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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就像你父亲”她凄然地笑了一笑,继续说道:“师姑一直在疑心这一点,却始终不敢肯定,万想不到你竟能先会意过来。”
武维之忽然仰起泪脸,颤声问道:“师姑,那位虎坛坛主,他不会是我父亲吧?”
雪娘点点头道:“当然不是!”武维之深深地嘘了一口气。
“他不是,连这丫头都知道。”雪娘指指女儿,傲然微笑道:“这丫头虽没见过你父亲的面,但她昨天左一声坛主,右一声坛主,你听她喊过一声伯伯没有?”
小雪姑娘微笑着接过:“娘也没喊过一声师兄啊!”
雪娘轻轻一叹说道:“不过,有一点是证实了。本届武会上出现的,就是他。”
小雪姑娘恨声道:“好个恶贼,娘真该揭穿他才对!”
雪娘未答,继续说道:“太像了,我几乎就被他蒙骗过去了,上次大会上我当时没看出破绽,事后愈想愈疑心,不管他扮得多巧妙,但在气质上,仍是有着距离,而现在他的弱点更是完全暴露了。我这次终南之行就是为了此事。”
武维之又怒又恨地道:“此人是谁,师姑,他扮我父亲怎能扮得那样肖似的呢?”
“关于这一点,目前尚无法求得答案。”雪娘仰脸轻声道:“这次,师姑找他的籍口,只是问他参加上次武会何以没带一品萧?为了避免他起疑,其他有关风云帮的罪行,我连提都未提。最令人惊讶的是,他对你父亲以往的一切,竟然知道得出人意外的详尽”
小雪姑娘哼道:“居然还斗胆邀娘入帮呢!”
雪娘黯然叹道:“你们不知道,孩子,我不能跟他翻脸。”
小雪姑娘不服道:“为什么?”
雪娘低声道:“姐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小雪姑娘忙问道:“什么事?”
雪娘望向武维之,戚然道:“师姑以为。你父亲可能已陷身在他们手里。”
武维之失声道:“他们风云帮?”
“是的。”雪娘目投虚空道:“不然的话,他们绝不敢伪冒你父亲的身分向外招摇而毫无顾忌,问时也不可能对你父亲了解得那样多。”
武维之急得流泪道:“我父亲怎会……?”
雪娘黯然道:“师姑敢相信,你父亲有此一失,绝非由于武功不敌,你父亲一定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唉!孩子,你不知道,你父亲的弱点,就是为人太正直。”
武维之颤声道:“师姑,您能帮助他么?”
雪娘略楞,摇摇头道:“师姑不能。”跟着惨然一笑,仰起脸道:“不是不能,而是—
—孩子,别问这个了。你不知道好孩子,找你师父去吧!他是目前解决问题唯一有力的人物了。”
武维之泣道:“哪儿去找他老人家呢?”跟着又泣道:“同时他老人家到底是谁,维之也不知道。”
雪娘脱口道:“这个师姑已经知道了。”
武维之心头一震,忙道:“师姑,您,快说!他老人家是谁?”
雪娘望着他,咬唇沉吟良久,最后毅然摇头道:“不!孩子,你师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别违背他的意思。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师姑虽然从你那手神功上猜出了七分,但仍以不说为好。等到你可以知道的时候,不用你开口,他自会告诉你的。”
武维之点头默然。他知道,师姑的话没有错。师父说过:师又跟他们金判、一品萧渊源很深,这就是不许你展露师门武功,以及明白师门派别的原因。师父此刻正为我父亲的事奔波着,我怎可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雪娘柔声问道:“孩子,你说对不对?”
“对,师姑。”他低头过,“维之是一时激动,不敢再提了。”
雪娘点点头,赞道:“勇于认错,你父亲就是这样子。”提及父亲,武维之又不禁双泪涌流。雪娘黯然不语,小雪姑娘一直在出神,好像在帮着想法子。
这时,小雪姑娘忽然玉手一拍,朝她娘迟疑地道:“娘,何不要他这位维之哥哥去灵台山?”
雪娘微微一怔,旋即又幽幽一叹,强笑道:“对了,维之,假如你现在找不到你师父,你就先去一趟灵台山吧!”
武维之犹豫地道:“找‘人老’?”
“不!”雪娘摇摇头,仰脸道:“人老性情古怪,在不在灵台山已很难说,即使在也不一定会见你,见了你,也不一定肯出面。师姑要你去找的,是他女儿。”
武维之道:“人老的女儿?”
雪娘仰脸道:“是的,人老的女儿梅娘!”
