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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家所请的安姓少年。”南丐恨声答。
“这人是何来路?”
“我会查出来的,江湖人的姓名虽可改变,人却改变不了,他绝保不住身份的秘密。怪事,他为何要追问警幻仙子的事?这是一条线索,让我冷静地想想。”
不等天亮,师徒三人咬牙切齿地离开峡江镇北行,东方发白,在离镇五六里处,碰上了昼伏夜行匆匆南下的五湖浪子杜天奇,和一群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汉。他与五湖浪子彼此并无交情可言,但曾经见过面,为了打听消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
安平乘夜返镇,距驿站还有半里地,突见路侧树影下,站着两个黑影,不言不动像是一对幽灵。
他深怀戒心,站住了,相距三丈余,运功护身沉着地问:“两位在路旁相候,请问有何指教?”
对方一身黑短袄,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大眼,无法看出相貌,天色大黑,黎明前的阵黑已临,连眼神和表情也无法看清。身材稍矮的蒙面人突然掠出,低喝道:“接掌!”声出掌到,一闪即至,走中宫出掌劈至。
他不甘示弱,蓄动以待,出掌硬接来招。
“卟!”一声闷响,双掌缘接实,凶猛的劲道相接,人影倏分,两人同向一旁斜飘八尺。
蒙面人“咦”一声,喝道:“好!再来一掌。”
声落,重又扑上,斜身一掌拨拍而出,一无风声二无劲啸,来劲奇疾奇猛。
安平已听出对方的嫩嗓音中并无敌意。拨拍而来的掌招不是伤人的手法,也就不打算抢攻,用同一身法迫近,再以同一手法出掌接招。刚才那一掌已令他心中懔戒,不敢大意,果然用了十成劲。
“啪!”暴响乍起,石破天惊,两人势均力敌,同时倒退八尺,两人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蒙面人突然掠身退至先前站立处,低声向同伴过:“爷爷,他的潜劲似乎比云儿韧半分,内力也比云儿纯厚些儿。”
另一黑影点点头,也低声说:“很难得,小小年纪已有此造诣,天下大可去得,用不着咱们爷儿俩替他耽心了。我们走!”
云儿遥向怔在当地的安平挥挥手,朗声说:“兄台。后会有期。丁家的事,兄台似乎心肠太软,只除去丁二虎,并非解决之道。我们已替你制了丁大郎的阴廉穴,不出三天,他便会浑身发紫黄斑而死。除恶务尽,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不除无凶首恶,峡江镇永远不会太平,休怪咱们越俎代庖。”
两蒙面人突然展开轻功,向镇中如飞而去,安平拔腿便追,相距两丈余,较上了劲,前走的如流光,后赶的像逸电。安平悚然而惊,赶了半里地,竟然无法拉近分毫。两蒙面人携手而行,脚步如一,起落间远届三丈余,奇快无比。进入镇口,两人向街右的小巷一窜,跃人一座院落,一闪即逝。
安平不敢再追,十分遗憾地转回周家,由来人略带童音的话语中,显然对方的年龄比他还要小,轻功竟然如此超尘拔俗,不由他不暗自警惕,要加倍努力锻炼,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怎能轻懈?江湖上具有奇技异能的人比比皆是,稍一大意使会性命难保,惟有身具绝学的人,才能平安地在江湖中闯荡。他暗暗下定决心,抱定历练江湖的宗旨吸取经验与教训,不管尔后是否复业从商,目下既然在江湖浪迹,必须以江湖人的身份和眼光适应环境。
第二天,丁二虎被白无常吓死的消息,在镇上轰传,人心大快。
丁家的人整天不在镇中,却派人带了丁大郎的求救书信,急奔玉笥山向承天宫的道士求救。
五湖浪子一群人,并不在镇中打尖,却在镇北巴丘废墟的周瑜庙落脚。
五六名行商打扮的人,在镇中各处出没,留意着周家的大门窥伺着出入的人。他们是五湖浪子派来的人,要摸清周家应聘的护院师父是谁,看看能将南丐吓跑的人是何来路。
安平不知五湖浪子到了峡江镇,早膳后,他独自前往镇北尹家会晤碧眼行者。这一来,暴露了行踪,被五湖浪子的人认出他的身份,他却一无所知。
碧眼行者并未在尹家逗留,尹子玉夫妻将安平请入内堂,千恩万谢叩谢活命之恩,说碧眼行者已到周瑜庙去了,要安平留在周家,可能在午间前往周家辞行。
安平返回周家,派两名老仆出外打听丁家的消息,近午时分,碧眼行者从屋后逾墙而入。
两人在内堂相见,碧眼行者脸色沉重,示意安子摒退伺候的仆人,连奉茶水来的小丫环与小太岁亦不许逗留。然后沉着地问:“老弟,你可认识五湖浪子和游龙剑客狄华么?”
安平一惊,坦率地说:“不错,小弟与五湖浪子原先一度是朋友,但却不知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一再愚弄及陷害小弟,至于用意何在,小弟却莫名其妙。至于那游龙剑客狄华,小弟闻名久矣,却无缘识荆。谈兄问这些事,有何用意?”
“五湖浪子在江湖确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但兄弟认为他有点自命不凡,而且行踪诡秘,这种人不可信赖。老弟,能不能将你与他的事详加说明?”
