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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存不等他说完,已吼道:
“都给我闭嘴,哪有像你们两个这样罗嗦法的?穷抬他娘的杠,也不怕人家南兄见了好笑?”
南幻岳笑吟吟的说道:
“言重言重,这样才热闹……”
鼻子旁生了颗黑痣的青年人连忙肃容转身,重重抱拳:
“这一位,想必就是名扬天下的‘剑之魂’南幻岳南兄了?小弟钱任飞,人称‘黑一点’特此拜谒南兄……”
另一个年轻人也忙施礼道:
“方才听三哥说南兄在此,我们还有点不信哩,南兄是江湖中的霸才,怎么也会学我们一样瘟在这穷乡僻镇里?如个一见,哈,可不果真是南兄也在,南兄,小弟‘旋云棍’韩顺,还请多照应……”
南幻岳连忙回礼道:
“二位客气了,大家全是道上人,也都气味相投,处在一起越随便越好,千万别来那套虚礼,否则,也就生分啦……”
李长春笑道:
“还是人家南兄说得有理,看你们两个那种故作正经的熊样我就有气,好了,都坐下来吧——”他又侧首向鲁子雄道:
“咦,老三,你出去叫的酒菜呢?怎么至今尚未送来?莫非他们是用蜡烛作火种?”
鲁子雄笑道:
“大哥别急,马上就米了。”
正说着,果然门外店掌柜的已伸进头来,满面堆笑:
“各位爷爷,酒食端整好啦,可要送进来?”
李长春不耐烦的道:
“当然送进来,掌柜的,怎么你也迂起来了?”
连连陪笑,掌柜的回身挥手,于是,两名店小二已各托着一方黑漆木盘走人,每只托盘上摆置四样荤素菜肴,色香俱佳,还腾腾冒气哩,他们将菜肴放在桌上,又拿进两斤装的锡酒壶四只酒杯碗碟筷来,已放好了,店掌柜的搓着手,躬着腰身笑道:
“各位爷,菜呢,是各位一向喜好的口味,包错不了,酒是小店用本镇‘仙泉’之水,祖传秘方酿造的‘濡不沾’,又香又醇,稍带粘濡,却绝不沾齿留唇,各位一试便知,这酒才从窖里拿上来,可封存好十几年了呢……”
“黑一点”钱任飞一点头道:
“好,小帐多赏就是!”
店掌柜的越发眉开眼笑:
“呵呵,多谢了多谢了……”
待店掌柜的带着小二退出,韩顺随手关上门后,一室六人便围桌坐下,韩顺一一为各人斟满了酒,在李长春举起杯相还之下,全都一口干了,这时,钱任飞才发觉他的二哥唐丹神色悒郁,眼睛红肿,仿佛才伤心过度一阵似的。
钱任飞舐舐唇,迷惘的问:
“二哥,你怎么搞的,好像不大愉快嘛,是不是临出来时与嫂子呕了气啦?”
李长春一瞪眼道:
“不准胡说!”
韩顺也察觉了,他愕然地道:
“可不是,二哥还像是哭过哩,眼眶子红通通的……”
李长春忽然叹了口气,道:
“好吧,本来我也打算和你们说一说,你们既然看出来了,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们知道——”
韩顺睁大了眼吃惊的道:
“可是——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长春重重一哼,道:
“废话,若不是出了事,唐老二做出这副样子来干什么?他也不是发了疯——”接着,他便将南幻岳今天早些与他们之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从前囚后果简洁扼要的述说了一遍,说完了,他吁口气道:
“你们看看,这个漏洞怎么个填补法?人家南兄义重如山,我们呢?都只能袖手无策,老二可不急得快上吊了啦!”
钱任飞第一个愤怒咆哮:
“反了反了,那妖精贱人居然就横到这等地步?将我们兄弟五人坑住不说,竟连南兄也由她摆布,这还得了!”
韩顺也气红了脸,讷讷地道:
“我们和她拼命去!”
李长春一挥手道:
“这都不是办法,我们方才商议了半天,都也没有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老二还要自己伸出脑袋去甘心叫小妖妇砍呢……”
钱任飞怪笑一声,道:
“二哥疯了!”
唐丹叹息道:
“除此之外,实无善策,潘巧怡的为人我十分清楚,只要她决定做事,她便坚持到底,谁也扭不转来,况且,无论对她硬逼软求,也不用想有丝毫效果,便是我们零剐了她,或跪地哀哀恳求三天三夜,而她也不会拿出解药来,而没有解药,任我们将她如何,南兄还不是依旧一个‘死’宇?’,
他又摇摇头道:
“再退一步说,她也未必就呆候我们上门去收拾她,她既然施此毒计,便一定早有预防计败之后的办法,或者她也约了帮手相待,或者根本隐藏起来在暗处窍探南兄抵达她处后的情形……总之,目前我们委实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钱任飞搔着头皮,讷讷道:
“那么,南兄的高见是——”
南幻岳淡淡地道;
“我没有什么高见不高见,如果我们没有妥当的方法,我便只好回去向她讨解药,至于如何讨法,到时候再说了!”
