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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弥勒’?”
钱来发拱拱手:
“这是人家给我按的匪号,可不是我自己乐意往上凑的!”
对方目瞪瞪的看着钱来发,好半晌,才语调生硬的道:
“我是金虎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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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钱来发笑道:
“我猜得到,你身旁的这位年轻俊彦,想必就是令公子金翎了?”
和金虎长得相当肖似的年轻人眉梢骤扬,出声铿锵:
“不错,金翎便是我!”
钱来发打量着“齐师傅”道:
“这—位是?”
“齐师傅”平静地道:
“齐百岳,‘九臂摘星’齐百岳!”
钱来发不禁显出讶异之色,有些怀疑的道:
“‘九臂摘星’齐百岳?你和‘华山派’的四大高手之一齐百岳有什么关系?”
齐百岳从容的道:
“关系密切无比,因为我们原是同一个人。”
怔忡了一会,钱来发道:
“‘华山派’乃天下武林的名门正派,地位崇高,能人辈出,他派中的翘楚之材,岂会沦落到替赌场护场保镖?”
齐百岳淡淡一笑:
“钟鼎山林,各有天性,而渊源自在,说来话长,这一层,钱兄,倒不必为我过虑。”
钱来发打了个哈哈:
“我只是觉得可惜了……”
金虎接口道:
“钱来发,你用不着替别人可惜,还是先可惜你自己吧一一今番你把我这个地场搞得如此乌烟瘴气,要说不出—个好理由,恐怕各位就来得去不得了!”
钱来发夷然不惧的道:
“我的道理绝对光明正大,冠冕堂皇;我说金虎头,你那宝贝儿子要强娶人家范老儿的闺女为妻,范家不肯,你就他娘设下圈套,诱人入陷,把范老儿输了个鸟蛋精光不算,更迫他立下借据,借以勒索裹胁,如此—来,你已犯下几条罪状:其一,设局诈赌,破坏规矩,其二,迫人立据,恶意诈财,其三,恃强逼婚,行为横霸;你前不顾道义格节,后不论江湖传规,散人家庭、拆人良缘,真正不是东西,我上门找你给还一个公道,有什么不对?”
金虎十分沉得住气,居然不带一点激动之色,他毫无笑意的一笑道:
“钱来发,我开的是赌坊,只要怀里揣得有银子,谁来下注一概不拒,所谓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原挨,又好比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并不曾拉着谁,逼着谁来赌钱,姓范的输脱了底,是他心甘情愿,贪婪过甚,而借据又是他亲笔所书,为什么他会留下借据?只因为欠了我的钱,道理明摆明显,如果人人都像他一般,输了不给,赢了要拿,干我们这一行的莫不成都去喝风?”
钱来发道:
“以范老儿的个性,他赌钱的习惯,不至于有如此巨额的输赢,这其中,必然被你们动了手脚——”
金虎阴阴的笑着道:
“你看见?或者姓范的当场抓住弊端了?”
钱来发眯起双眼道:
“金虎头,这里面有什么花巧,你心中有数,我也心中有数,世间之事,有许多不用看到,不必抓到,单拿脑筋—想,就会明白奥妙何在!”
金虎哼了—声:
“这是强词夺理,欲加之罪,姓钱的,我可不吃你这套!”
一直没有说话的楚雪凤,忽然开口道:
“以债逼婚是个果,霸占人妻才是因,因果相连,脉络可寻,‘虎头赌坊’敲的是什么算盘,三岁孩童也瞒不住!”
这番言词如锋,不由刺得金虎脸色微变,他怒目瞪视楚雪凤,缓缓的道:
“你又是谁?”
楚雪凤笑如春花,眉开唇绽,却只朝着钱来发投去眼波盈盈,神态好不媚人。
钱来发耸耸肥厚的双肩,代替楚雪凤答话:
“这位姑娘姓楚,是我的朋友。”
金虎带几分邪气的一笑:
“朋友?却不知是哪一类的‘朋友’?也能替你说话,作得了你的主么?”
钱来发泰山不动的道:
“当然要看是说什么话,哪一种事而定,金虎,咱们谈正题?休把词句扯歪了!”
楚雪凤挑着眉梢道:
“大佬,姓金的存了个什么心思,莫非你还看不出来?他是打谱栽我们一个不清不白的恶誉,好先玷污你的名声,坏了你的形象,往下去,他就更加振振有词啦。”
瞅着金虎,钱来发道:
“你是这么个想法么,金虎?”
金虎大声道:
“我不在乎你如何编排于我,我也根本不吃你这一套,钱来发,从你们一脚踏入我这地场之前,业已不怀好意居心叵测,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看看我金某人受也不受!”
钱来发安详的道:
“如此说来,范老儿的借据,他押输的房产、生意,你是一概不退了?”
金虎扬起面孔,重重的道:
“凭什么要退?”
钱来发笑道:
“那么,我的脸面,你也丝毫不赏?”
金虎冷嗤一声:
“你乃仗势相欺,强人所难,钱来发,这么老皮韧肉的脸面,我可赏不起!”
