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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转身,他目光怔怔的看着几只黄褐色的小昆虫在草隙中爬走,轻轻伸出手指拨弄着,他苦涩涩地道;
“唉,连蝼蚁尚且贪生哩,稍受惊,便为保命疾逃……娘的,我却只有眼睁睁地等死,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实则,也没几天好数了……”
掏了一把泥土,又让泥土自指缝中沉落,他凑上去闻了闻,皱着眉:
“泥土的味道在某些人来说是芬芳的,可是,我却没有这个感觉,一想到将永远闻着这种味道,便越发不觉其可爱了……”
摇摇头,他又沉思着:
“一个人,最残酷的道遇莫过于知道了他的死期……那一天过去便等于坟墓接近一步的感受乃是是要命的,倒不如一头撞死了来得干脆利落……想着,想着,真是恨透了那个妖妇了”
吁了口气,他有些倦意了,闭上眼,他想着:
“就这么躺着也好,最好一睡就是十来天,在此地睡死了拉倒,省得再去物色一处人杰地灵的风水地了……唉,人就是不能缺少生之意念,这一会儿,怎么力气也减了,精神也不清啦?活脱真要翘辫子的前奏一样,连四肢全软塌塌的不带劲,眼睛也涩蒙蒙的啦……”
正在他万念俱灰,却又思潮纷沓的当儿,坡顶的方向,却突然有些怪异的声音传来——那是一种人在急促奔跑时所带起的衣袂擦动树枝声,及杂乱的脚步声!
南幻岳没有睁眼,懒懒的自语:
“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如此急迫的?上面那几位仁兄,像是在忙着赶命一样,可怜可笑的伙计们啊,等你们走到生命尽头,你们就会恍然明白,任什么事,都用不着慌张啦……”
蓦地——一声叱噶起处,跟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声惨叫,带着一条长长的颤尾消逝,随即是一个人的身体自坡顶翻仰撞跌的滚落——滚落到南幻岳身侧几尺的地方!”
眯着眼一看,南幻岳即已明白不用再看第二眼了——那个躺在几尺之外的彪形大汉笃定断气啦,他那诡异满脸的面孔痛苦又惊恐的歪曲着,双目圆瞪,嘴巴大开,满脸满身的血渍,连头发都粘沾成了血饼,左肋处,深深插着一柄匕首,匕首上露了个金线缠的把手在外头!
看死人看得太多了,南幻岳已经具有深厚的经验,他不必查检,只由那人躺卧的姿势便可以判定是死是活,而这一个,他摇摇头,早完蛋他娘的了。
眨眨眼,他悲悯地道:
“想不到,就在眼前,居然还有比我先走一步的……不知这位朋友晓不晓得他在今天就要上道——如同我知道我将在何时上道一样?”
就在这时一—
几阵衣袂带风之声又起,四条身着深灰长衫,头戴同色布巾的人物,已来到那人伏尸之处,四人中一黝黑强健,容貌凶恶的角色伏身略一检视,便站直了腰干,转向他的三位同伴:
“正如所料,解决了!”
那人一转身的当儿,南幻医已自隐躺的草丛之后赫然看清了对方长衫胸口处以白丝线绣缕着一副“白虎图”!那是一只形作蹲踞状的狰狞白虎图案,绣工精细栩栩如生,而且,这一瞧中,南幻岳还看明了那人胸前的白虎嘴角,两边各有两只獠牙绣出!
他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知道这些人的来处——“白虎堡”的人,而且,恐怕也都是“白虎堡”的高手,只从那个胸前刺绣着有四只獠牙的白虎图角色来看,即知俱非泛泛,据南幻岳所知,“白虎堡”堡主“虎姑婆”陈三姑,最高也只有“九齿”!
南幻岳有些迷惑,“白虎堡”远在甘边,与此地相距何止万儿八千里,他们的人忽然跑来这里杀人逞威,算是怎么回事?南幻岳明白“白虎堡”在甘境的份量,他们在那里可以说是独霸的局面,那一带的江湖道全得看他们的眼色行事,仰他们的鼻息生活。
“白虎堡”堡主陈三姑,虽说是个妇人,但她的声威之隆却令人侧目,在甘肃周围千里之内,她一跺脚可以使全境乱颤,是个不折不扣的一方雄主——奇就奇在这里了,莫非“白虎堡’’犹不满足当前形势,还想扩充地盘?若是如此,可真叫野心勃勃啦!
南幻岳正在猜疑着,对方四人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物也转身过来,他红润的面孔上没有一了点表情地道:
“我假如连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也收拾不掉,还在堡里挂什么‘五齿’?”
细一瞧,南幻岳耸了耸肩,可不是,那位肥兄胸前绣缕着的虎头嘴角正好二右三左五枝獠牙!
那黑脸黑肤的人笑道:
“这是当然,普天之下,谁不知我们‘白虎’‘五齿’好手,‘野熊’沙庸沙老哥的飞刀堪称一绝!”
冷冷一笑,那肥头大耳的沙庸道:
“等一会,这飞刃就要插进潘巧怡那妮子的光滑肚皮中了!”
黑脸人笑道;
“听说这蝇子美若天仙,如真有这等美法,到时,可有点叫人舍不得‘辣手摧花’呢……”
另一个窄脸钩鼻的灰衣人叱道:
“聂保,你就是嘴巴不安份,这话若叫老太太听了去.你等着受罪吧!”
