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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一震,再捡起那些相片,仔细端详。白其安说的不错,她们是在极乐中死去。什么能令她们留下那样满足、安详的死相?
电话铃响。
我拿起电话,局长罗单的声音响起道:“杜队长,你立即到我办公室来。”
我在局长罗单对面坐下。
局长一反平日的豪情爽朗,沉吟片刻才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刚才见过小森?”
我点点头,预感到不妥当的事将要发生。
局长精明的眼盯着我道:“听说你对小森很不客气,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
我讽刺地道:“下次我可先将问题给你过目,让你圈出不该问的来。”
局长道:“没有下次了。”
我愕然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局长淡淡道:“我比在教堂里讲道的牧师还认真。”
我奇道:“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正在调查一宗有关十三名少女的奸杀案。”
局长道:“没有人阻止你擒凶捉贼,只是不要再碰小森。”
我冷冷道:“假设小森是凶手怎么办?”局长一掌拍在台上怒道:“妈的!刚才小森那经理人老狐狸冯礼那龟蛋,在餐台上当众向总统投诉,说联邦调查局将小森当凶手来盘问,影响了小森的心情,假设情况没有改善,小森将取消所有演奏会。你知那会有什么后果?以万计的乐迷将会冲进这里,捣毁每件能捣毁的东西!小森的乐迷发起怒来,连总统也可推翻。”
我无动于衷道:“让我们核对小森的精液、毛发,假如他不是凶手……”
局长霍地站起道:“总统亲自给了一个电话,叫你有那么远便滚那么远,这不是提议,而是命令。记着!比起小森,你和我都是微不足道的可牺牲的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小森却是不能替代的。而且,你知吗?他所有收入都分文不取捐给慈善机构的。”
我取出香烟,递了一根给他,自己含了一根,点燃,深吸一口后道:“你通知总统预备鲜花,祭祀另一个被害少女。”
维纳斯露天演艺场是全国最大的,可容十二万人。六时开始,四十个闸口大开,以万计的乐迷鱼贯入场。到七时三十分,圆型层层升上的座位密麻麻地布满了人。
强烈的射灯集中在演艺场西面的半圆形高台上,那处只放了一个吉他,八时正,名震全球的乐王小森,会拿起这吉他,弹奏出令人神魂颠倒的乐曲。
十二万人出奇地宁静,期待使他们忘记了开口出声。他们更象一群朝圣者,等待小森为他们奏出圣迹。
我虽然对音乐不大感兴趣,仍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产生了期待的心情。
我站在后台处,有些茫然地望着射灯映照下那个孤独地搁在台前面对十二万乐迷的吉他。假设小森真是凶手,我该怎么办?小森若要女人,只要勾一勾指头,排队入房欲被宠幸的美女可能会绕地球一圈。他用得着冒险去强奸吗?而且实在有太多难解的问题了。
“杜队长!”
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紧绷着脸的冯礼站在我背后。
冯礼毫不留情,沉声道:“滚落台去,你在这里会影响小森的心情。”
我淡淡道:“我想小森也希望我擒拿凶手吧!”
冯礼喝道:“滚下去!否则我立即宣布音乐会因你而取消。”
我耸肩哂道:“走便走吧,横竖我一向对音乐的兴趣不大。”转身从左台侧的梯阶下去。
冯礼做梦也梦不到我这等反应,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才步落梯级,一闪身来到冯礼看不到的死角。
“嗨!杜队长。”
我猛然回首,只见在最前头的席位里,美丽的左诗雅向我大力挥手。我挤到她身侧坐了下去,问道:“你倒选到好位。”
左诗雅道:“这点小手段也没有,我就不用出来混了。噢!天气真热,我不明白小森的音乐会为何总要在露天举行,而且凑巧都是夏季里最热的几天,比天文台还要正确。”
我心中一震。左诗雅说得对,小森凭什么每次选中最热的天气举行音乐会。
全场听众欢呼起来,喧声震天。
小森全套黑礼服,昂然步出台前,坐手拿着高脚酒杯,盛满碧绿的液体。
鼓掌声欢叫声震天响起,所有人站了起来,热烈地表示对偶像的崇敬和拥护。
我并不想站起来,却给左诗雅踹了一脚重的,唯有苦着脸站起。小森举起双手,所有人忽地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由于喧闹到至寂静,那种对比使人倍觉感动。
我和左诗雅坐在左侧的最前排,离开小森只有二十多码,可以清楚看见他每一个表情。只见小森如梦如幻的眼神缓缓巡视,当他望向我和左诗雅时,明显地停顿下来。
他在凝视左诗雅。
我有再见到他在总统套房外初遇左诗雅的眼神,兴奋中夹杂着悲哀。
左诗雅感到小森在看她,感动得目瞪口呆,神魂颠倒,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妒意。