韩顺愕然的问:
“假如——她不给,或根本讨不到呢?”
南幻岳望着韩顺,露齿而笑:
“那样,我就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韩顺呆了呆,着急的道;
“这怎么可以?南兄,这可害了你啦!”
南幻岳凛然笑道:
“义之所至,命又何惜!”
沉默老久的鲁子雄摇头道:
“这不行,南兄,我们不能这样做!”
南幻岳一笑道:
“莫非老弟你另有妙法?”
鲁子雄窒了一窒,苦笑道:
“没有!但是我们不妨试试,硬的手段或软的方法,我们需尽力而为,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南幻岳低沉地道:
“你错了,老弟,虽然我与潘巧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非常接近,这些日子里我对她有颇为深入的观察,她那种冷静、狠酷、怨恨又歹毒的心性,简直是少见又少见的,休说一个女人,便是男人,以她那样沉深怪异的性格也不多见,她不止古井不波,心硬如铁,甚至在情感上来说已近乎麻木了,她不是一个有奇迹发生的人,她永远依照她自己早经决定的步骤去行事,没有任何可以妥协之处……”
唐丹忧伤地道:
“南兄说得对,她就是那样的人……”
南幻岳接道:
“所以,这件事我已决定自己去办,成之我幸,不成我命,而各位方才所提的硬逼软求之法,我俱会用,犯不上大伙一起劳师动众了……”
钱任飞急急地说道:
“南兄.我们一道去比较好……”
南幻岳笑着摇头,道:
“不必,我独自去更方便些,你们各位放心,在‘逼供’这门学问上,我素有深研,而且颇为在行,我大胆的说一句,只要我的法子不灵光了,各位的法子只怕也不会收什么效果……”
韩顺沉痛地道:
“但,南兄,这叫我们如何安心?”
南幻岳正色道:
“各位并无亏欠之处,何来心之不安?”
韩顺讷讷的道:
“你是为了我们二哥……”
南幻岳一笑:
“不,我咎由自取!”
鲁子雄拿着筷子轻敲桌沿,沉沉地道:
“南兄,你过分为我们设想了……”
连干三杯那澄黄润腻却果然芬芳扑鼻的“濡不沾”,南幻岳道:
“事情就此决定,我们不谈这桩恼人的问题了。好不?”
李长春突然一咬牙道:
“如果南兄此去有了长短,我不杀那妖妇誓不为人!”
钱任飞一击桌,杯盘跳动中,应道:
“大哥说得是!”
南幻岳抱抱拳道:
“那是后事了,不谈也罢。只是,诸位盛情可感,多谢!多谢!”
夹了筷子菜,食不知味的在口中咀嚼着,韩顺讷讷地道:
“南兄,你,何时回来呢?”
南幻岳笑道:
“如我无恙,我会设法通知你们,你们不得我的通知,便也不用一直等候下去,那则表示我已完蛋他娘的了!”
钱任飞愁眉苦脸地道:
“我们要等多久才知道呢?”
南幻岳算了算道;
“快则十日,迟则半月吧,那时候毒该解也就解了,否则,也早就毒发啦!”
韩顺又问:
“就在这店里等吧?”
南幻岳点点头道:
“就在这店里等。”
鲁于雄含有深意的问:
“南兄,那潘巧怡的住处在哪里?”
南幻岳看着他笑道:
“不要想随后掩至,老弟,我说过你们不用去就不用去,人多了有害无益,也切莫跟踪我,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各位静静在这里等消息,就算是尽了本份,帮了我的大忙了!”
韩顺喃喃地道:
“这不公平——什么险全叫你一个人承担了……”
南幻岳又干了杯酒,举筷劝食:
“来来,大家尽兴的吃喝吧,我是客人,却不能不反宾为主了,各位别这么个死气沉沉,愁眉苦脸法,莫非这是我与各位第一顿,也可能是最后一顿的饮宴,各位也要叫我吃不痛快么?”
席中五人神色俱黯,唐丹更是百感文集,呖不成声:
“南兄……南兄啊……”
南幻岳强颜一笑,道:
“不要难过,说不定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各位,干下这杯吧,我准备上道了!”
这五位结义兄弟更是形容愣愁一片,唏嘘声起落不息,李长春也眼含痛泪,抽噎着道::
“你……就走?”
南幻岳站了起来,再进一觥,抱拳为别:
“再会了,各位——但愿再会!”
抛去了身后那五位男子汉的泪,也留在那几无尽的忧戚伤感,南幻岳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又向潘巧怡的住处赶回,半路上,他做了一件事,买了一方木盒——大小恰可装下一颗人头,然后,他直放目的地。
第三天的午时,嗯,他已来到了那条远离道路的斜坡下,坡上的松林依旧,孤伶伶耸立在坡麓的那幢砖砌小屋也依旧,只是,不知道住在屋里的那位“翠蜘蛛”是否也依旧?
怀着异样的心情,南幻岳放慢了坐骑的奔速,徐徐地,不急不缓地向那幢小屋驰去,蹄声清脆的敲打在地面上,却宛似一下一下踩在他的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沉重,更有些心虚的忐忑——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