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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雪凤点头道:
“不错,因为大佬要先站稳立场,在不落人口实话柄的情形下才稳扎稳打。”
焦二顺搓着自己一双又冷又麻的手掌,道:
“楚姑娘,能不能,呃,先摸进‘柴家府’去探探风声,搂个底?”
钱来发拂袖接话:
“谁去,你去么?”
微微哈腰,焦二顺笑道:
“说不定我能摸出点头绪来哩,来发爷,也强似大伙儿在此干熬——”
钱来发道:
“你给我老实点吧,没得八字沾不上一撇,人倒掉了进去,那焦二顺,我宁可耗在此地干等,也不找这个麻烦!”
说到这里,他转向鲁元标道:
“你值第一班,鲁元标,等我们找妥了住宿之处,再着人前来换你!”
鲁元标忙道:
“要是在此地之前有了情况,大爷,我可怎么知会你们?”
钱来发皱起眉道:
“不用知会,你只管暗里缀着对方就行,反正就在那几条路,我们追得上,问题是,天下岂有如此凑巧之事?”
鲁元标干打哈哈,还未及多说,钱来发已带着其余的人走了开去,卢毓秀临时回身,冲着鲁元标一伸大拇指——却是倒指向下。
离着平岗往南去,约模里把路远近,有片林子,林子沿着一道斜坡生长着,许是天寒地冻的关系,林木显得较为疏落,且枯叶遍地,林间就空置得有一幢草寮,这幢草寮尚不算过于破败,顶棚部位虽有几处裂隙,避风防寒倒还使得,焦二顺将其中鸟兽粪秽匆匆清理过后,已可凑合栖身。
人住进草寮,马匹牵往寮后,下一步,卢毓秀就赶去替换鲁元标把风了。
傍黑时分,焦二顺就在草寮之内拿石块砌成一个简陋的炉灶,取出随身携带过来的轻便铁锅,用林中检拾的干柴起火,先烧水泡茶,再把布囊里的—包腌制碎羊肉取出,合着面粉,熬煮了一锅浓浓的疙瘩汤。
也不知焦二顺在疙瘩汤里加添了什么佐料,汤是又稠又香,面疙瘩更细如米粒,盛在碗中,犹自沸烫翻滚,配着烙饼、切片的酱肘子,盐水花生等入口,端的适胃充肠,美味之极。
盘膝坐在—堆枯草上,钱来发唏哩吁噜业已干下三碗面疙瘩汤,外带半斤烙饼,十片酱肉,他放下瓷碗,抹—把嘴,长长叮了口气:
“他娘,这冷的天,处在这样的境地里,犹能吃上如此—顿,也真叫不容易了,那焦二顺,你果然有一套。”
一口一口,轻啜着疙瘩汤的楚雪凤,向焦二顺投去盈盈—笑:
“我们待在这里还不知道得待几天,焦二顺,你不会只让我们吃这一顿舒坦饭吧?”
咽下嘴里的烙饼,焦二顺笑道:
“楚姑娘放心,我带来的干腌吃食和配料十分齐全充足,没看见我那匹马鞍后满满驮的两大布袋?多了不敢说,十天八日有得吃了!”
鲁元标一口喝净碗底的汤汁,咂咂嘴巴,不胜向往的道:
“这个时候,如果能再来两壶烧刀子,光景就更美了,除开暖和身子,还堪抵御风寒,焦二顺,你从来办事仔细,莫不会忘记这一桩吧?”
焦二顺摊摊子,道:
“本来是记得的,奈何来发爷特别交代不准带酒,我哪敢违背来发爷的指示?”
咽了口唾沫,鲁元标失望的道:
“真的没带?”
钱来发脸色一沉:
“有吃有喝,你还不知足?想灌黄汤,等回去再说,这里一口也不准沾,鲁元标,时辰差不离了,该你去替换卢毓秀啦!”
鲁元标叹了口气,拾起地下的大衣披在肩上,刚等挪腿出门,那扇草门已被人突兀从外推开,正是卢毓秀面青唇白的扑了进来,模样冻得不轻,但语气却极兴奋:
“大爷,‘柴家府’的人马出动了!”
第86页
八十六
第二十四章血烟迷眼
生在北地的人都知道,天气真冷的时候,并不是飘雪的时候,雪前雪后那种乾冷,才叫寒透心脾,冻彻肌骨,假如这辰光再起一阵北风,就更若刀口子刮过,凭般森冽阴凛的滋味,令人这辈子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现在正是如此,雪前的干冷,又加起了北风,冻得人心里发慌,而且夜色浓郁,黑幕深垂,能见度极差,一面抗寒,一面尚得注意脚下,行动之间,虽不至跌跌撞撞,却相当的辛苦。
钱来发领着焦二顺、鲁元标,共是三个人牵着五匹马,跟在后面遥遥吊缀,楚雪凤与卢毓秀两个则赶到前头尾蹑“柴家府”的马队去了,他二人的轻功全是上上之选,只要不过份接近敌人,应该没有问题。
五匹马的二十只蹄子,已经用破布垫衬枯草包好,这么一弄,便可减低声响,三位仁兄顶着寒风趱赶,牵扯缰绳的几只手都差点冻麻了。
夜色中,鲁元标一脚高一脚低的跟在钱来发屁股之后,他牵着两匹马,强聚目力盯视前路,忍不住就嘴里咒骂起来:
“‘柴家府’这些杀千刀的混帐,什么时辰不好挑,却偏偏拣了这么个要命的辰光上路,真是麻子不算麻子,明着叫坑人嘛……”
焦二顺殿后,也牵着两匹马,一边吸着鼻子,边也恨恨的咕哝:
“我操他个六舅,姓柴的这一家人,玩什么都邪着来,你怎么估量他,他就偏和你扭着搞,看吧,晕天黑地的,他们居然就出兵啦!”
