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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道:“师妹你可得小心,快点回家。”于是转身出了谷口。
谢文奇走了之后,幽谷之中一片静寂,她落寞地越过流泉,在谷中的草地上珊珊闲步。
忽然她听到谷口传来一阵低微的脚步声,她蓦地警惕起来,心中的愁情怨绪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暗暗忖道:“假如是谢师兄回转来,他一定是有话跟我说,所以在谷口就会出声,若果不是谢师兄而是本门其他他的人,或者是本门师长的朋友,见到我独自在此,也一定会出声相问。况且谢师兄刚刚出谷,如果是本门的人或朋友,一定会碰上谢师兄,那样进谷之时,更不会不知是我在此,定然先打个招呼……”
推想到这里,突然感到恐怖起来,身上冒出许多冷汗。
她继续思忖道:“因此,这人进谷之后,静默无声地窥伺着我,无疑是本门对头无疑,假使我落在那些魔头手中……”
她又沁出不少冷汗,要知她本来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武功已得华山派真传,实在不弱。因此她一直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弱质女郎。
可是她自从见识过九大恶人的武功之后,方知道这些老魔头竟能得享大名,实在并非侥幸得来。以自己目下的一身武功,与这些老魔头相比,委实相差甚远。是以如是此人乃是九大恶人之一,今日势必难逃大劫。话说回来,她对于死之一字倒不害怕,怕只怕被那于老魔头擒住,不但本身可能受辱,而且对方更可以将自己挟为人质,威胁师尊长辈。
这么一来她可就深感自己独自离庄之举十分孟浪,也十分后悔适才没有与谢文奇一道回去。
她念头转了许多,其实却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得转过头去面对现实。
于是她徐徐转身,面上尽力保持冷静的神色,目光到处,蓦地一愣,芳心之中涌起惊和喜两种情绪交相激荡。
那个走人谷内之人,却是个衣装朴素,文质彬彬的美少年。这个人不消说就是徐若花又痛恨,又想见的韦千里。
韦千里踌躇地望着她,他一定要看准她的神色,才能决定自己该说话抑或赶紧走开。在他来说,这一回居然敢入谷现身,已经是勇敢无比之举。
在他眼中的徐若花,似乎比昔日分别时更加艳丽动人。他万分愿意跪在她脚底下,请她垂怜顾盼,并且宽恕他一切过失,假如有的话。
可是他又怕这样做,除了换来羞辱之外,别无好处,因此他不敢这样做。
徐若花心中波涛起伏,自己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最后心中稍为平静下来,便暗暗决定只要韦千里过来先向她谦卑地说话,她就饶恕了他的过错,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他为何逾期不来华山,那一天又为何带着董元任的续弦夫人王若兰走过而对她反眼如同不识?
不过她也深知韦千里怯懦的天性,所以等待了一阵之后,便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只要他向自己先开口说话就行了,不管他的口气谦卑与否。
这两个互相恋慕的年轻人虽然心中都想和对方和解,言归于好。可是他们却没有这种看透对方心意的慧眼,以致无法消除这层无形的隔膜。
韦千里心中频频叹气,老是想投身在她脚下,请她再和自己相好,像从前一样。然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那儿,像一段木头似的。
两人僵了许久,徐若花心情渐渐转变,她突然想到那一次他对自己视若路人,情形有点和现在相类。因此,她为何要给他机会。
韦千里却发觉她神色越来越不对,因此更加不敢开口。
终于徐若花顿脚骂道:“讨厌死了,站在那里干什么?”
韦千里听到讨厌两字,脑中轰的一声,心里泛涌起无穷自怜自卑的悲哀,暗暗忖道:“我早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才唆使你师父和龙女白菊霜拿剑动手,把我杀死,免得你老是感到讨厌,也免得你和你的师兄相好……”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哭泣,他又悲哀地想道:“我原是个卑微下贱的人,断然配不上你这位名门侠女。可是你既然以前和我不错,今日何须这样对付我?我原是很识趣的人,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会自动走开,躲到天涯海角去,永远不会再见到你。”
徐若花见他像一根木头一般,不但不会开口解释,竟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心中更加愤恨,觉得自己当真一文钱也不值,经过他那种侮辱之后,刚才还想和他和好,投身在他怀抱之中,这等想法,真比娼妓还要不如。
她不禁又顿脚骂道:“我讨厌你,听见没有。你赖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以为我不敢和你以死相拼吗?”
