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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水主藏-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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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这小孩子脾气,快将解药还我!”



“穆然,你冲我发脾气么?”瞧他怒容满面,冬水无端端地心中起了一阵委屈,当场扁扁嘴,一串串的眼泪珠子就沿着面颊滚落而下。



“冬儿,你……唉。”李穆然满心的怒火顿时被她的眼泪尽皆浇灭,见她哭得伤心,蓦然间只觉好生内疚,眼看着那瓶解药只在咫尺之间,却说什么也不敢伸手强抢。



瞧他终于缩回了手,那一声叹气中满是凄然落寞,冬水心口一疼,泪水更是禁不住地落下:“穆然,我当真是怕。你不在建康,没有见到那满街的……对不住。”她回想着那人间地狱的惨象,一时又想起李穆然毒发时的痛苦,实在是五内俱焚,伏桌大哭起来。



“我不吃解药了,当真不吃解药了,以后也再不提这解药之事,好不好,好不好?”李穆然轻轻揽她入怀,右手小指与冬水的右手小指勾在一处,柔声劝道,“你看,都拉钩啦,我要反悔可就成小狗了。”



泪眼模糊间,冬水见他在旁扮着鬼脸,当下破涕为笑,“扑哧”一声,乐出声来:“我刚才还想着,你若怎么也不答应,我便死给你看,看看是解药重要呢,还是我重要些。”她说着说着,不禁略觉羞涩,脸色飞红。



李穆然伸手在她额上一弹,无奈苦笑道:“你啊,来来回回就只知道拿个‘死’字要挟我,真是怕了你。以后不许再说了,不吉利。”



冬水却不以为然,吐了吐舌,笑道:“若不拿这件事来要挟你,也要挟不到你什么。你大人大量,何必和我这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呢?”这最后一句话,则是学全了石唐兆求情时的语气神态。



李穆然被她逗得莞尔微笑,正自心起温暖,忽听下人前来叫门,说是大夫人令厨下备好了早饭,正在等候二夫人前去问安。



(十四)烈火焚天,睥睨生死若等闲



 听仆从说慕容月等候冬水前去问安,李穆然大为不悦,当场一拍桌子,便欲发作。孰料,他刚要站起身,一双素手已按上了肩膀,旋即就听冬水欣然向外道:“我稍后就来,有劳小哥通传了。”



李穆然一时惊住,不知该喜该笑,唯有怔怔地看着冬水,喃喃道:“你刚才是、是认真的么?”一时间,他张口结舌,与平日里那舌芒于剑的饱学之士判若两人。



冬水当即一板脸,佯怒道:“自是真的。怎么,昨日在白杨林里定的婚约,你全当玩笑么?”说完了便沉下面孔,右手一偏,已自他肩膀移去他的耳垂,只轻轻一拧,李穆然顿时受痛不禁,连声求饶。



“这还差不多。”见他讨饶,冬水嫣然一笑,放开了手,“她是你的正室,我去请个安,也是应当。”语毕,便起身整了整衣衫,将发结打散开来,竟自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我来绾发髻吧。”李穆然心中一动,拦下冬水后,自取过了玉梳木篦。他与冬水少时常以易容为戏,为冬水盘拢各式发髻早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他有意不给慕容月颜面,是以手下刻意迟缓,本来一炷香功夫就可梳好,然而过了半个时辰却连一半也没完成,冬水本就困乏,竟自坐在镜前,渐渐睡熟了过去。其间,家中的下人和丫鬟们又来催了三五次,终于慕容月在大堂等得不耐烦,怒气冲冲地自行闯入书房。



“李穆然你作死么!本郡主……”那骄纵已惯的女子风风火火地推开了书房大门,还要再骂下去,却被眼前所见震慑,骤然间顿住。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往昔间冷酷异常的李穆然,竟也会有着如斯的温情款款。



听到人声,冬水缓缓转过头来,但见这郡主浓妆艳抹,艳如桃李,已与昨晚所见大不相同。她着一身绯红色的绸裳,头上对佩两支金灿灿的金凤步摇,周身上下铺金盖银,团团锦绣之中,光是龙眼大小的珍珠就缀了二十余颗,一眼望去,贵气逼人。



人言道慕容垂对慕容月宠溺非常,待她比掌上明珠更为娇贵,从这身打扮的奢华上,就可见一斑。



相较之下,冬水那一身旧到退色的麻衣,当真是寒酸无比。



冬水暗叹一声,但觉头上一紧,心知李穆然已将碧玉钗别好,遂微笑着起身,迎上前去:“冬水见过大夫人。”方要福下,忽觉脸前风起,登时轻退一步,堪堪躲开那玉掌一扇。



“慕容月!你别太过分!”虽知慕容月极尽心力也伤不到冬水分毫,但见她如斯无礼,李穆然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火起。



慕容月却不怕他发火,仗着自己有叔父撑腰,赫然叉起腰身,高声喝道:“姓李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大呼小叫!她既是你要纳的妾,就该明白规矩!要我在大堂等了一个时辰,把自己当作什么人物了?你也不想想,皇上叔叔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哪里有这房子住,哪里有今天的权位?我呸!”她性情暴烈如火,禀性直爽,出口不知给人留情面,即便下人在旁,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李穆然的脸色一沉,转瞬间已变得极为难看。他几番举起手来又放下,委实是起了杀机。冬水在旁看得心惊胆战,念及解药恐怕还要着落在慕容月身上,忙在旁打起了圆场:“大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好。只是……穆然还要上朝,这眼见着便是辰时……”