鲁元标呵着气回头道:
“这一路赶下去,犹不知要赶到几时,若是时间拖长,我们几个岂不冻成冰棍了?”
暗影中看不清焦二顺的表情,但想来亦必是愁眉苦脸的:
“说得是哪,这就要看我们来发爷怎生定夺了,唉,遭罪啊……”
钱来发微微放慢了步伐,把牵着坐骑的右手换成左手,将右手插进怀里取暖:
“你们冷,莫非我就不冷?人家楚姑娘和卢毓秀还更苦着哩,多活动活动,就包管冻不死人,光耍嘴皮子是取不暖的!”
鲁元标压着嗓门道:
“大爷,‘柴家府’的人马如果不停下来,我们就得一路跟下去?”
钱来发半侧过面孔道:
“你不记得楚姑娘说的话?—朝发生状况,我们便随机因应,就是变化莫测,所以,我们目前也不能确定要怎么办。”
后头的焦二顺接口道:
“情形照这样下去,还不如早早动手的好,他娘冷死人啦……”
钱来发道:
“还得看他们是不是指向我们老窑的方向,等确定之后,才好行动。”
三个人牵着:五匹马又赶了个把时辰的夜路,个个跑得额头见汗,热气腾腾,冷固然是不觉冷了,却又累得慌,焦二顺领先喘了起来。
鲁元标注意到焦二顺的情形,不禁十分同情的转回头道:
“你的身底子可真虚,焦二顺哪,我看你干脆上马算了!”
不等焦二顺回答,钱来发已经叱道:
“开什么玩笑?人上了马背,马蹄即重,万一因此暴露形迹,你们哪—个能负责?娘的,若大一条汉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像话么?”
焦二顺赶忙喘着分辩:
“来发爷,话可不是我说的,再怎么着,能撑总得往下撑……”
抹—把脑袋上的汗水,钱来发道:
“咬住牙,我看关节就快到了,虽说两条腿比不过四条腿,好歹也得跟他们耗上一耗!”
正说话间,斜刺里人影—闪,卢毓秀已如惊鸿般掠到面前,他神色冷沉的截在路头,不吁不喘,就和个没事人似的凑进钱来发:
“大爷,‘柴家府’的马队停下来,似乎是准备打尖,再往前三里多地,就到达分岔点了,设若他们往南、北、西任何一个方向去,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如往东指,即八成符合了我们原先的盘算……”
钱来发低声道:
“如果他们往东去,这条路上楚姑娘有没有选定动手的地方?”
卢毓秀的瘦脸上浮起一抹钦佩之色,压低着嗓门道:
“楚姑娘就是为了挑拣合适的地点,已抢在前头朝东边那条路赶了下去,她交待至多半个时辰便打回头,叫我赶来递过消息后尽快转返接应,大爷,楚姑娘确然果断能干,不让须眉!”
钱来发听在耳中,自觉十分受用,嘿嘿一笑,竟有几分轻飘飘的味道:
“算你能够识人,卢毓秀啊,楚姑娘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办起事来更加明快精到,利落无比,你看看吧,就只眼前的这项状况变化,不用我交待,她已知道如何反应,换做别个婆娘,办得到么?”
卢毓秀打蛇随棍上,帮衬着道:
“大爷说得一点不错,对楚姑娘,我可是心服口服了,大爷好福气,能有这么一位贤内助,将来正不知会替大爷带来多少泽惠哩……”
钱来发蓦然惕悟,忙道:
“什么‘贤内助’?卢毓秀,你可别乱说话,我和楚姑娘纯系朋友,不涉其他,若有什么闲言闲语传出去,我倒不要紧,人家好歹是个大姑娘,沾不得这等渲染!”
卢毓秀尽管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再朝下扯,只陪着笑道:
“大爷,楚姑娘行前再三嘱咐,要我赶紧回转,大爷有什么指示,还请早说,俾便传予楚姑娘,好做行事准备。”
略一沉吟,钱来发道:
“‘柴家府’的人马,离着我们这里还有多远?”
卢毓秀估量着道:
“大概两里路远近。”
钱来发道:
“你回去先问楚姑娘,伏袭的地点选定了没有?假如选定了,要马上通知我们,我打算抢在头里先把阵势布下,至于人手分配的问题,仍照原议,你同楚姑娘为一组,鲁元标和焦二顺是一组,我个人自为一组,行动的时机由我决定,换句话说,大伙只要看到我出手,就可以一齐拚肩子上了!”
卢毓秀道:
“万一对方不是朝东走呢?”
钱来发慢慢的道:
“那就再跟一阵,十里之内他们若不转向,我们就撤兵,不过,抵达前路三里处分岔的辰光,你必得赶回来先把消息递到!”
卢毓秀转身掠走,身法之快,直如鹰隼夜色中闪了两闪,已目无踪影。
望向冥寂的黑暗旷野,焦二顺不胜饮羡的道:
“人的动作也真有那么快法的,起落如飞,简直就和鸟雀一样了……”
钱来发要笑不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