安平略一沉吟,便将在庐山的事概略地说了。
碧眼行者静静地听完,冷笑一声说:“老弟,你知道了尘是谁么?”
“小弟不知。”
“那家伙是红尘三邪之一的妙手飞花上官贻,打得一手好暗器,经常改变身份,穿僧袍是三年前的事,知道他底细的人,为数甚少,兄弟是其中之一。这家伙是个好色之徒,显然是利用五湖浪子,打那位姑娘的主意。恐怕五湖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他那双色眼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兄弟的神目,可能他们都在转皓姑娘的念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小弟倒不想和他们计较。”
“你不计较,他们可放你不过。”碧眼行者忧心忡忡地说。
“谈兄之意……”
“兄弟今晨前往周瑜庙,找金庙祝,回绝了向南丐叫阵的事,好好申斥了他一顿,指责他不该陷人于不义。兄弟刚想离开,庙中却来了大批江湖人,其中就有五湖浪子,和游龙剑客的好友一指禅显安和尚。兄弟心中一动,要刺探这些人的阴谋。幸而兄弟早已化了装,他们不认识我,以为我也是庙祝。我发现他们派人前来镇中活动,要查明你的身份。等待期间,听他们说,三厂的高手已经齐集玉笥山,说要一网打尽什么银汉双星一群男女。银汉双星带了大批金珠,五湖浪子一群人,表面上说是前往观战。据我猜测,他们可能也对银汉双星的珠宝眼红哩!不久前,派出的人陆续返回,将老弟的相貌如此这般一说,五湖浪子一口咬定你就是夏安平,唆使显安助他一臂之力,将老弟你置于死地,决定今晚前来找你呢。”
安平吃了一惊,变色道:“好,小弟倒要先去找他。”
“不可,老弟。”碧眼行者急急相阻。
“谈兄,有何不可?”
“他们人多势众,显安秃驴的天禅指绝学可怕极了,六尺外的指风打穴,发无不中,防不胜防,加上十余名好汉,岂可冒险?”
“那……”
“老弟须早作打算哪!”
安平沉吟半刻,神色冷然地说:“谈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尚请俯允。”
碧眼行者拍拍胸膛,正色道:“老弟,你我一见如故,俗语说:士为知已死,水里火里,但请交待一声。”
“丁二虎已死,丁大郎尚有一天可活,小弟想劳驾谈兄暂在镇中善后。小弟不能再在周家逗留,以免累及周家,打算立即启程离开。”
“你……你打算……”
“小弟打算将他们引开,到玉笥山途中和他们一决。”
“玉笥山暴雨将临,由小道南下走吉安道,岂不是更安全?”
“不,小弟要到玉笥山办事,顺道嘛。”
其实,他仍然念着牛郎星,虽然他并不知道牛郎星的为人,但牛郎星在九江救出两位大哥与解围之德,不能或忘,听说牛郎星有难,他岂能袖手旁观?而且牵涉到“双星”,显然另一星必是女的,极可能是佩花绣巾的女人,也许那次在潼关所遇上的众女中,有另一星在内,她们必定知道柳姑娘的下落。如果双星全军尽没,日后向何人打听柳姑娘的消息呢?
他是个受恩不忘的人,决定跑一趟玉笥山。
碧眼行者再三劝他由小道南下吉安。他拒绝了,交代了一切之后,立即将小太岁找来,沉重地说:“必须记住,就在峡江镇安身立命。我留给你黄金二百两,五百两白银,足以让你大展鸿图了。我已和二婶谈过,秋玉姑娘与你极为投缘,她答应将秋玉许配给你,希望我有机会能喝你一杯喜酒。小弟,如果你不争气令我失望,你就对不起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听说安平要走,周家的人有一阵子好乱,安平不能将实情告诉他们,硬着头皮编了一串必须离开的假理由,拾掇上路。
他公然离开,不但令心中大快的镇民大吃一惊,也令在周瑜庙的五湖浪子措手不及。等他们得到消息,安平已远出十里外了。
这里且先表玉笥山。
玉笥山在镇东南四十余里,习称群玉峰。山并不高,在江南地境来说,还轮不到它吹牛。但它的传说却令它荣登江西玄门三圣地之一,与龙虎山与麻姑山并称玄门三大圣地。汉武帝在元封五年南巡至此,在此受上清宝篆,发现一具玉箱,其形如笥,因此改名玉笥山。
它有三十二峰,二十四坛,十二台,六洞,十一亭,七源,二坞,四谷,三十六涧,池潭石宅坡岭不胜其数,道书上称它为三十六洞天。承天宫碑记上说:“天下称名山,在大江之西者有三,曰匡庐、曰阁皂、曰玉笥。而玉笥尤为天下绝境。”这当然有点近吹牛,但确也风景绝佳,值得一游。
山上最负盛誉的道观,就是承天宫,建于唐代,宋朝始改今名。宫占地甚广,楼阁连云,宫前的拜天坛,可容数百道侣参拜。宫主十分富裕,山西山北一带有上千亩香火田。但目前两百余名道侣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家伙,他们自己并不耕种,召来不少佃户代耕,凭信徒们所献香火,便足够道侣们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