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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维之仰视繁星。繁星闪睐着,忽然幻成无数双美丽的眼睛;狐媚而挑达的,像白虎坛的紫衣群女;情深款款的,像紫燕十三妹;晶莹无邪,冷傲中略带关切意味的,像雪山玉女小雪姑娘。最后,无数双眼睛幻成一双了。眼波中闪动成熟的美,有如秋霞;接视之下,令人心摇魄荡……他悚然惊醒过来。
武维之深深吸了口气,游目四项,夜已经很深了。他见蓝风仍然呆立在原来的地方;略作犹豫,终于走上两步,躬身轻轻地说道:“今夜之事,多亏了女侠”他想不出底下接什么好,只得住口。
蓝风晤了一声,迷惆地转过脸来;望了他很久,始强作嫣然一笑,问道:“你说你也正要去灵台山是吧?”武维之点点头。
蓝民伸出润如春葱般的玉手,优雅地理了理被风吹散了的发鬓,比较自然地又笑了笑,说道:“既是同路,那就一块儿走吧。”
武维之抬头见远处路边有一匹俊马正在低头哈草,知道那是蓝凤的坐骑,不禁有点犹豫为难起来。蓝风望望他,微笑道:“男女同行,有所不便是不是?”
武维之听了,先是一怔,跟着俊脸飞红。温柔似水的蓝凤,爽朗时竟然不逊须眉,这真有点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对方没容他开口,掩口浅浅一笑,低声又遭:“或者是怕天山玉女误会?”
武维之这下可急了,谁想到愈急愈开不了口;除了摇头红脸之外,期期艾艾的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蓝风掩口笑道:“不然为难什么呢?”
武维之挣扎着用手一指道:“那是女侠的坐骑么?”
蓝风点点头,武维之得救般地忙道:“就是这个原因,在下怕误了女侠行程。”
“为了这个么?那太简单啦。”蓝民朝马儿瞥了一眼,跟着又朝武维之招招手笑道:
“你随我来!”口里说着,娇躯扭动,已向马儿走去。
武继之提起书箱,人虽跟在蓝风身后向前走着,内心却是非常不安。他暗忖道:“莫非她要我与她合乘一骑?唔,那可使不得!虽说江湖儿女应该不拘小节,但终究欠妥。”抬头看时,蓝凤已在解卸马背后部一只包裹,似欲腾出一个空位。武维之无法再沉默了,鼓起勇气大声阻止道:“女侠千万不可如此!”
蓝民回头诧异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
这还不算什么了不起?武维之情急之下,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蓝凤已从马背上拉下那只仅有的小包裹,回头一笑道:“天山余家虽不富有,一匹马儿却不须少侠你痛心。”顺手一拍马臀,马儿负痛,放开四蹄绝尘而去。
“看谁运气好”蓝民喃喃说着,目送马儿在夜色消失不见,这才转脸笑向武维之道:“难道跟你走在一起不比伴着一匹马儿强么?”她说着扑哧一声,掩口格格娇笑起来。
武维之暗道一声惭愧,深深嘘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叹道:“唉,我还以为……”话说一半,发觉不妥,连忙咽住。
蓝凤秋波一转,敛笑忙问道:“你还以为什么?”
武维之双顿一热,支吾地道:“没有什么。咳,不早了,我们走吧!”
蓝凤注目而视,摇头道:“不行,让我想想。你语未尽意,一定藏了什么没有说出来。”说完,果然咬唇思索起来。
这时的武维之,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心头鹿撞,面孔火热。蓝民略一沉吟,蓦地一声哼!抬眼朝武维之狠狠一瞪,翘翘朱唇,以不屑的神情朝地下轻啐了一口;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前路奔去。武维之张口想唤住她解释一下,但一想及自己在女孩子面前一向拙于词令,很可能愈解释愈糟,于是轻叹一声,没喊出口。
蓝凤已经走出很远了。但背影仍依稀可辨,而且去势亦并不太疾。武维之盘算了一阵,毅然展开本门身法,飞步追去。他想:走在一起,早晚总有剖白的机会;不然的话,岂不误会定了?
飞奔了约莫顿饭光景,已赶至蓝凤身后两丈之内。篮风不疾不徐地,以同一速度行云流水般的走着;天蓝色的披风两翼飞舞在空中,像一只巨大的蓝蝶;轻灵曼妙,翩翩有致,令人悠然神往。
她应该已经知道他在身后了,但她一直没有回头。
武维之不便迫得太近,二人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继续向前飞奔。又走了盏茶光景,前面的蓝凤脚下突然一缓,武维之未曾防此,一成收势不住,一下扑至蓝民身边。这样一来,二人便走了个并肩。
蓝民缓步而行,再没加快,好像在想着什么,武维之当然也只好陪着放缓脚步。就在这个时候,蓝风突然掉脸庄严而平静地问道:“化子叔叔所说的汉中罪案,真的确有其事?”
