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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他每个剑招中,共有九个变式在内,剑光闪烁里,如虹的剑气弥漫着数丈之内,他剑式使出如同江河泻下,汹涌翻滚地奔腾着,仅仅见他使到第三个剑招便已将两个秃颅削去。而那个带头的中年和尚却一句话都没说,仅默默的拿起一根粗壮有若海碗的禅杖,他像一朵飞在空中的红云,横空蹑行而来,手掌挥动下,那只手掌猛地变为硕大无比的巨灵之掌,朝那柱剑面立的冯飒拍去。”
他闭上眼睛,似乎沉思以往的旧事,而后以一种柔和的声调缓缓道:“那时我已久闻藏土‘大手盈之奇功,故而着实替冯飒那小子着急一下,生恐他会挡不住这种怪异非常的掌功,所以我也将我修练的‘玄龟真气’运集於身,以备合击那个和尚……”他声音又转高昂道:“谁知冯飒剑术的确奥秘无比,他单掌一转,挽剑斜刺一剑,剑尖颤动着如水的寒芒,顷刻之间,便将那掌上的万钧力道卸下……”李剑铭知道这可能就是自己所会的“剑定中原”这式。
神手天君继续道:“冯飒傲然的笑了下,他剑交左手,右手单掌一立朝那老和尚喝道:‘你也尝尝我的掌功。’那时我只见他手掌渐青,随着掌势的扬出,一股青蒙蒙的劲道击将出去,立即便将那个喇嘛和尚击退数步。”
他说道:“我那时真不知道他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竟然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练成那样厉害皆功夫,其实我到后来才知道那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只不过他功力精纯,已修成驻颜之术。”
他感叹地摸摸自己枯乾的睑上那一条条深深的皱纹,然后摇头叹道:“他仅在五十招内便将那个和尚的禅杖削落,然而他自己的宝剑却也因双方内力的冲击,而至於折断一截。”
“至此之后,中原九大门派共同铸一‘九龙金杖’给他,并尊他为‘中原之鼎’,武林中百年以前,的确未曾有一个人如此地光荣的接受到各大门派的崇敬过,所以凭着他的人才,他的名望,终於使得韵梅离我而去……”他带着愤慨地道:“天下那么多女人,他都不喜欢,却喜欢上我的表妹,终至使我们两败俱伤,而韵梅也因此死去……”他泪水连流,深长的叹了口气。
李剑铭知道下面是怎样的结局了,他也伴着叹了口气,面对着这老人,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洞内沉默了,沉默得很久。
李剑铭感慨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这世间是有着太多的遗憾的,前辈您也不能怪自己,同样的,您也不能怪敝祖师苍松上人,因为这种错综的关系,在人间是实在数不尽的。”
是的,人间有说不尽的恨事。
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同样的,每个年轻人都曾经恋爱过,然而这些爱情却往往随着命运的拨弄而至发生挫折,终至留下无边的遗恨……李剑铭忖思了一下道:“前辈您将那‘九龙金杖’拿去后又怎样呢?”
神手天君抬起头来道:“将近两甲子来,没有一个人曾与我说过话,也没有人听见我告诉他这番往事,所以我曾经发誓过若在我临死前,有人能见到我,同情我,甚至能替我除去这个铁链,我就将自己毕生所悟的功夫都传授给他,所以我见到你后,觉得双方非常投机,你这种刚强中带着温文的性格,与我以往实在太相像了,所以我就想将我身上的这条“大罗宝索”往你剑上碰,希望能碰断了而至达到我的誓言。”
他看到李剑铭脸上有一种不大相信的表情,於是他仰天大笑道:“每个年轻人都是骄傲无比,就有如一把锋利的剑似的,往往杀伤别人的时候,也杀伤了自己,所以你应该隐秘才对……”李剑铭见到神手天君原先一副疯狂的样子,这时却是一本正经,而且神经也没丝毫错乱,说起话来更是很有道理。
他悚然地忖道:“我毕竟还太年轻,真个好似一把锋利的剑,没有插入剑鞘,那剑刃刺伤别人时,却也伤害了自己……”神手天君道:“那根‘九龙金杖’实在巳被我扔掉……”李剑铭啊地一声,道:“前辈你……”神手天君道:“我当时自冯飒手中抢到九龙金杖后,就扔在太湖里,因为我当时心中恨着他那些荣誉的得来之易,以及韵梅的对他青睐……”他叹了口气道:“往事如烟,却经常绕萦着心头,唉!良心的责罚,几乎把我的神经都致失常,我尽量想法忘却此事,但是却永远都忘不了……”他的话中深含着痛苦,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表现在眼中的是深长的惆怅。
李剑铭沉思一下道:“在下本来因得罪中原武林,故他们都欲联合起来与我为敌,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所以我想到找寻‘九龙金杖’或许可以消弭一些祸事,但……”他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遗感,然后继续道:“前辈今后怎样打算?”
神手天君道:“我一生虽是被天下目为邪恶之人,但我却是一向本着绝不负人的主张,现在既因我而使你与中原那些假冒为善的自命正流人物发生冲突,那么我一定要设法帮你了解此一事情……”李剑铭道:“那么在下替前辈您将这根铁链削断!”
