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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黑影徐徐接近,两高一矮,左手皆握着连鞘长剑,在亭外并肩屹立。
亭内的黑影开始移动了,抄起长袍的下摆,从容纳入衣带掖妥,慢慢举步出亭。
月光明亮,双方皆可依稀看出对方的面貌。
“是你!”三位如约而至的黑影几乎同声讶然轻呼。
“是我,罗克勤。”罗克勤在丈五左右止步:“打扰诸位安眠,事非得已,恕罪恕罪。”
三个黑影是极不为镇民注意的投亲客惠兴隆父女,与及惠兴胜。
“你怎么发现咱们的身份?”惠兴隆不胜惊讶:“你胆子不小,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不错,一个人来,诸位已搜过客栈与这附近,已经知道没有其他的人。”罗克勤用平静的口吻说:“诸位很少出外活动,掩护得很好,但瞒不过有心人。惠兴隆,你的左外肩伤势还未好,那是在下用刀子掷击留下的剑痕。”
惠兴隆本能地伸右手,按住了左肩外侧。衣衫穿得整齐,外表不可能看出里面的创伤。
“在下发射刀子时,神智并未昏迷。”罗克勤加以补充说明:“刀子击中的部位,在下记得清清楚楚。在镇上暗中调查,曾经试过好几个可疑的人,一无所获,最后在小食店进食时,终于被在下发现了你。进食期间,你的左手很少动用,活动时缓慢不自然。最重要的是,你对我了存有戒心,神色间故作从容,反而欲盖弥彰。”
“你不像一个地方的恶少。”
“我是的,好勇斗狠,嫖赌吃喝门门皆精,正是你们的理想党徒同道,所以你们在罗某身上下工夫。那个叫金凤的女人,想必将那晚的事向你们说了。现在请你们来,把在下的答复表明。”
“你选的是哪一条路?”
“还我自己的道路。”
“那是死路。”惠兴隆大声说:“愚蠢!”
“即使是死路,也是我自己所选的,不怨天不尤人。”他毫不激动:“我也不会向雷巡检或巡防队告密,只希望你们打消在敝地开香堂的计划,赶快离开走得远远地,走了就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来。在下不希望流血,情至义尽,希望诸位谅解,请不要误解在下的用意。”
“你……”
“你们三个人,在下要留下两个,以交换眉姑的安全。”他语气渐高:“回去转告贵当家香主,明日午正之前,眉姑必须平安返家。不然,两个人质立即交给三剑客,两营官兵将包围你们金沙洲荒野鲶鱼套秘密藏处,天一亮,没有人能逃得掉的。”
“你的大话说完了没有?”惠兴隆傲然地说:“在下闯了二十年江湖,会过不少江湖高手武林名宿,还没有人敢对在下出这种狂言……”
“你现在已经听到了。你们谁回去传信?”
“可恶!明凤,毙了他!”惠兴隆暴怒地叫:“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惠明凤踏出两步,长剑出鞘。
“姑娘撤剑的手法很巧妙,袖底的迷香管已经打开了。”他在原地丝纹不动:“上次在下毫无戒心,糊糊涂涂闯入姑娘的迷香阵,几乎落在你们手中。只怪在下太大意,也没料到杨豹三个混蛋是被你们吓走了,拾到刀子就应该提防意外。当然,在下怎想到有人用迷香阵计算一个痞棍型的小人物?现在,迷香对在下已派不上用场了。”
惠明凤突然冲进,一闪即至,剑化长虹直射胸口。空间里,淡淡的幽香四散。
他身形右闪,从容不迫。
剑虹流转,风雷声乍起,剑影漫天,惠明凤展开猛烈的攻击,剑网罩住了他。
他身形似魅,在漫天彻地的剑影中闪动,像无形质的幽灵,出没在剑网的几微空隙中飘忽不定,惊险万状。
“落英缤纷三十六式!”他在剑网中轻呼:“好家伙!在下知道你们是何来路了。”
惠兴隆大吃一惊,很难相信人竟能在快速绝伦的剑网中移动。
“以静制动!”惠兴隆拔剑冲出叫:“双剑合壁!”
