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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洁的青布衣裳,长袖临风,头上束着方中,乍眼看来,似是一个滞洒不羁的书生,看真切时,竟原来就是个自称“金世遗”的疯丐。
幽萍气得转过了脸,冰川天女却微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金世遗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既然嫌我,我就只好去偷了一身衣裳,好陪你走路呀。”说话神态,甚是滑稽,冰川天女笑道:“原来你还会做贼?”金世遗道,“不错,我还偷了另外的东西呢,你要不要?”在背囊中取出一个红漆饭盒,揭开盒子,里面装的竞是四式精美的小莱、还有喷香的白米皈。冰川天女一片纯真。心无芥蒂,取过来道:“多谢你啦。”要分一半给幽萍,幽萍想起这“麻疯”前几日那满身脓疮的丑恶模样,虽然明知他是假装,也不觉恶心、摇摇头道:“我不要。”自己挑路边的野果吃。金世遗看冰川天女毫不介意的将饭菜吃了,露出感激的眼光,不知不觉滴出两颗泪珠。
金世遗陪她们走了两天,故作疯狂的禅态已收敛了十之八九,有说有笑,闲时也给冰川天女讲一些江猢上的奇闻怪事,只是每当冰川天女要试探他的来历之时,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冰川天女也就不再多问。
这日到了雀儿山南面的一个小镇,三人走人镇中,幽萍发现路人都好像对他们投以诧异的眼光,心中极不舒服,暗暗埋怨公主要这疯丐同行,金世遗忽道:”这里有我一位朋友,咱何去访一访他。”幽萍道:“我们又不认识你的朋友,你访友自个儿去。”冰川天女好奇心起,却想瞧瞧他的朋友是何等样人,笑道:“咱们既已同行多日,认识一下你的朋友也是应该的。”幽萍气得说不出活,只好同去。
两人随着金世遗走,走到了一家朱漆大门的人家,金世遗唤了几声,没人答应,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那门一下子就给他弄开,里面走出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身穿对襟描金马褂,领上围着一条狐皮披肩,举止安详,的确是大子弟风度。冰川天女暗暗诧异:金世遗竟有这般朋友,这少年看了她们一眼,对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客人虽感诧异,却并不现诸声色,他迎着金世遗双拳一拱,微笑道:“素不相识,不知兄台何事过访?”冰川天女吃了上惊,恩不到金世遗此来又是胡闹。
金世遗道:“我来拜妨唐二先生,谁要见你?”冰川天女心头一动:唐二先生,此名好熟。正在思索,只听得那少年又说:“先祖已去世多年,等不及阁下了。”金世遗说。“什么,唐二先生已去世了?真可惜、真可惜、真可惜呀!嗯,那你还有什么长辈?”那少年道:“我祖父伯叔均已弃世,无人招待你了。”金世遗道:“岂有此理,你长一辈的男男女女都死绝了吗?”那少年虽有教养,至此亦不禁愠怒,说道:“我长一辈的只有姑姑还在,她年老多病,已有好几年足不出户了。”金世遗道:“好,那就请你姑姑出来!”那少年想不到金世遗如此不通情理,冷冷说道:“前年冒川生老伯来探望姑姑,姑姑也没有出迎。她实是年老多病,并非有意慢客。阁下尊姓大名,请予赐示,待在下转禀姑姑,说你来过便是。小弟不远送了。”双拳一拱,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冰川大女心中一凛,少年所说的冒川生正是她要寻访的伯伯,原来竟是与他们这家相熟的。须知冒川生乃是中原的武林领袖,这少年的语意说得十分明白,试想像冒川生那样的武林名宿到来,他姑姑尚不迎接,金世遗登门求见,岂非太不自量?
只见金世遗面色一变道:“你是要逐客了?”那少年道:“不敢,不敢,请谅!”双手张开仍然摆出送客的姿态。金世遗桀桀一笑,突然伸手在面上一抹,那少年骤见金世遗的面突然变得浮肿,现出红云,手臂上又长出疙瘩,不由得吃一惊,叫道:“你,你!”金世遗“呸”的一口唾涎,吐在那少年的华服上,双手一送,把那少年重重的摔了一个筋斗,哈哈大笑道:“你要送客,我偏不走,唐老太婆,看你出不出来?”
只听得一个苍老声音道:“好本事,好本事!”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太婆扶着女仆的肩头颤巍走下庭阶,那少年在地上一跃而起,道:“就是这个恶丐,他一定要见姑姑。”那老婆婆道:“对付恶狗,该当如何,你也不知道吗?取我的弹弓来!”说话之间,神态完全变了,一个看似体衰力弱的老婆婆,刹那之间,变得英气迫人。只见她在女仆手中接过弹弓,右手如托泰山,左手如抱婴儿,弓弦一张,唆唆连声,弹丸疾发!”