“哼,现在知道着急上朝了?方才卿卿我我的,又怎么不晓得时辰了?”不料,她这一劝恰似火上浇油,一时间,慕容月竟是得寸进尺,话越讲越是难听。



李穆然见冬水为己委曲求全,心中好生难过愧疚,终于一顿足,一把推开了慕容月,牵了冬水便走出门去。这一推虽未用上内力,但也足以让慕容月连跌两步,踉踉跄跄,绊坐在了地上。余旁的下人们不禁都被吓得呆住,手忙脚乱扶起慕容月时,却见不知何时,这郡主已哭作了泪人,那般的伤心绝望,实为罕见。



李穆然带着冬水一路奔出了府邸,直跑到一处街巷拐角,兀地驻足,顺手一带,将冬水紧紧搂在怀中。清晨的街上鲜见人迹,是以冬水虽觉略有不妥,但因觉察出他心中的悲凉,倒也未去挣开。两人便这么相拥相偎,久久不分,亦是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几时,听见旁边的早点摊子有了动静,冬水才略略一推,道:“穆然,你再不去,上朝当真要晚了。”微一抬头,却是一怔。映着初升的阳光,看得清楚,李穆然的眼眶竟有些通红,显见他是心潮澎湃,碍于颜面,又生生地将泪水返回了心底。



李穆然甚是不舍,用力握着冬水肩膀,道:“冬儿,真是委屈你了。方才若再不离开,我真怕自己抑制不住,一掌拍死慕容月。”



冬水故作轻松,“哈哈”一笑,道:“多谢你啦。否则你杀了她,我岂不是要自尽抵命?”



李穆然脸上余怒未散,当即凛然道:“她死有余辜。你若连她也护着,我……我……”望着冬水一脸的笑意,“我”了半天,也想不出应将她如何。



“我什么?难不成,你还要连我也杀了么?”冬水白了他一眼,道,“她只是出言刻薄,自大自负些罢了。你是法家的人,熟知古今法典,可见过历朝历代,将这些许过失定成死罪么?”



李穆然一时气结语塞,怔了半晌,才豁然笑道:“也罢。只是这些日子要你低她一头,我委实过意不去。”



冬水微微一笑,正想谦让几句,陡然想起一事,便索性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如此,就算你欠我个人情。日后我若有所求,你不许不答应。”



李穆然一怔,旋即笑道:“这可当真是见外。从小到大这些年,我什么时候拂逆过你的要求呢?”



冬水不依不饶,定要和他击掌定约,才肯放下心。李穆然拗不过她,虽觉着多此一举,但到底是伸手与她拍了三下。眼见日头渐高,李穆然心挂朝堂,说道不可再行耽搁,遂独自离去。



他方走出了两三步,兀然又想起一事,遂探手入怀,将一支碧绿青翠的竹哨交付冬水,说这是他与亲信联络所用,“见哨如见人”,冬水拿着这竹哨,亦可对那百名亲信发号施令。



目送李穆然的背影消失在街巷尽头,冬水把玩着那支竹哨,静静坐在一旁摊铺的长椅上,双手支颐,发起愣来。



她虽不叫吃食,然而那摊铺主人见她与朝廷官员形容亲热,倒也不敢赶她离开,只是小心翼翼地去招呼别的客人,生怕余人打扰了这女子,让她发起脾气。



“可要怎样,才能拿到解药呢?”四下悄然安静,冬水平心沉思,念及那蛊毒解药尚无头绪,不禁好生头疼。



细细地梳理着昨日的所见所遇,种种端倪渐渐浮出水面,令她越想越是心惊。是啊,无论怎么回想,都看不到慕容垂下毒给李穆然,要利用李穆然的迹象呐。慕容垂没有对李穆然起任何疑心,甚至仍然对他宠信有佳,那么这“当归”毒,又是怎么来的呢?



她眼前骤然一亮,虽不肯相信这推测,但又不得不信:既然慕容垂没有属意下毒,只能是慕容月自己下的毒。她是慕容垂最为宠爱的侄女,要来“当归”毒,想来不是难事。慕容垂既然给了她毒,想必解药也一并给了她。



便赌一赌看,那真解药,究竟在不在她手上吧。



冬水拿定了主意,双手微微一攥,只觉着心头狂跳,不知为何,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李穆然既然不愿意利用拓跋奂,那这次就由她来作恶人好了。她深吸口气,起了身子,走出几步后,倚在偏僻墙角,拿起竹哨轻轻一吹,继而只听不远处也传来一声哨声应和,寻声望去,却是街边的一个乞儿。



“麻烦指点,我要怎样,才能找到负责拓跋奂安危的十兄弟呢?”她左右看了一眼,掏出几文铜钱,佯装着不在意间,投入那乞儿面前的破瓷碗中。



那乞儿盯着她手中的竹哨,忽而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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