武维之心头一震,暗忖道:“梅娘当然就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中的‘梅’字所代表的人物,她与师姑雪娘之间是什么关系呢,而师姑雪娘于洛阳酒馆中听到贺兰病虎说出这两句诗时,又何以会为之色变呢?”关于这些,当然不便探问。他疑忖之际,忽听师姑雪娘又幽幽地说道:“她必须为这事设法,她也应该为这事设法孩子,去找她吧!”话说完,又已盈盈起立。
武维之听了,又是暗暗一怔,越发不解。他茫然抬头时,雪娘正挽起小雪姑娘的玉手,朝他凝眸沉吟,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迟疑了片刻,却又微微摇头,轻轻一叹。勉强展颜一笑,无力地说道:“你也累了,孩子,我们大家都先歇歇吧!”
武维之起身垂手恭送。小雪姑娘望着他,秀唇微张又合,好似想说什么又忍住,默默地低下了头。雪娘示意他不必相送,然后母女相挽,启门出房而去。
送出雪娘母女,武维之闭上房门,和衣拥被倚在炕床上,瞑目陷入沉思。他想:师姑刚才最后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记得师父曾经约略说过,百年来的武林异人,先有双奇,次有三老,先后计得五位。双奇可能已作古人,当今自以三老为尊。现在,他知道了,所谓“三老”,便是天、地、人三老。雪山天老、庐山地老、灵台山人老。
“终南无忧子,是双奇之一。”他想:“那么,另一奇是谁呢?”
他真想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竟是如此般地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微妙和复杂—
—梅娘是人老的女儿?雪娘是天老的媳妇?这种发现,是无法事先想像的。尤其是后者,雪娘竟是双奇之一的无忧子的掌珠,父亲一品萧的师妹,谁会想得到?
他又想:“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两句宋人咏雪梅的诗句,乃系指梅雪二物各擅胜场,皆含兼颂并扬,绝无厚此薄彼之意。而当年雪娘听了这两句,脸色竟然大变,又是什么缘故呢?难道说,‘梅’、‘雪’之间,有什么不洽吗?
还有,雪娘既是奇人无忧子之女,又是天老的媳妇,更是父亲一品箫的同门师妹。论声威,举世无双;论亲疏,也可说是够密切的了。可是,当他求她营救父亲时,她竟一口拒绝;虽加以解释,也支吾含混地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她可能另有苦衷。”他想:“不然的话,她绝不会因关心一品萧的真假而跑到终南山来。”什么苦衷?当然不是他所能想像得到的。
现在,最令他迷惑的,便是雪娘说的最后两句话:“她必须为此事设法,她也应该为此事设法!”必须,应该?为什么?
“您是我父亲的师妹,都不肯出面。”他反复地想着:“梅娘何人?她难道比师姑您跟我父亲的关系更亲近么?”想着,想着,轻轻一叹;眼皮一合,沉沉睡去。
他实在太累了,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户外无甚动静。心想,既不便去扰别人,饭也懒得吃,索性再睡吧!
二度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穿好衣服,走出屋外;只觉步履轻健,通体舒泰,知道元气业已完全恢复。当下仰脸深吸一口清鲜空气,容光焕发地转过身躯,准备进侧屋谒见雪娘母女。抬头扫视之下,不禁一呆。
门扇敞开,屋内空荡荡的,已是人去楼空。
他暗忖道:“难道她母女昨晚换了房间么?”正在思忖之际,忽然有人在身边含笑向他招呼。偏脸看时,原来是店里伙计。但见店伙哈腰递上一张便条,恭谨地说:“两位女客昨晚走了,这是她们吩咐交给少爷的,少爷房钱已经付清。”
武维之连忙取过一看,正面寥寥写道:“速去灵台,我等有事先走一步。”下角附有一行小字:“请维哥有空去雪山玩。家祖、家母、我,都欢迎你。”从笔迹及语气上看。他知道便条系雪娘所留,下角则是小雪姑娘的附笔。翻过来看反面。是张路线图,用箭头表示出此去灵台山的路线。
武维之看完,向店伙挥挥手道:“谢谢你,伙计,知道啦!”
他执着字条,发了一会儿呆。回房取了他那只仅有的书籍,在前面食堂中饱吃了一顿;惆怅地跨出店门,向子午镇外走去。依图示,去灵台山应经长安,渡渭水;从马鬼坡沿武功、扶风,越歧山,三日便可到达。
长安,名地也。周、秦、汉、前赵,均曾建都于此。城南作南斗形,城北作北斗形,是以又被称为“斗城”。长安的八街九市,极负史名。汉时,丞相刘屈杀妻果首华阳街,京兆尹张敞走马章台街。华阳、章台皆八街之一也。又有万子夏者,号为长安大侠,居柳市。柳市者,九市之一也。
武维之王屋山习艺近三年,修武之余,便从师父遍习经史巨家,于今已是文武兼备。长安之盛,自是无识。但他心向灵台山,无心游览;是以穿城而过,未作停留。
十月中旬,他渡过渭水,自兴平起旱路。
第三章
这一天,时值午后,武维之踏上关洛官道,向马鬼坡进发。由于古道时有车马来往,不便施展轻功,他只好缓步徐行,准备等天黑以后再行急赶。
古道黄尘飞扬,他走着走着,又不禁神思驰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