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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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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先生唔了一声,忽然为之一惊,随即解开了他的内衣,果然看见两侧肋下气海穴上,各自现有一团乌黑颜色。

这个突然的发现,顿时使他大吃了一惊:“这……”

“你不必……害怕……”李七郎惨笑着说,“伤势虽重,一时倒也无妨……而且……如果你肯救我,我便死不了……”

二先生迷惘的眼睛,直直地向他瞅着……

“我……怎么救你?你说……”

“你果然是个好人!”李七郎一只手撑着身子,吃力地苦笑道,“我只问你……你可曾精通六阴真气么?”

二先生眉毛一扬,顿时点头道:“会……我会……”

“那样就好!”李七郎脸上显现出一丝微笑说,“只有这种六阴真气能救我的命……我原以为当今天下,擅施这门真气的只有柳先生一人……想不到你……也会……”

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悟及,苦笑道:“我怎么忘了……你与柳先生……你们原来是同胞手足的兄弟……这就怪不得了……”

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番怒容,圆瞪着两只眼嘿嘿连声冷笑不已。

多年以来,即使是在他被认为精神失常时刻,柳蝶衣或是柳先生这三个字的称呼,在每一触及的瞬间,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插进他的心里,从而使他感觉着一种莫名的痛苦……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作祟,令人万难想象,曾似手足之亲兄弟,何以竟会衍生出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

李七郎顿时警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好在二先生早已习惯了这般仇恨的发泄——像是往常一样,每当他清醒时刻,想起曾是胞兄柳蝶衣的这三个字时,他总是低头不语,那一霎所能听见的,也只是沉重的呼吸以及喀喀的错齿之声。

就像是眼前这般模样……

喀喀的咬牙切齿声,衬托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显示着他对柳蝶衣的极度恨恶。这般形样表情,看来极是可怖,简直较诸怒发冲冠,截指毒骂的火爆场面尤其更有甚之。

一个人恨一个人,到如此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更遑论双方的曾为手足之情了。

李七郎冷眼旁观,顿时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自体会到他们兄弟之间,竟然有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却是以前无论如何所没有料想到的。

他同时知道二先生这个人神经兮兮,病发无时,一句话很可能便使他狂性大发,若是以此而迁怒自己,性命休矣。所幸,眼前二先生尚不曾理智尽失,只是独自咬牙切齿发泄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

李七郎注意到他那一张消瘦的脸,由先时的一片惨白,渐渐着了些血色,才自意识到对方的一腔怒气,总算消失。

“记住!”二先生呆滞的眼睛盯着他,“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他的名字……我要忘了他……”仰首向天,长长地吐着气,他讷讷说,“我要忘了他……忘了他……”

李七郎一句话也不说,在旁边看着他,总是气微力弱,强支不住,便自倚着身后大石,慢慢倒下,嘴里发出了呻吟之声。

二先生原是深具同情之心,眼见李七郎如此光景,顿时大生怜惜。

“好吧……六阴真气……六阴真气……”一连说了两声六阴真气,却是不知向对方如何施展,只是愣愣地向李七郎翻着白眼儿。

李七郎这时果真十分微弱,甚至说话都已困难,聆听之下,向着二先生点了一下头,勉强说道:“我为宫……胖子的乾元真力……伤了两臂,只有六阴真气才能……”

二先生顿时领会道:“我知道了……先把你身上的气脉打通再说!”

李七郎含笑说:“对了!”

二先生既有如此功力,岂会混沌如此?怪在他神智晦明无定,时清时浊,才给人以语无伦次无可理喻之感。

这一霎显然是清醒时刻,出言一点即透。

当下,二先生宽衣解带,盘膝坐好,随即不再说话。

李七郎尽管气势微弱,一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直向对方注视,审视着他的每一行动。

当时即见二先生闭目调息不语,须臾即似有一股气机运行其体,上下充斥,不旋踵间,他的小腹即似有所异动,大大膨胀了起来,足足有磨盘那般大小,其时二先生脸上已现出了涔涔汗渍。

李七郎暗惊着眼前二先生,竟然有如此深湛功力,真个又惊又喜。当下不待招呼,遂自把双手缓缓伸出,却是指尖朝上,现出了一双掌心。

二先生眨动了一下眼睛,即自把一双手掌缓迎了上去——四只手掌一经交接,顿时紧紧吸在了一块,再也分不开来。

这种气机的灌输,最是旷时耗神。往下的多半个时辰,双方俱无一言,屏息专注,一力授受。

大凡练功之人,对于本身所练真气最是看重,轻易不肯授人。普通情况下,即以些微授人,亦能使受者蒙益不浅,像眼前二先生这般大量灌输溉施,丝毫不以本身之亏损为念,却是不易多见。

李七郎绝处逢生,遇见了二先生这样的一个大好人,也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李七郎坐起来的时候,二先生却不得不倒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全身上下俱为汗水所湿透,这般全力的支援灌输,使得他看来疲惫已极,不得不倒下来休息一下。

