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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不能复生,不该给活着的人……”
“你错了,项姑娘。”他沉声说:“在下不是执法的人,更不是阎王判官,只知道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任何人也无权主宰他人的生死。令兄置人于死,不管他有意或者无意,必须接受公平的制裁和惩罚。如果在下认为强存弱亡是公理,在下早就大开杀戒了,用不着促使令兄投案自首。”
“你废了八爷和六煞,也不见得合乎公理。”项姑娘总算抓住他的把柄。
“他们助纣为虐,应该受到惩戒。”他淡淡一笑:“这种轻微的惩罚,对他们来说,未始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每人废僵一月,让他们反省一下。一月之后,所制的经穴自解。姑娘最好告诉武当那三位老道,不要逞能乱投药试图疏……解,弄不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可不要把帐算在我头上。”
“岑爷,别无商量了吗?”
“快叫令兄向本府知府衙门投案自首,等叶县的公文到达就来不及了。”
项姑娘长叹一声,失望地告辞出店而去。
已经是掌灯时分,岑醒吾带了三分酒意,踏出房门信步向镇中走。
樊侯祠出来了两个人,脚下一紧。
前面小巷口有人影,黑暗中难辨面目。
他缓步前行,这条镇东街的街尾,夜间行走的人不多,门灯甚少,暗沉沉相当讨厌。
跟来的两个人渐来渐近,脚下声息毫无。
他轻咳一声,突然止步屹立。
一声沉叱传出,人影倏动,跟来的两个人就在他止步的刹那,从他背后扑上了,沉叱声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卟啪两声暴音,劲气激荡,乍合的人影闪电似的分开,气流激动所发的啸声令人心惊。
他在原地拉开马步,摺扇斜伸,左掌当胸直立,宝象庄严。袭击他的两个人,分向两侧飘退两丈外。
“灵霄客石家兄弟。”他沉声说:“不要激怒区区在下。两位的摧心掌不是无上绝学,如想击破在下的护体气功,两位还得苦练十年。”
右面的人转身退走,一步一顿走得十分吃力,腰已经直不起来。左面那人稍好些,但也显出脚下虚浮。
他徐徐转身,虎目炯炯注视着十步外的街右小巷。
“一剑三奇,你已经先后在岑某身上用了两奇。”他抖开了摺扇:“现在,你可以用上第一奇落魄神音,把岑某震成白痴任你宰割。或者用一剑行雷霆一击,阁下的月落星沉三绝招威力之大,世所罕见,在下的摺扇不一定能接得下呢。那晚在镇北歇脚亭,阁下躲在亭梁上,以撼山掌行致命一击,几乎震散了在下的内腑,阁下的剑应该比掌厉害多多。来吧,在下恭候大驾。”
一剑三奇项华欣举步一伸,徐徐移至街中心拦住去路,一声龙吟,长剑出鞘。
“阁下,你真的不肯放手吗?”一剑三奇咬牙问。
“在下不做有始无终的事。”他沉声答。
“五千两银子,交换要舍弟自首投案的条件。”
“恕难接受。”
“你到底要什么?”一剑三奇语气转厉。
“要求公道。”
“别无商量?”
“对,别无商量。”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在逼项家走极端。”
“项家是担当不起的人吗?”
“哼!阁下未免欺人太甚,项家要与你周旋到底。”一剑三奇咬牙说:“阁下,你不会活着离开襄阳。”
剑伸出了,龙吟隐隐。
江风吹散了地面发出来的炎热气流,浓浓的杀机似乎带来阵阵凉意。街那端,几个行人匆匆走避。片刻间,附近寂静得怕人,原先几家房屋本来有灯光从门内映出,这时,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街道黑沉沉。
两人相距十步外,一剑一扇遥遥相对。
岑醒吾凝神留意四周的动静,心中疑云大起。按常情论,一剑三奇的武功修为,还算不上武林高手中的高手,比霹雳一剑要弱一两分,与刚才受创退走的灵霄客石家兄弟不相上下,怎敢一比一冒险拼老命?