神手天君道:“你可在铁链根部,靠近岩石处,以宝剑削断,千万别用力过大,当年我与冯飒在终南顶上决斗,在第一百零一招上,我被他宝剑将双肘封住,而至被他的独门点穴之法,闭住七处穴道,然后将我带到这里来。”
他顿了下道:“这洞壁里有一块万载寒岩,正好压住一条地下的气脉上,据冯飒说这条水脉直通洛水,如果将这块寒岩掀起,则整座崖壁将塌下来,而地脉中的水源也会渲淹出来,流出山去,那么这附近的村镇城池都将会被淹,那时会有无数的生灵被这股决流淹死,而冯飒就将这条‘大罗宝索’串在这块寒岩上。”
他苦笑了下道:“或许他看到我内心的良知未泯,所以才将我困在这里,但是我确实好几次都想将这条铁索挣脱,但是随着本身功力的修为愈高,我那内心的良知更是显露出来,它使我一直没将这块寒岩掀起!以至於在这里面困了这么久!”
李剑铭想到了一个江湖上被目为邪恶的人,却任由自已被困居在暗无天日的石洞内,而不愿将许多的生灵都被自己害死。
这种牺牲一己的幸福而为广大人群着想的人都是值得他佩服的,而这种悲天悯人的精神,更是难得——纵然是被迫如此,也是非常难得的。
他由神手天君此举想到了自己师祖,直觉告诉他,自己师祖那样做法实在有点过份了,他忖思道:“人毕竟不能够十全十美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缺点与优点,因为人性里有同情、慈爱、舍己的成份,同样也有贪欲、自私、怨恨的成份在内!”
他抽出自己的宝剑,说道:“在下跟前辈将这条‘大罗宝索’解开,前辈或可随在下一起……”神手天君哈哈笑道:“你还怕我将天下搅得一塌糊涂?我答应替你解除一切因我扔去‘九龙金杖’所发生的麻烦,以及我答应传授你我一生的武功精华,这点你绝对不必怀疑的!
君子一言如白染皂!”
李剑铭一面笑着替神手天君削断铁索,一面说道:“我李剑铭在江湖上也算是个魔头,另外再加上前辈这个魔头,江湖怎得不乱?”
他宝剑锋利无比,然而也得用去不少功力,才将那条铁链连着岩石之处削断。
神手天君两手一抽,将琵琶骨之处扣着的链子抽了出来!他说道:“这条‘大罗宝索’就是我的兵刃了!今后江湖上当可见到‘落星追魂’与‘索奴’共同驰骋!”
“索奴?”李剑铭诧问道。
神手天君仰天大笑道:“为索所困,蛰居地洞,这不是索之奴隶是什么?老弟!我们走吧!
我急於看看天下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拉着李剑铭的手,急如惊电奔雷似的飞跃而出。
洞外细雨已停,天际横过一条彩虹,翠黛的青山更绿了,雨珠停落在树叶上,好似颗颗珍珠。
熊耳山里传出两声有如金石敲击所发出的裂帛似的长啸,声震九霄,直追碧落……※※※北京。
初的江京,冬之脚步尚留下了不浅的痕迹,永定河的河水,带着碎冰潺潺流去,好似情人细碎的絮语……南飞的紫燕,此刻都渐渐飞回。掠过无数的山头,呢哺的燕子带着欣喜的话语,盘亘在穹苍。
万寿山的积雪未融,雪白的山巅映着阳光,闪烁出辉亮而圣洁的光芒。
北京素为历代皇朝,城池楼廓,气度恢宏,雄伟壮丽的紫禁城,那片片的琉璃瓦射着灿烂辉煌的闪光,使得整座城楼都恍如黄金镀成似的。
城里两道高耸的墙,深隔若两个不同阶级的居住者。
外城的南门,这日清晨来了两匹乘骑,蹄声得得里,这两匹马就进了城。
街上的店铺此时正好开门,那些半眯着眼的伙计,正扛着门板进屋,蓦地里见到这两匹乘骑,齐都带着惊诧的目光注视若他们。
敢情这两匹马中,一匹是纯白毛色,又高又大,上面坐着一个玉面朱唇,浑身白色绸衫,腰上挂着一柄宝剑的少年书生。
而另一匹马则是似灰似黄,又矮又小,上面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大褂,瘦癯长须的老者,奇怪的是这个老人身上挂——一条长长的铁链,缠绕着他的颈部和身上,发出黑亮的闪光,好似被人囚禁了似的。
这个老者就是往昔邪道第二高手神手天君,不过现在他已自称为索奴。
他遵守自己的诺言将他苦思得来的武学秘艺传授给李剑铭,并且还跟着李剑铭,自称为奴,为的是他昔日一气之下将‘九龙金杖’扔下太湖所致。
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不拘於任何招式的地步,所以他将“大罗宝索”将自己身上捆住,以示不忘,更避免动手伤人。
李剑铭自释放了神手天君后,他便又在熊耳山中转了两天,但是任凭他跑迩了整座山林,却仍然没有见到当年的那些亭榭池水,根本也都没找到道玄子隐居之处。
至此,他不由叹息着自己的缘份不够了,因为他在幼年时尚能闯进那座松林里,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