小狡猾,贪婪无耻,行事就像个资深官僚。
程钧以前并没有和底层守观打过多深的交道,前世也没有,没想到守观已经世俗化成这个样子,跟老道一日,看他言行作风,有些感觉——道门天下如磐石一样的基业,后来在短时间内迅速崩溃,这些人一定是出力不少。
譬如今夜晚,明明加紧一些,就可以赶到盘城,老道突然降下云头,在离着盘城百里的一座子孙观下榻,程钧先是莫名其妙,后来才懂得,这是他生财之道。
守观使者降临,这座子孙观的观主,附近子孙观和丛林道观的观主,附近世家的势力,哪个能够轻忽,钱财如流水一般落入老道掌握——当然,每家其实没多少,毕竟附近贫困,老道的使者身份又不是特别唬人,人家也不能倾家荡产的孝敬,但架不住来源多,一起堆积起来,还是相当可观的。
那长林道人自然不会忘了程钧,将财物分出许多给他。若在往日,程钧就顺水推舟的收了,他又不是固执的人,但是如今不行。上阳郡守观是张延旭吩咐,要搜集罪行,一撸到底的地方,若是收了财物,将来夹杂不清,还要麻烦。程钧一一推辞,只是推辞的很有技巧,让长林道人以为他是胆小不敢收,心道这道宫的使者年轻见识少,现在面嫩,横竖他要跟自己一路,路途上慢慢的诱惑,总有收下的一日,因此也不十分强迫。忙了一日之后,到得夜晚,他吩咐子孙观观主整治了一桌丰盛酒席,老实不客气的借花献佛,给程钧接风洗尘。
程钧喝了一杯酒,道:“道兄,这附近有些不对啊。”长林道人叫的这么亲热,他不好全然不理,叫一声道兄也就罢了。
长林道人道:“哦,老弟说有什么不对?”
程钧道:“自从深夜以来,道观之中多了许多窥探之人,我不信道兄不曾感觉。”
长林道人笑嘻嘻道:“原来是这个。老弟不必介意。咱们做使者的,向来十分扎眼,沿途各方势力要来窥探,关注我们的行踪,那也由得他们。横竖对我们没有坏处。”说着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
程钧道:“话虽如此,傍晚我也感觉出来有人刺探,那还罢了。夜晚突然来了好几拨人,相互之间还极为对立,险些就要拔刀相向,那是什么缘故?”
长林老道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奇怪?从盘城到这里的距离,也就是百余里。那边得到消息,算算时间夜里也该赶到了。那些盘城来人分属不同势力,又有极大的利害冲突,互相之间自然看不顺眼了。”
程钧道:“是吗,跟我们这回的目的有关?我记得好像是几家争道门传人位置的纠葛,道兄要去调解。这种事实在是不可理喻——道门传人的位置归属于谁,那靠的是传承有序,要是谁抢到就是谁的,那道门的体统放在哪里?”
长林老道看着程钧颇有些义愤的脸,心中泛起了“鸡同鸭讲”的感觉,咳嗽了一声,道:“道门的体统吗……那当然也很重要。不过如今那是特殊情况,传承有序传不下去,就要依靠外力了。这件事千头万绪,没那么简单,我们也只好顺势而为。要在其中加以引导,使事情向着良好地方向发展,避免恶化伤害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