“哎!”惠明凤的惊叫声传出,突然飞退,背部凶猛地撞向冲出的惠兴隆。
“退开!”在一旁戒备的惠兴胜急叫。
惠兴隆大骇,百忙中撤剑以免误伤惠明凤,同时右闪,并伸左手挡扶惠明凤。
罗克勤突然出现在惠明凤身前,左手闪电似的劈出。
“砰!”惠明凤仰面朝天摔倒,起不来了。
惠兴隆左耳门也挨了一击,身形踉跄退了两步,腿一软,像木头般倒下,剑丢了,人也昏了。
“那女人是落英门门主五花剑周天德的女儿。”罗克勤站在两丈外,双手自然下垂,向对面徐徐收剑的惠兴胜说:“你是周天德的女婿,陆定一陆一刀,江湖上最阴毒,最神秘可怕的飞刀圣手。发刀吧,我等着你,我也要用一种致命的小玩意回敬。你我之间,将有一个去见阎王,因为你我只有发射一次的机会。”
在神色上,他已占了优势。因为在这种情势下,他的话坚强有力,充满自信,表示他并不在乎陆一刀。而陆一刀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底细,知彼的工夫已屈居下风。
“阁下定非无名小卒。”陆一刀语气不稳定:“亮真名号,陆某请教。”
“罗克勤。”他一字一吐。
一声沉叱,陆一刀身形下挫。
罗克勤丝纹不动,他的左手仅在对方发出叱声时微微前抬,随即恢复原状。
陆一刀通常仅使用一把飞刀,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中刀人活的机会仅十之一,不死也将重伤。但今晚,却用了两把刀。
两把飞刀快得大白天也不易看清,夜间更是难以发现,仅分从罗克勤左右两侧飞过时,传出高速飞行的啸风声。如果他闪避,不论左右,皆将受到飞刀的袭击。
他不曾躲闪,飞刀落空。
陆一刀上身一晃,然后徐徐伸腰挺立。
“你的飞刀准确无比,但在下的经验比你丰富。”罗克勤沉静地说:“而且知己知彼,所以你失败了。在下刚才说你我之间,将一有个去见阎王,那是唬你的,在下还不打算要你的命。你的双手伤了经脉,今后你不可能再玩飞刀了。”
“你……你用什……什么打我……”陆一刀几乎语不成声。
“拉直了的五分鱼钩,钓大鲤鱼的钩。”罗克勤冷冷地说:“拉出来得费不少工夫。伤了左右云门穴,以后当你想用劲时,脸部疼痛如裂,劲散功消。伤热并不严重,你走吧,把在下的话带到,好走,不送了。”
三个人正在堂屋里吃早餐,门外突然传来雷巡检洪钟似的嗓音:“小伙子,车老兄来向你讨消息。喝!你有客人?”
出现三个人,雷巡检领先入屋,后面跟进三剑客的老三神鹰车辰,和一名巡防队的青衣跨刀大汉。
“诸位请坐。”罗克勤离座欣然迎客:“不算是客,是惠大叔惠兴隆和惠姑娘。惠大叔在镇上还没找到工作,小可做主把他们请来帮忙干活,船上我一个人照顾不来,膳食也乏人料理,有他们帮忙,轻松多了。坐,我沏茶,休嫌简慢。”
惠兴隆和惠明凤也站起迎客,脸色不正常。
两侧有交椅,雷巡检不客气落坐。
“惠兴隆,相信罗小兄弟不会亏待你们的。”雷巡检和气地说:“他一个人也的确忙不过来。哪一家渔户的船都有四个人,每天都有一两百斤鱼鲜出售,他一个人,一天只有二三十斤。安顿下来吧,罗小兄弟很够朋友的。”
“打渔不是在下的本行。”惠兴隆讪讪地说:“罗小兄弟盛情可感,但在下仍得考虑考虑以决定去留。”
“罗克勤。”一直冷眼旁观的神鹰不耐烦地说,似乎忽略了惠兴隆父女的存在:“雷巡检调动人手在你的佃户附近警戒,说是应你的请求,你是何居心?有意吓阻来找你合作的人吗?”
“车爷,佃户在抱怨有陌生人暗中出没。”罗克勤替客人分别奉上一杯茶:“小可请求保护,并无不妥。至于小可的住宅附近,并没有人警戒,他们如果要来,就算有人警戒,他们也会来的,是吗?”
“别给我耍花招,小伙子。”神鹰不悦地说:“这几天别乱跑,知道吗?”
“当然当然。”罗克勤笑笑,转向雷巡检:“雷爷,你好像脚下有点不便。”
“昨晚摔了一跤。”雷巡检苦笑:“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有动静赶快禀报,千万记住不要误事。”神鹰喝了茶离座:“仙鹤观附近昨晚发现可疑的人踪,雷老兄,咱们走吧。”
送走了雷巡检三个人,惠兴隆冷冷地说:“为何不将我交给他们?你似乎在玩什么把戏。”
“不是玩把戏,而是玩游戏。”罗克勤重新坐下来吃饭:“午间眉姑如果不平安回到醉月居,那么,游戏便变成换空箱的把戏了,箱里面就会有你们两个人。”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敝长上不会在乎我和周姑娘的死活。”
“我也不会在乎眉姑的死活。”他笑笑:“镇上漂亮的女人多的是,禹巧姐就对我的胃口,铁算盘齐福的女儿荷香也不错,风骚入骨人见人爱。鱼牙子鱼鹰阴平的二闺女梅芳号称龙女,我船上正缺少一个女人帮忙。”
“敝长上身边高手如云,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该耽心我是否会放过他。”他脸色一沉:“当我发觉眉姑有了三长两短时,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重入江湖,逐一铲除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杂种!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你……”
“只要我高兴,我就会从你两人的口中,刨出你们的根来。”
“你大言了。”惠兴隆傲然地说。
“真的?”他推碗而起:“老兄,有必死的决心是不够的,我自有办法要你们招供,你会把你祖宗十八代的肮脏事都和盘托出来。”
他巨手一伸,便扣住了惠明凤的右手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