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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一滑,让它们躲过被捕捉的厄运。每每这时,年轻女子脸上的娇嗔便更多了一分。
“龙月,你不要再捉了!”
少年的身形顿止。
“哼,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高兴,连捉个蝴蝶都推三阻四的。”
少年见女子脸上的娇嗔,不由得一窒。
他多么想告诉她,只要她能高兴,他宁愿为她粉身碎骨。
他不想捉这些蝴蝶,是因为他不想看着它们,像她那样被关起来。关在用华美的轻纱做成的网笼里。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是个哑巴。
女子见他呆呆的样子,扑哧一笑,拉着他坐在树荫下。淡淡的绿荫裹着阳光照了下来,就仿佛是她身上穿着的衫子。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她的手指在阳光中交缠着,仿佛也染上了一层绿色。
“大人已经很久没到清香筑来了。我这些天才见过他一次。听说倭兵要打过来了,大人整天忙着防守……”
她的脸上有一丝幽怨。她并不关心倭兵,也不关心日出之国跟高丽的胜负。她关心的,只不过是大人来不来清香筑。少年看着她淡淡的脸,心中忽然一痛。
女子忽然笑了起来:“龙月,听说倭兵很凶残,他们打过来,你会不会保护我?”
少年一呆,猛力地点起头来。
女子笑了:“龙月,你连只蝴蝶都捉不住,怎么保护我?倭兵要是打过来,你就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少年盯着她,他很想问,那你呢?但他问不出来。因为他是个哑巴。
他也知道,他的问话不会得到回答。因为,她是釜山城检使郑拨的宠妾爱香,而他,不过是郑拨派过来守卫她的侍从龙月。
他曾希望,这样宁静的生活永远继续下去。每天在这所淡淡绿色的清香筑中,陪着爱香种花,捕蝶。永远,永远。他只想每天看着这抹淡绿色的影子,不必管潮起潮落,海枯石烂。
但,这毕竟只是个小小侍从的理想而已,注定了会被忽略。
第二天,从城外传来了音信,城外绝影岛上,发现了倭兵的踪迹。据当时正在捕鱼的渔民说,快天黑时,只见远处驶来无数的船只,黑压压的几乎将海面全都遮住了。这些渔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船,而且每只船上都站满了手握火炮的士兵。他们吓得仓皇逃窜,急忙将消息报告到了釜山城。
龙月开始担心了起来,因为爱香脸上的愁容越来越深。
郑拨大人,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清香筑。爱香的话题,再也离不开战争。
“龙月,你说倭兵到底有多可怕?”
“龙月,听说倭兵有几十万人。几十万人有多少啊?咱们釜山城才几万人呢。”
“龙月,你说大人能守住这座城么?”
她忧心忡忡的,连眉毛都压弯了。
她并不冀望龙月能够回答。因为龙月是个又呆又哑的人,连只蝴蝶都抓不住。他在军旅考评中,每次都是最后一名,所以大人才将他派来守卫自己。他呀,就是个又笨又傻的人。她说给他听,只不过是想说出来而已。
龙月看着她蹙起的眉毛,心里很难过。他知道自己又呆又哑又笨又傻,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偷偷地去打探一下郑拨大人的消息,好让爱香放心。
他走出了清香筑,却立即呆住了。
这,还是他所熟悉的釜山城吗?
大半的房屋,已经倾倒,满城都是伤残的士兵跟百姓。痛楚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城里唯一的郎中正提着他那个巨大的药盒,忙里忙外地救助着。但满城的伤员,他又能救助得了几人?
猛地,天空中出现了几条火龙,从城外的山顶上直蹿至城里,发出轰隆的巨响。有一条火龙砸在了民房上,顿时发出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声,那幢民房立即被炸得砖石横飞。有几个人躲闪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哭喊了起来。
这分明不是战争,而是末日般的大灾变。
龙月不由得心慌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人群,向城头涌去。
一登上城头,他的头立即晕了起来。城下,黑压压的都是倭兵。往日安静的釜山浦,已被密密麻麻的战船停满,各色帆柱让这片海域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森林。
海滩上,武士们身着铠甲,金属反射着阳光,发出耀眼的寒光。兵卒们则戴着颜色鲜艳的斗笠,胸和背都穿着华丽的护具。他们来回走动着,不断地将火炮和兵器从战船上搬运下来。城附近的山头早就被他们占领,火炮被搬过去后,立即装填弹药,向城里猛轰。一条条火龙就从山头昂首飞舞,惊天动地地落在城里。
猛烈的爆炸声似乎让整座城都摇晃了起来。龙月的脸都白了。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只见釜山检使的旗帜,正在城头飘扬。
“大人,走吧!这座城守不住了!”
“大人,去求援兵吧!我们会为大人争取时间的!”
战旗下,郑拨的脸色有些苍白,连日的奋战几乎让他的精力消耗殆尽。他尽力睁开的眼睛中写满了疲倦。
“我死也是此城之鬼,弃城而逃者斩!”