她反臂探剑,锵一声掣剑出鞘。
韦千里见她居然要拿剑杀自己,可见得对自己多么鄙视讨厌。
他咬牙忍住满腔自怜自卑的悲哀,转身疾然奔出谷去,立时消失不见。
徐若花愤怒地瞪住谷口,过了一阵,手中长剑突然跌落地上,她也用双手捂住面庞抽噎起来。
抽噎了几声,就忍不住柔肠寸断的哀伤,声音越哭越大,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突然有人塞了一条汗巾在她双手之间,道:“小姑娘你这样哭下去,眼泪马上就流干啦,快揩一揩泪水……”
徐若花心头一震,不觉停住哭声,移开双手向前面望去。
只见眼前站着一人,身躯又肥又矮,头如笆斗,十分巨大,最惹人注目的是那颗秃得发光的大脑袋,再配上他满脸肥肉,狮子鼻、厚嘴唇,神色显得滑稽突出,惹人发笑。
这个秃肥老人光着两只肥肥白白的膀子,底下穿着一双草鞋,这一身打扮,当真称得上不伦不类四个字。
不过他有两点出奇之处,就是他面部双手双脚露风的肌肉都白晰如玉。第二是他那对特长的丹凤眼老是半眯半睁的神气,眼中却射出两道特别锋锐的光芒。比之其他内家高手眼中的神光,却又似乎有点不同。
徐若花双手中的汗巾飘坠地上,吃吃道:“你……你是谁?”
那又秃又肥的老头子咧嘴一笑,神情甚为滑稽,道:“小姑娘你的师父要打屁股,连我老人家的名字样子也没有告诉你么?”
徐若花用衣袖拭拭玉面上的泪痕,迷惑地道:“对不起,我没有听说过。”
那老头子弯腰拾起那条汗巾,塞回腰间。他的脑袋巨大秃亮,一落一起之间,真使人想摸它一下。
他挺直身躯后,咂舔一下嘴唇,道:“你再瞧瞧我的样子,一定认得出来。”
徐若花果真定睛向他凝视,忽然发觉他的目光越来越亮,转而宛如变成两盏光线强烈的火灯。这时她的神情已变得十分迷惘。
那秃老头笑一声,显出十分快活的样子,道:“小姑娘舞一回剑让我老秃瞧瞧。”
徐若花毫不违拗,拾起长剑,便施展华山嫡传剑法,舞将起来。
那秃老头十分用心地注视着她出手每一招,不时点头自语道:“不得了,这一招当真奇妙绝伦,比起以前原来的招式又加增了不少威力……”
或者凝眸寻思,口中喃喃道:“糟糕,这一招如果功力十足的人施展,一时再想不出应付之法。”
不一会,徐若花已施展了大半套剑法。谷外突然一人现身驰来,身法迅急绝伦,转眼间已纵落那徐若花身边。
那秃老头似乎被这人迅快身法镇住,忽然避开数丈,看了来人一眼之后,突然呵呵笑道:“小伙子又来找骂了,是不?”
那人正是早先被徐若花骂跑的韦千里,他恶狠狠地瞪着那秃老头,道:“老秃你用什么邪法把她的心神迷住的?”
秃老头眉头一皱,道:“小伙子你可知道我老秃是谁?”
韦千里应声道:“谁不知道,你是九大恶人之一的南极秃神康宇。”
秃老人点头道:“对啦,那么你应该晓得我老秃擅长迷心神诀,那可不是邪法。”
韦千里虽是从别的恶人口中得知这个南极秃神康宇的声名,却实在不晓得他擅长什么玩艺。这时却又不便显出自己的见闻寡陋,念头一转,冷冷晒道:“迷心神诀有什么了不起,谁说不是邪法!”
南极秃神康宁面上肥肉乱颤,气呼呼地道:“不可以这样胡说,我老秃一生光明磊落,从来不仗这迷心神诀占别人便宜。你年纪轻轻,大概还不晓得老秃迷心神诀的厉害……”
他突然转眼望着徐若花,叫道:“喂,喂,小姑娘停下来,对了,先站在那边听我们说话。”
韦千里狠狠道:“我不管你什么迷心神诀,快把这邪法解开,不然我决不与你干休。”
南极秃神康宇发怒道:“你这小孩子一点都不懂得尊贤敬老,你师父该打屁股一百板,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韦千里傲然道:“我就是韦千里,你大概从双首人蛇毕相他们口中听过我的名字!”
南极秃神康宇先是诧讶地瞧着他,然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满身肥肉颤动,好像十分快活。
韦千里等他笑声略停,问道:“你笑什么?”
康宇摸一摸油光发亮的秃脑袋,又打个哈哈,道:“小孩子喜欢弄些玄虚,韦千里名气一大,居然有不少人假冒他的名头。这次我老秃头南边来,一路上已听说过有几个韦千里,而我也亲眼见过一个韦千里被其他普通的武林人揍个半死,哈……哈……”
韦千里听了心中颇为受用,暗忖自己现下在江湖上一定名声甚大,不然怎会有许多人假冒?目下也不须和他争辩,只要一动手,他就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韦千里了。他想着,登时雄心勃勃,豪气干云起来。
南极秃神康宇自得其乐地笑了一会,才指指自己鼻子道:“小孩子你瞧瞧我,看我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韦千里睁眼凝望,但觉他双目之内神光特亮,此外并无可异之处,他看了一会,迷惑地道:“你的内功大概特别好,所以眼中神光充足……”
南极秃神康字大概是出道以来第一次施展迷心神诀失败,因此惊讶得一味发怔。
韦千里一点也不晓得自己在无意之中历了一次大劫,见他发怔的样子甚是滑稽,若然不是因徐若花尚在迷惘之中,当真要大笑出声。
南极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