小森最少在左诗雅俏脸停留了六秒钟,才将眼光移往别处。
左诗雅低声道:“看他拿着的酒,每次演奏都拿酒出来,可是却从不见他喝。”
小森将酒杯放在一旁,拿起吉他,在咪高峰前坐了下来。
全场观众小心地坐了下来,绝对的死寂。
“丁冬!”乐王小森开始弹奏。
小森修长纤美的手指,轻柔地在吉他弦上弹舞起来,绽出流水般的音乐,向全场十多万对他的音乐饥渴如狂的人流去。
一时间天地尽是丁丁冬冬的乐声,我想留心听那是什么旋律,什么曲调,却完全把握不到,只是一个接一个的音,甚至音和音之间的空隙似乎比音本身更有意思。
蓦地惊醒过来,干什么了?我一生人从未象此时此刻那样去倾听每一个音。
“咚!”余音欲尽忽又爆起叮叮咚咚一连串珠落玉盘的单音,那些单音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我再次迷失在音乐里。
我看到了漆黑的大地闪亮出一个光圆,跟着是一连串逐渐远去的光圆,跟着的经验更是难以形容。
没有了人,没有了露天演奏场,没有了一切,只有音乐天地,和与音乐难以分割的视象。一切就象一个甜蜜的梦,在这个仲夏夜的晚上。
柔风拂过原野,高及人膝的青草波浪般起伏着,有若无岸无际的汪洋;孤崖上明月高挂,映照着崖下奔腾的流水。在小森魔幻般的音乐引导下,我进出着奇异的环境和迷人的世界,身不由主。
我感到吉他的清音钻进了我的神经,和脉搏一齐动起来。我忘记了到这音乐会来的目的,忘记了对小森的怀疑,只剩下至纯至美的音乐甜梦,和甜梦所带来的感受。
在这至纯至美的天地里,我跨越了对生死的恐惧,仰望着的时间长河从我指隙间流逝,体悟到宇宙的永恒不灭,无有极尽。忽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旋即又为另一种莫名的喜悦所替代,我这才明白到什么是百感交集。
“咚……”余音袅袅。
我茫然睁开眼来,恰好看到小森拿着酒杯离开的背影。音乐完了,这才发觉自己泪流满脸。
我在街道上踽踽独行。音乐会完毕后两小时,我的心情还不能平复过来。
小森的音乐带给人那种震撼的感受,才是真正生命所能攀登的经验极峰。我想,参与这个音乐会的每一个也和我一样,茫茫然离开演奏场,带着一个个令人低回不已的美梦。
为什么不能每一刻也像刚才那样?
“吱!”车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本能地跳往一旁。
一架日本小房车驶到我身边,左诗雅伸头出来叫道:“大侦探,你的警车坏了吗?”
我摇头道:“不!我要静静地想一想。”
左诗雅俏皮地道:“想够了没有?”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道:“想你则还没有想够。”
左诗雅有点惊奇地望着我道:“你的脑袋结构一定与别人不同,其他人第一次听小森音乐会,有好几天不能回复常态,你这么快便清醒过来了。”
我道:“你不也快吗?”
左诗雅笑道:“我是第十八次听他的演奏了,音乐停下后半小时就能恢复过来。我有时真怀疑小森的音乐是一种巫术。”
我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毒药,我也心甘情愿服食。”
左诗雅娇笑道:“你给他征服了。听不听他明晚那场,你身份特别,可以帮忙带我进去吗?我只有刚才那场的票子。”
我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声来。
左诗雅嗔道:“你说什么?”
我微微发音,左诗雅忍无可忍,将耳朵凑到我唇边,叫道:“大声点。”
我轻咬她耳珠道:“我们去造爱。”
左诗雅粉脸飞红,坐直了娇躯,咬着牙,那模样引人极了。车子在路上飞驰,好一会才道:“到你家还是来我处?”
左诗雅的二层楼在南郊一个清幽的小镇,林木扶疏。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留心聆听着对方兴奋的心跳声。
我忽地发觉从未试过这么想和一个女人造爱。
车子停下,左诗雅轻吐出“到了”两个字。
锁匙插进匙孔里,传来“的”一声,门打了开来。左诗雅道:“大侦探!请。”
我当仁不让。刚踏上大门前的台阶,一阵晕眩掠过我的神经,我踉跄两步,“砰”一声,才发觉自己撞在门旁的墙上。
“啊!”左诗雅的惊叫声令我清醒过来。
长期的训练使我立时想到什么事正在发生。
我挣扎着往大门走去。才两步又是阵天旋地转。支持不住,跪倒地上。
我感到邪恶的力量在侵进我的脑部,控制我的神经。
那凶徒出现了。
他正用使人昏迷过去的手法对付我。可恨我却不知他怎能做到。我一定呀挣扎。
这个反抗的念头才掠过,一股无可抗拒的疲倦从我的神经中枢扩散开来,曼延到全身,我此时只想就此长眠不起。
我躺了下来,脸颊接触到清凉的地面,头脑立时一醒。我一向都相信自己有钢铁般的意志。一咬舌尖,剧痛使我全身一震,脑子恢复了大半,手一撑爬了起来。想站起身,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我不敢再尝试,唯有死命往屋里爬去。
厅内传来野兽般的喘息声和左诗雅的娇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