他发出了这声嘶吼,身子已摇摇欲坠。这时,他看到了龙月。龙月正躲在人群后面,畏畏缩缩地躲闪着炮火。
他对龙月招了招手。
龙月急忙走上前来。
郑拨看着他,低声道:“我誓与此城共存亡。你,赶紧带着爱香夫人逃走吧。清香筑的厢房里还有些银两,别忘了带上。”
龙月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看着郑拨。郑拨向他笑了笑:“可惜你是个哑巴,什么都不会说。快去!”
他拔出腰间的宝刀,对着龙月用力一挥。龙月吃了一惊,急忙向清香筑跑去。
从城外落进来的炮火,仿佛追赶着他一般。一直跑进了清香筑,他的心神才定下来,大口地喘着气。这座坐落在城中最偏僻幽静之处的别墅,却恰好躲避了战火的滋扰。这里,仍然那么安静,恬和,带着淡淡的绿色。
他急忙冲进厢房,收拾起银两,然后,冲到院子里,拉着爱香就跑。
爱香正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看着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她的眉毛,弯弯地蹙起。
龙月拉她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龙月感到一阵荒凉。
“龙月,大人想让你带我走吗?”
龙月轻轻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不肯亲自来带我走?”
龙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想说,但他是个哑巴。他想指手画脚,但这一刻,他是那么憎恶自己的又呆又哑又笨又傻,因为他无法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爱香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站了起来,跟着他向外走去。龙月心中一喜,也向外跑去。
但爱香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城外,而是城头。龙月大惊,他想阻止爱香,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心急如焚地跟着她,感受到时间在坍塌,焚灭。
当他们来到城头的时候,炮火几乎将整座城池点燃。黑压压的倭兵已逼近了城头。拼死防守的士兵在枪林弹雨的扫射中倒在地上。倭军队正如履平地般越过了十八尺高的城墙。
守城的士兵无法抵挡,节节败退。
只有郑拨大人的旗帜,却仍然坚定地立在城头。郑拨大人奋战时的唿喝声,也仍如号角般激荡在城头。
爱香提起裙角,向郑拨跑了过去。
龙月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跑进熊熊的战火中。她就像是一只蝴蝶,扑向焚金的火炉。但他分明看到,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这座城池,在她轻快的脚步声中分崩离析。
郑拨看到她,一惊。他唿喝着想要阻止她,但猛烈的炮火在他放弃防御的一瞬间贯穿了他的身躯,将他击成千疮百痍。长刀折断,他奋力地想撑起身子,却摔倒在地。鲜血,像是从身子里爆炸而出,将天空染红。
爱香跪倒在他身前,将他的尸体抱起。
那一刻,她的脸上仍浮荡着那抹微笑,却是那么空虚,寂静。她永远是淡淡的绿色,仿佛空气中飞舞的精灵,于此时,却被尘污染满。她抓起郑拨手中的断刀,一滴泪水从眼角滴落。
龙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奋力地向爱香冲去。
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截断刀在爱香的身体中埋葬。爱香的笑容在那一刻寂静,连焚城的炮火都无法轰穿。
只有最后一句话传入他的心。
“龙月,跑吧!”
但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他摇摇摆摆的,只想跑过去,跑到爱香身边。但这旅程是那么遥远,他永远都无法到达终点。他沙哑地嘶喊着,这一刻,他是那么憎恶自己,为什么不能说出话,为什么不能说出话。
再不说,她就永远都听不见了。
他的一生,也就不会再有结果。
一缕痛楚从腰间传来,那是一柄武士刀,贯穿了他的血肉。龙月低头,看着这柄寒光在他的身体里肆虐,他心头突然涌起了一阵愤怒。他猛地抬起头来。
攻打釜山城的,都是在战国时代身经百战的武士。但此刻,他们心头却都闪过了一阵惊恐。这个少年,眼神就像是恶鬼一般。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奋力一拔,将腰间嵌的武士刀拔出,带着腥风血雨,砍向他们。那柄武士刀仿佛是用恶魔的诅咒铸成的,在战火中历练成怨毒的锋利,无论怎么都挡不住。
几十人倒在这柄刀下。鲜血,就像是河流一般从龙月的身体里淌出,但他,就像非血肉之躯一般,只疯狂地舞动着刀,砍死更多的人。
这简直就是地狱的恶鬼。
连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士们,都不敢靠近他,远远地用弓箭、火炮攻击他。
终于,龙月再也无法舞动手中的刀,武士们立即冲了上去,几十柄刀同时插在了他身上。龙月发出一声惨号,刀当啷落在地上。
他并没有反抗,而是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向前走去。
每个人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惨烈的气势震慑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前行。
这个人,早就该死去。受了这么重的伤,任谁都该死了几十遍。
他缓缓地跪下去,跪倒在旌旗前。
旌旗下面,是两个相拥着的人。他伸出手,似乎想将他们分开,但在触及到女子的一瞬间,却梗住了。他伸出袖子,似乎想为女子拭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