金世遗哈哈大笑,叫道:“终于见着你们家的暗器了!”突然一个筋斗,在地上打一个风车,那根铁拐,随着他的身形,也舞得呼呼风响。冰川天女看得不禁骇然,这老婆婆的弹丸打得又狠又准,十二颗弹丸,颗颗方向不同,有的斜飞,有的直射,有的打过了头与另一粒弹子一撞,又折射回来,看似凌乱,却是每一颗弹丸,都奔向人身一处大穴,这种发暗器的手法,真是武林罕见,世上无双。金世遗好像早有准备,成竹在胸,那一个筋斗打得妙到毫巅,上下穴道颠倒,将那飞弹袭穴的凌厉功势隐隐化解。只听得一阵叮叮哨吗的繁音密响,火星四溅,十二颗弹丸都给铁拐震飞,但金世遗那根铁拐也给那些弹丸打得似绛窝一样,点点斑斑,金世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别看这老婆婆年迈苍苍,内劲之强,绝不在他之下。
那老婆婆道了一个“好”字,又道:“不知自爱,可惜,可惜!”弹丸飞出,却是悄无声响,每三颗一组,列成品字,四组弹丸,分向四方飞来,竟像她是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所发。弹丸快慢不一,飞到近身,忽的后列改成前列,有如冰雹乱落,花雨袭人。金世遗叫道:“唐家暗器,确是名不虚传!”手足并用,陡的又在地上连翻两个筋斗,暮地一声冷笑,怪声叫道:“你也尝尝我的暗器!”一个筋斗翻到了老太婆的面前,“嗤”的一声,张口便吐。
冰川天女大吃一惊,她看了这老大婆的暗器手法,这时已摹然想起,这老太婆是唐经天曾对她说过的唐赛花,亦即是数十年前威震江湖,号称天下暗器第一手的唐金峰的独生女儿。唐金峰排行第二,人称“唐二先生”,当年他们父女和唐经天父母有过一段“梁子”,后来得吕四娘之助,才释嫌修好的。龙灵矫是唐金峰的关门徒弟,亦即是这个老太婆的师弟,唐经天这次顺道入川,为了龙灵矫之事,正要寻她。
冰川天女想起了唐赛花的来历,见金世遗张口要吐他那独门的歹毒暗器,不由得大吃一惊,当下不假思索,拔出宝剑,抖起一道冰魄寒光,飞身急上,在两人中间左右一分,寒光剑的剑尖直指到金世遗胸前的“璇玑穴”,要迫他不能伤害唐老太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唐赛花的宝弓已与金世遗的铁拐相接,五根弓弦全都震断,金世遗的铁拐也飞上半天,接着“刷”的一声,金世遗的衣服给冰剑割开,金世遗大叫一声:“好!”一纵身接了铁拐,立刻转身飞奔。冰川天女斥道:“你这个凶残成性的东西,以后永不要再见我。”金世遗一声不响,瞬息之间,身形越过墙头,飞出园外。
冰川天女一片茫然,看着金世遣的背影似惊鸿疾逝,对他也不知是憎恶、是惋惜,还是同情。
唐赛花将断了弦的铁弓掷于地上,道:“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和他不是一路的吗?”冰川天女道:“冒川生正是家伯。”唐赛花颇感惊奇,道:“嗯,你是冒川生的侄女儿?你怎的会与这疯丐在一起?”说话之间对那疯丐,似乎露出极度鄙夷的神色,冰川天女虽然并不把金世遗认为朋友,但不知怎的,却对唐赛花说话的神气,感到甚不舒服,淡淡说道:“路上碰到的。”眼光一瞥,见唐赛花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惊叫道:“唐伯母,你中了他的暗器了!”想起金世遗暗器的歹毒,毛骨耸然,对金世遗的同情化为乌有,恨恨说道:”真想不到他是逢人便咬的恶狗!”
唐赛花冷笑道:“难道你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冰川天女皱了皱眉,道:“伯母,你要不要试服我的解毒散?”那少年对冰川天女甚是好感,早挨近了来,这时才有机会插口道:“姑娘,真多谢你了!幸得你将他逐走。你有解他暗器的灵药吗?”冰川天女道:”那是我自己配制的,比不上天山雪莲,但对付一般毒药还很有效,对这厮的歹毒暗器,却不知成与不成?”
冰川天女长处冰宫,不知人间世故,既不以小辈之礼与唐赛花相见,对那少年的道谢又不知谦让,更兼她那与生俱来,自然带着的一副高傲的神情、唐赛花心中亦是甚不高兴,冰川天女不知别人对她误会,正想掏出药来,唐赛花双眼朝天,冷冷说道:“不用。”那少年道:“姑姑,试试也好。”唐赛花双眼一睁,道:“端儿,咱们唐家的暗器从无空发,有些孤陋寡闻的外人或许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吗?三天之内,包管那疯丐要将解药乖乖的送来,与我交换。你姑姑虽然年迈,这三日还能挺住。”那少年道:“姑姑,那魔头中了你什么暗器?”唐赛花道:字三日之内发作,七日之内毙命的白眉针!”冰川天女见唐赛花这样咬牙切齿的神情,想两人的暗器都是这般歹毒,思之不禁骇然。
唐赛花道:“冒川生前年曾到我家中来过,现在青城山隐居。他是一代名宿,怪不得你这样高明,我老婆子一来是走不动了,二来是怕别人说我奉承,恕我不领你去找你的伯伯了。”话中隐有送客之意。冰川天女道:“不敢有劳伯母,我自己会去。但有一事却要禀明伯母。龙灵矫在拉萨下狱;此事不知你们知道不道?”
唐赛花眼皮一翻,叫道:“什么,龙灵矫在拉萨被人捉了?”要知唐赛花一生无子,龙灵矫入唐家之时,只有七岁,名义上虽是唐赛花的师弟,唐赛花实则将他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