蓝凤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那份庄严就有点显得勉强了,她好似故意冲淡另一种受了抑制的关切。武维之微感意外地怔得一怔,连忙点头。
蓝凤望着他,紧接着又问道:“这事怎么会牵涉到你身上的呢?”
武维之苦笑了笑道:“除了莫名其妙四个字之外,我没有更好的说明了!”
蓝凤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呢?”
武维之恨声道:“是在到达终南风云帮的虎坛之后。”
他先将前往虎坛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罪案不断发生时,我正卧病于蓝田一家客栈里,雪娘母女便是最有力的证人,设非如此,她们母女又怎肯为我辩冤?”跟着轻叹道:“雪浪母女两次救我,恩重如山,我真不知应该如何报答?”
蓝凤移开目光,漫声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有办法。”
武维之一愕,忙道:“什么办法?”
蓝凤仿着他刚才的语气道:“没有什么。咳,不早了,我们走吧!”
武维之瞪目不明其意,蓝风膘了他一眼,佯嗔道:“瞪眼唬人么?怪相!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有所本,要明白,何不多想一下?”武维之赧然一笑,他只明白了后半段;蓝凤的前两句话,他以为是她放意拿来为难他的,是以也就未再深想。
蓝凤望了他一眼,幽幽一叹,倏而掉开脸去。同时,口中喃喃说道:“唉,真想不到武林中会出了个风云帮。”她似乎想令武维之明白,这事就是她刚才怨叹的原因。
听到风云帮三个字,武维之心头一动,忙道:“女快慢走,在下忘了给女侠看一样东西。”蓝凤愕然止步。武维之从怀中取出那份聘贴和金牌,一面交给蓝民,一面约略说明了取得这两样东西的经过。
蓝凤听完,方将聘贴展开;一面看,一面冷哼不止,看到聘贴最后一行,更忍不住黛眉凝煞,咬牙说道:“又是他,果然是个下流东西。”
武维之知道,蓝风口中的“他”,除了黄衫客,当然不会有别人。
这时但见蓝凤骂得一声,立即将手中聘贴撕得粉碎;同时将金牌捏成一颗金丸,合怒掷入荒野。徐怒未息地又道:“第三届武林大会前几天,洛阳附近也发生过几件这类的案子,那时候就有人怀疑是他。我当时听了半信半疑,心想:那怎么会呢?他是三老之一、地老黄玄的孙子啊!我还以为时值三届武会前夕,洛阳城中龙蛇杂处,良奏不齐,可能别人做的事,被他的仇家用以打击他。之后红榜相遇,他那轻薄态度实在令人生气;但为了尊敬他祖父的地位,未便发作。早知如此,余美美不以鱼龙绝招砍下他那颗狗头才怪!”
蓝凤说毕,又沉声问道:“你有否怀疑到是谁抢去了那面虎坛十五号银符?”
武维之想起三届武会人,当黄衫客现身时,师父好像说过这么一句:“晤,大概就是他。”师父的语气很怪,似乎隐含怒意。难道师父早就断走洛阳当年的案子就是这个黄彩客作的不成?他一面想,一面回答蓝风道:“我有点感觉但在没有得着真实据之前,我却不愿多说些什么。”蓝凤望着他,点点头,明眸中流露出一丝钦赞之色。她默默转过桥躯,继续向前走去,武维之默然相随。
东方透出一抹鱼肚白,天快亮了。武继之偶然抬头,看到前路隐隐现出一排黑影,知武功已然在望,精神不禁为之一振。这时,蓝风忽然脚下一援,偏脸向他道:“喂,我问你,你说你去灵台山找梅娘是奉了雪娘之命?”
蓝风说这话时似乎显得十分疑讶和意外。因此武维之心想:“雪”、“梅”之间,看样子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存在,而且这事蓝凤好像也知道。他又想:梅娘是人老之女,雪娘是无忧之女,后者且是天老之媳;双方均是名门女侠,难道还会有甚纠纷不成?
他只顾忖想,竟未立即回答蓝风的话。蓝凤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你找梅娘是为了什么事?”他闻言一怔,因有所顾忌,不欲就此表示自己是一品箫之子,是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苦笑着,一脸尴尬之色。蓝民见他仍不置答,奇异地又望了他一眼,蹙眉道:“难道你又是什么也不知道么?”
武维之苦笑着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以。”
他惟恐对方误会,正想婉言解释一番,蓝凤已自摇了摇头道:“我不愿强人所难,你大概另有隐衷,别说算了。”跟着淡然一笑,幽幽据叹道:“其实说不说都一样,横竖我不了解你。”
武维之有点发急,忙道:“话不是这么说。”
第五章
蓝凤侧目盼顾,强笑道:“依你该怎么说?”
“是的,该怎么说呢?他挣扎了半天,始期期艾艾地道:”我一时说不上来。总之,你也是去灵台,到了灵台,你就知道了。“蓝凤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又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什么似地停步问道:“那么你身上带的是‘玉杖’还是‘寒梅’?”
武维之一愕,怔怔地道:“你说什么?”
蓝凤重复说道:“我问你身上带的是玉杖?还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