椅子上坐着的楚雪凤轻轻笑道:
“人家豁出去了,大佬。”
金虎退后两步,双手插腰,嗔目立马,竟已摆出一副不惜立即动手的架势,金翎率同那三名年轻汉子亦已杀气腾腾,蓄劲待发,只有齐百岳还算从容镇定,仍然闲闲卓立,不带七情。
楚雪风柳腰款摆,俏生生的从椅间站起,好整以暇的道:
“看光景,还得真干一场哪……”
突然,钱来发大声道:
“金虎头,咱们再打个商量一一”
金虎不由微怔,却十分戒备的道;
“打什么商量?你想恃强胁迫,便毫无商量余地!”
摇摇手,钱来发笑容可掬的道:
“不,我忽然改变主意了,金虎头,这档子事,我认为还是和平解决为妙。”
金虎脸上阴晴不定,以怀疑的口吻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说的和平解决,又是怎么个和平解决法?姓钱的,我严重警告你,在我面前,你可少玩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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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钱来发望了楚雪凤一眼,楚雪凤无可无不可的摊摊手,意思很明显——不论如何应付,她全看钱来发的了。
摸着下巴,钱来发慢吞吞的道:
“天下之事,所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万一弄得两败俱伤,又何苦来哉?如能化干戈为玉帛,解戾气为祥和,岂非皆大欢喜?”
金虎目光闪动,慎惕的道:
“不用卖关子,有话直说,行与不行,我自有斟酌!”
钱来发笑吟吟的道:
“这步打算,其实是我向你低头了,金虎,正如你先时所言,范老儿输的是银子,不作兴无偿抵赖,好吧,便不管他是怎么输的,也不问各位有没有暗使邪门,输钱还钱总错不了——”
金虎颇出意外的道:
“你的意思,是说要还钱?”
点点头,钱来发道:
“正是,我要还钱,代替范老儿还钱,不但如此,更连本带利,十足清偿!”
此言一出,不但金家这边的人个个相顾愕然,就连严于畏也顿时傻了眼,楚雪凤却管自坐了回去,现露了同种且看好戏的捉狭神态。
金虎愣了一会,才嘿嘿干笑道:
“却不曾料到你有这么—变,不过,你可要弄清楚,老范欠我的银子,可不是少数,你还得起么?”
钱来发莫测高深的笑了笑:
“你知道我是个开金子铺的,别看你姓金,只怕不见得比我多金,我什么都缺,就单不缺钱,拿你这爿赌坊的规模来说,我要高了兴,随时随地都可以开上个十家八家,你金掌柜的若待同我称量,讲句得罪的话,还差远了去喽!”
金虎的呼吸声不觉粗浊起来,脖子上的紫色肉瘤也在微微颤动,他沙着嗓门道:
“你有几个臭钱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也休想拿你的财势来压我,我金某人行正立端,不偷不抢,人家即便有金山银山,我亦不屑—顾!”
拱拱手,钱来发道:
“闲话闲话,不涉正题,原是你在问我还不还得起银子,我要不照实回答,怕你放心不下,你可别冲动,人间尽有不平事,要想大发,犹得天命哩……”
金虎侧首冲着—边发呆的古宣奇叱道:
“去把帐拿来,看看老范一共欠了咱们多少银子!”
古宣奇嗫嚅着道:
“老爷子,可是,呃,可是……”
不等他说完话,那头的金翎已急切的开口道:
“爹,姓钱的颠三倒四,反复无常,你老人家可别着了他的道!”
钱来发拍拍腰肚,笑嘻嘻的道:
“算出欠帐总数,要金子给金子,要银子给银子,甚至天下的官宝银号,随你们指下哪一家的通票都行,—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说金大少,这其中尚有何诈可使,何道可摆?”
金翎一时语塞,却不住拿眼睛盯着他爹,眼神中充满焦急祈求之色,金虎犹豫片歇,忍不住跺脚斥骂:
“都是你这畜牲给我找来的麻烦,把我陷入这等不上不下的境地……”
金翎期期艾艾的道:
“爹,姓钱的恃强出头,变幻无定,来意实在可疑,孩儿怕他不安好心,别存阴谋,如何定夺,尚请你老人家务必三思……”
钱来发呵呵大笑:
“凭我就是一尊财神,欠债还钱嘛,再扯闲淡,就不够诚意罗!”
金虎沉下脸来,厉声吆喝:
“古宣奇,拿帐来算,咱们开的虽是赌坊,可是正规作风,坦荡胸怀,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拖泥带水,坏了名声!”
古宣奇偷觑金翎,而金翎垂首无言,他只好连连搓着那双枯瘦有如鸟爪的手掌,语调艰涩的道:
“回老爷子的话,帐是不必细查了,范老儿在场子里的来往数目,每一笔全记在我脑子里,包管无差。”
金虎粗声道:
“报给他听!”
痰咳一声,占宣奇拉着那等要死不活的声音道:
“先是房屋—幢,连土地抵押了三千二百纹银,又拿他那爿丝绸店押借纹银五千两,输光之后,再实借了二万七千两银子,此中每笔帐都有契据可稽……”
金虎瞪着钱来发道:
“你都听到了?”
钱来发嘴里计算着:
“三千二的五千,合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