只是却没有料到,很快的他竟然睡着了。

枝叶窸窣,流水潺潺。

这一觉睡得既香又甜,直到红日西沉,金风送爽的一霎,二先生才似若有所警地睁开惺忪睡眼。

耳边上响着动物的咀嚼之声。一只长角山羊正在身边嚼食着野草树叶,近到几乎与他唇面相接。

二先生吓了一跳,慌不迭翻身坐起。却把对面的李七郎逗得笑了起来。

虽然身上有伤,此番看来李七郎已大非先前模样,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清秀开朗、盈盈的笑脸。

李七郎又恢复了昔日的翩翩神采。而且,他现在正在吃一只柿子。

红红的柿子,又软又大,总有六七个之多,连枝新摘,就放在他面前的石头上。

“啊,你睡醒了,快来吃吧,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真甜!”说时他顺手丢了一个过去。

二先生接过来,却是破了,黏糊糊地弄了一手。李七郎见状不禁格格地笑了,声音清脆,饶有韵致,总是拜领二先生的好心德惠吧!那张脸蛋儿此刻看来尤其俊俏,有一种处子之美,他却不折不扣的又是个男人。

反正是二先生无能领会,把一只黏糊糊的手,在草地上来回擦着。

“傻子,也不嫌脏……哎哟……粘死了!”

格格笑着,李七郎又丢了一个柿子过来:“接着!别再弄破了啊!”

二先生接过来,瞧了半天,点点头说:“唔——是真的柿子,又大、又甜!”

“咦?”七郎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还没吃,怎么知道甜呢?”

“我怎么知道?……唔唔……我怎么知道?”一面歪过了脑袋,二先生着实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李七郎见状忍不住又清脆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嘴角可就带出了不屑:“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傻子,看起来还真傻得不轻,是个大白痴——混球儿!”

二先生仰起头向他嘻嘻一笑,随即低下头大口吃着柿子。

由七郎这个角度瞧过去,瞧着二先生的侧面儿,那神情竟与柳蝶衣十分相似。也难怪,人家原本就是兄弟嘛。倒是提醒了他,油然地对他滋生一些好感。

好长的一阵子了,柳蝶衣自从那一夜与他……之后,发了病,遵从医嘱,再不能与他亲近了,便打那个时候起,七郎就干搁着了……多少晨昏,他侍奉在柳蝶衣榻边,瞧着他,念着他……却又衔恨着他……迫使他更怀念起简昆仑这个人来,后者虽然不折不扣的是个正经侠士,压根儿就不理会他的一念之私,甚至绝裾而去……却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痒痒……哎呀呀……李七郎这些日子可真是犯了心思。着了情魔了。

常听人说大姑娘想汉子,夜里睡不着觉,把个被角儿街在嘴里,都咬破了,却是不知,男人想男人,这个滋味可更不好受。

李七郎这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为此更不知背人泣过几回。

两个男人……一个病了,一个压根儿就不理会自己。教他何以消遣、消受?却又是天生的眼界儿高,喜欢上的人,不是一方之魁,便是人中俊杰。一般俗夫,连正眼也甭打算瞧他一眼,这才是难了。

情欲之于人,可也真是邪门儿,该想的时候,他偏不想。该玩真的时候,常常却又是虚晃上那么一枪,恁教事后想起来平白叹息,却是追悔莫及。

它又是那么微妙,来无影,去无踪。

就像这一霎,刚刚才在死亡线上打了个滚儿,侥幸地活了过来,身上还有好几处外伤,怪不利落,他却又动了这个邪念儿了。

瞧着对方那一副吃相,那个痴样儿,真不值得对他动情,可也是邪得慌,二先生那半边脸怎地这么像他哥哥蝶衣先生呢?一想起柳蝶衣来,李七郎真个半边身子都酥了,总是二先生也有他过人之处吧!

就拿刚才对敌时的一番身手而论吧,可就较之柳蝶衣也不少让,人虽然是个憨子,可也有聪明的时候——话可又说回来,真要是聪明的时候,还凑不成一块儿呢!

“来……过来……”

横过一半身子,一只手支着腮帮子,那只手却向二先生招着。

二先生可真是个木头人。这一霎柿子吃完了,粘乎乎地沾了满脸都是。

“我?叫我……”

“这里还有谁,不叫你叫谁?”李七郎笑啐一声,“难道还要叫它?”眼角一扫,瞟着那一隅见物就啃的山羊。

羊吃青草,怪道的有那么一股子骚膻味儿。

李七郎却也较羊不差,这一霎脸盘儿都臊红了。

傻不楞登的。二先生走了过来。

“我来……啦……”

“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石头,特意的,他还把身子挪开了一些。

二先生嘿嘿一笑,老实不客气地便真地坐了下来,李七郎脸儿红红地睨着他,轻轻一叹,他说:“这么大个子的人了,怎么会这么窝囊?瞧瞧你的脸吧!”

“脸?”说他傻还真傻,伸出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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