他嗅出了危机,有点心神不宁,身上感到寒意,一种仅能用心灵感觉出来的无形压力,浪骇似的袭击着他。
卟一声响,凶猛的打击力道撞上了他的背心。
他刚刚心生警兆,护体神功刚好运起,就在这意动功发的刹那间,可怕是打击力道及体,几乎击散了他聚而将发的先天真气。
他身形被撼动,上体前倾。
这瞬间,内心中灵智一闪,神动意发,顺势向前一仆,双手着地身躯缩成一团,以电光石火似的奇速,向前来两圈美妙的前滚翻,到了一剑三奇的脚下。
击中他后心的一颗鸽卵大铜丸,弹落在地向侧滚动。
四颗同式的铜丸,射在他先前仆地的两侧,贯入坚硬的地面,仅留下深深的洞孔。如果他着地后向左右滚动,必将被后续的铜丸所击中。
第三颗铜丸入地时,方听到传来隐雷疾风似的弦鸣。
这瞬间,沉叱声像石洞里震响的焦雷。
四个人从街两侧的墙根暗影中闪出,两根风磨铜杖与两支长剑同时汇聚,两长两短势如雷霆。
一剑三奇的剑,也倏然疾下。
那一声令人心魄下沉的沉叱,出自一剑三奇口中,那是号称武林一绝的落魄神音,可将人的脑门震裂,十分可怕霸道,在丈内被声波袭击,不变成白痴也将耳膜破裂。
如山力道及体,沉闷的暴声动魄惊心。
他蜷缩成团的身躯猛然停顿,然后再向前滚。
两根铜杖弹起老高,两支长剑一支折断,一支贯入地中尺余。
一剑三奇的剑向上一蹦,人也飞跃而起,让岑醒吾从脚下滚过,再凶猛地双脚下踹。
这瞬间,摺扇从滚动中拂出。
变化奇快绝伦,一连串的变故说来话长,其实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自岑醒吾背部中弹,至滚动中拂出折扇,即使是大白天,旁观的人也很看清变化,反应完全出乎本能,举手投足皆是经验所累积而发出的最佳行动,其准确性令人大叹观止。
岑醒吾被踹得加快向前滚翻,前后共滚翻了六匝,最后手脚一松,再侧滚两转,像是全身的骨头皆松散了。
他滚到街旁边,摺扇已丢掉了。
“哎……”一剑三奇身在半空中惊叫,落地时右足一软,突然摔倒,被摺扇拂掉右小腿一片肌肉。
一剑三奇的摔倒,挡住了四个惊魄初定的人。其实四个人也无力追击,两根铜杖在刹那间无法控制,一支剑折断,另一支贯入地中尚未拔出。
街边恰好有一条小小的防火窄巷,黑漆的巷内贴地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揪住岑醒吾的发辫往里拖,低而清晰的语音入耳:“不要挣扎,老夫带你走。”
他全身一懈,任由对方拖死狗似的迅速拖入防火巷。
天亮了,江边密密麻麻的芦苇深处。
岑醒吾身上的长袍成了破碎的残袍,用五岳朝天的坐式运气吐纳,脸上白有如死人面孔,口鼻间有干了的血迹。
附近十余步,活报应和白无常,躲在芦苇丛中,从空隙中向外警戒。后面,是略浑的滚滚汉江。左方半里地,是樊城镇的渡口码头,大道上旅客往来不绝,隐隐可听到码头上传来的嘈杂人声。
没有人留意码头旁脏乱的江滨,太阳依然上升,码头上一如往昔般忙碌,芦苇丛中的岑醒吾,刚从鬼门关内重回阳世。
他似乎从寂灭中返回现实,呼出一口长气,略为活动手脚,身畔的芦苇传出擦动声。
擦动声吸引了白无常的注意,猫似的到了他身旁。
“你的百宝囊中有几种药。”白无常蹲在他身旁低声说:“武林人身边多少带了一些保命丹丸,适合自己体质的药物,老夫只能凭经验,嗅出保元气丹药的气味,大胆让你服用了一些,你昏迷不醒,不得不冒险灌救。看样子,丹药有效,谢谢天!”
“谢谢,老前辈,与天无关。”他饱含倦怠的眼睛凝视着丑怪的白无常,这张面孔现在看来不但不丑,而且亲切慈祥:“五个人在我背心要害中弹之后,三剑两杖行石破天惊聚力一击。唉!他们好阴毒,好无耻。”
“你现在才知道他们阴毒无耻?”白无常不屑地说:“你以为绝魂金剑能有今天称霸一方的局面,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所获致的成就吗?像我和长孙老哥,即使努力八辈子,也赚不了百十亩田养家糊口呢。”
“土霸的嘴脸我看过很多很多。”他不胜感慨地又是失声长叹:“巧取豪夺,鱼肉乡里,招朋聚党,恃强凌弱,这些事是免不了。像绝魂金剑这种在江湖具有声望地位的人,竟然一而再聚众埋伏群起偷袭,而且是在闹市中公然行之,却是不曾有的事。”
“关中三雄就很有种,是不是?”
“对,双方碰上时他们人虽多,但总是一个一个上,输了认输,而且没有一个人不发警告即使用暗器。”
“所以你仅把他们痛打一顿了事?”
“他们输得心服口眼。”他干咳了一声:“那位弹弓圣手,在二十步外的墙角偷袭,力道之猛,世所罕见,百步内足以贯壁碎碑,这人是……”
“百丈追魂神弹桂元冲。”白无常苦笑:“昨晚除了一剑三奇之外,加上预定在福泰客栈用暗器把第二关的人,共计有十四名之多,全是黑道中可怕的顶尖儿凶魔。绝魂金剑狗急跳墙,向黑道凶魔求救,因为侠义道的朋友已不受他的利用了,霹雳一剑和凌霄凤就是见机走避的代表性人物。不谈这些,谈你的未来。”
“未来?”
“是呀!看你这鬼样子,好像内脏离位,全身骨头全散,不调治百十天休想行动自如。目下黑道群魔散布各地潜伏,穷搜你的下落,危险万分,再不远走高飞,在这里等死吗?这里能躲多久?”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