黑脸人——聂保干笑道:
“蔡老大,你别吓唬我,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嘛……”
现在,四人中那个一直沉默的人——那是个白净又清瘦的中年人物,他轻喟一声,开口道:
“追杀这姓潘的女人,已有快两个年头了,两年时间不算短,面这两年中者太太对她的痛恨,非但未曾随着时日减轻;更是越来越强烈了,姓潘的女人够机警,够美巧,她非但及时躲过了甘肃那段风急云涌的我方追捕,甚且也躲开了这两年来我们多次派出境外的搜骑。
“这些日子里,我们对她的追捕行动业已相当严密紧迫了,且范围更已扩及了大半天下,不是被她临时逃逸,便是我们的消息失真而扑了个空。不过,这却证明了这个女人的狡猾慧黠,非比寻常,因此,我要郑重告诉你们,切莫对她小看了。
“此次的线索,乃是花费了本堡一千二百两黄金的代价才到手的,供给线索的赵老五也冒了极大的风险——饶是如此,我们还几乎又搅了个失着,若非那四个家伙正好来至潘巧怡的住宅旁,我们这次恐怕又找不着她了!”
聂保颇有把握地道:
“展大哥,这一次不会再落空了,任什么迹象全表示出那贱人的气数尽啦!你看,本来我们到达她的屋前是没找着人的,可是,她用钱雇来的那四个小角色却偏偏在那时又说又笑的从坡顶上走了下来,更口里左一下‘潘巧怡’多么仔细,右一个‘潘巧怡’如何慷慨的间接告诉了我们他几个与潘巧怡的关系,而我们便正好一网成擒,宰三留一,刑逼出了潘巧怡的藏身之处,展大哥,这全是老天帮忙我们找着这女人啊……”
鹰钩鼻的姓蔡的也阴沉地道:
“也是那四个家伙倒霉背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在我们正感无策的时候出现,而且一路谈笑无忌,口中‘潘巧怡’叫魂似的吆喝不停,我们不找他们去问又找准?”
“所以说,一个人该完了什么事也背啦,那最后一个络腮,我们本不想杀他的,他却偏乘我们不备之隙逃命,我们岂能叫他逃了?其实,他稍微忍耐会,等我们宰了姓潘的女人,很可能留下他的活口呢……”
聂保一笑道:
“反正,这次最难受的是潘巧怡,两年前的那件事,咱们堡主老太太每一提起,都恨不得生啖了她!老太大可是恨她恨进骨缝子里了!”
草丛中,南幻岳不禁纳闷了,是什么事呢?竟令取“白虎堡”的人对潘巧怡如此痛恨,更欲取她性命?
姓展的瘦长人物,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这四个人的首脑,这时,他缓缓吁了口气,低沉的道:
“怎么能不恨呢?那潘巧怡在仇家追杀之下仓仓皇皇的朝甘肃躲,老太太遇着她的时候也正是她被人家圈住性命危殆的时候,咱们老太太见她生得灵巧秀美,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当下不仅出面替她解了围,将她的仇家撵出了境外,更携她回堡去加以庇护……她住在堡里的那几个月,老太太疼她爱她就算她生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哪里知道后来竟会弄出那样的祸事来!”
那窄脸钩鼻的仁兄接着道:
“真叫人想不到!展大哥,老太大的独生子,咱们的少堡主爱上了她可是她的福气呀,这种如意郎君挑着灯笼也难找,当年她如果嫁了咱们少堡主,就是现成的少奶奶,吃穿取用终身不尽,又有谁敢再触她的霉头?
“这样的亲事岂不比媳常年在外混江湖,担风险要强得多?哪知她非但不肯嫁给少堡主,到末了更将少堡主害成个半身瘫痪,形同废人可委实太歹毒了!”
聂保在旁边插嘴道:
“奇怪,这姓潘的婆娘为什么对咱们少堡主下此辣手?我常常在想,当年她不愿嫁就不嫁嘛,还犯得着这么狠?更且绝情绝义到这等地步连老太太对她的恩惠全不顾虑?……”
胖大的沙庸道:
“可能有什么内幕情形我们不知道,看样子,这件事似是不这么单纯,我可也疑惑了些时,想不透那婆娘到底为什么——”
姓展的中年人皱皱眉头,道:
“不用瞎猜测,沙庸,我们奉命行事,老太太怎么交待的,我们就怎么办,至于其中有些什么因果我们就不必管,也不该管了!”
姓蔡的窄脸人道:
“展大哥说得对,我们只要知道怎么做就行,不需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等会只要宰了那妮子割下她的脑袋带回去交差便算功德圆满了!”
这时,姓展的目光回转,然后定定投注在前面的搁谷里,沉默了一下,他冷冰冰的道:
“大家全得加意仔细了,这一道绝对不能再有失闪疏误,否则,若叫她漏了网,那就更不知道哪年哪月才圈得住啦,记住老太太的嘱咐,记住少堡主的仇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其他三个人连连点头,神色之间全是一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冲劲,好像他们业已捏着潘巧怡的脖颈一样了!
于是,姓展的一挥手:
“我们去,行动务必小心!”
四个“白虎堡”的高手顺坡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