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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历稍稍坠后,这时抬腿一踹,正好踹在他的臀骨上。踹得韦千里整个人差点儿荡起来。这是因为两旁有人用力扣住他双臂间的曲池穴和脉门,故此身躯不能前冲。
这三下连续的痛击,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下力量虽是刚柔不同,但若是平常人换上了任何一下,准保立时往阎王殿报到。
韦千里痛极一叫,猛然一甩右手,欧阳昆本已牢牢扣着他的脉门,按理说他已不能移动,可是他这一甩,劲道奇大。
欧阳昆猝然一惊,同时也想到韦千里何以能够用力甩手的怪处,不由得如响斯应般一松手。
惚地一响,他可来不及纵避,已被韦千里这一甩手的劲道兜将起来,整个人飞起丈许之高。
他连忙腰间一叠劲,想翻身飘落时,但觉全身劲力全无可施展之处,到地砰地一响,结结实实摔了一家伙。
就在韦千里一甩手之后,相差不过瞬息之间,那边左臂也是一挣。
许保但见欧阳昆飞开去,可不知是什么缘故,这时蓦觉敌人一挣,唯恐让他挣脱逃跑,一时也想不到敌人既然穴道被拿,何以还有力量挣扎的疑点,赶忙真力贯注指上,拼命一扣。
韦千里挣一下没动,发急似地倏然曲肘向外一撞。
许保这个苦头可就吃大了,但觉敌人挣开之势未尽,却又猛然涌来一股力量,重逾千钧,压将上身。
心中大大凛骇,蓦然电光一闪般想起对方一举手间能够毁了榆树庄,定有超凡人圣的武功造诣。
急忙松手时,啪地微响过处,许保惨叫一声,整个人平飞出丈七八之远,砰地掉在地上,敢情他的手腕已经被韦千里那种出奇的力量,在一拉一扯之时,硬生生地拉断了腕骨,同时也被韦千里一肘撞个正着,登时如受千斤大锤猛然一击,平飞开去,已经震昏过去。
后面的黑蝙蝠秦历在他们一动之时,大叱一声,忽然举掌疾斫而下。
掌锋已及对方脑后,但见许保已经平飞开去。黑蝙蝠秦历这时即使因惊而想收掌后退,也已办不到。
更何况他掌锋所斫之处,正是敌人脑后的玉枕骨处。这一掌挨上了,即使是铁铸的脑袋,也得斫凹一条掌痕。
说时迟,那时快,黑蝙蝠秦历但觉掌锋发出的力量一虚,敢情对方已经其疾无比地俯将下去。
秦历立知不妙,方才是奋不顾身的架式,力量用得太猛,以致根本无法控制。这时情知自己下盘空虚,却也无法解救,只好努力一挣,双腿蓦地拳曲起来。
啪地一响,韦千里果然疾如电闪般向后踢出一脚。这一脚时间与及部位之佳,即使他当时没有使尽势头力量,也将无法招架,如今却因知道败势分明,故此只求减轻受伤,这一届腿,正好护住下阴要害,响声过处,他就像个大元宝似的翻飞开去。
韦千里这些动作,生像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似的,一脚踢出收回之后,忽然惊叫失声,拔腿往前便跑,也不知那三人有没有爬起来追。
这一心慌意乱,竟然直闯董府,身法可是快到极点,一缕轻烟似地飞上墙头。
眼光到处,只见近大门那边一个人正沿着墙走来,可不正是那杀人不眨眼的老庄主七步追魂董元任。
当下吓得心神皆乱,伏身一窜,轻灵如乳燕投林,横空飞渡过三丈之远,飘落一座院子大门的檐顶。
可是身形在高处,极易为人发现,是以他毫不停留,疾然跃下院子,什么也不管往院内闯去。
也不知穿过几座院落,仗着身法神速无比,乍闻人声,便自穿越而过,故此倒没有泄露形迹。
终于他停下脚步,只因这个院子里再没有开着别的角门,他想穿过的话,只好从墙上越过。
但他决不敢让身形暴露,因此尽管这座院子廊间有两盏大宫灯,照得四下甚是明亮,但因为廊下房间都没有人声,故此停步透一口大气,回头张望有没有追兵。
腰间一阵剧痛,那是因为欧阳昆撞他一手财之故。一则乃是冷不及防,二则也因那腰肋间的部位,即使是功力卓越的一代高人,若不事先运气,仓卒之间,也来不及保护。
故此韦千里虽然反应极灵,能够自动运气保护全身但恰好在这刁钻的部位,也不免受了伤。
另外面门和后臀骨的两处,可就没有受伤,他伸手按住腰间,微微呻吟一声。
忽然听到一个人低微呼吸之声,把他骇了一大跳,连腰上的痛楚也忘掉了。
扫目一瞥,只见传出呼吸声之处,乃是一根径尺宽的廊柱,一个人站在柱后,看不见面目,却瞧见了衣裳。
他立刻没有那么慌乱,只因那衣裳色彩艳丽,显然是女人的衣服。
“你受伤了么?”一个娇软的女人声音响起来,问道:“伤得可重?”
当然这问话是廊柱后的女人发出,然而韦千里这一惊,比之遇见董元任更甚。这倒并非他认出这声音之人是谁,而是他感觉出这娇软的声音中,含着无穷关切之意,同时也有点慌急,他如何会受一位女人的眷顾?而且是在董府之中?
他非常渴望这位有着娇软好听的声音的女人会出来让他看一眼,然而他又拼命地想赶紧离开这里。是以脚下犹疑了一下,倒底没有一纵而逝。
那位女人娇软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为什么不答理我呢?难道你认不出我的声音?”
静默落在两人之间,韦千里当然认不出是什么人的声音,然而他忽然泛起看看她是谁的冲动。“也许是当年在榆树庄中认识的人。”
他想,然而既不回答,也不上前。
“你倒是赶紧上来啊!”她在廊上叫,声音仍是那么娇软动听。
于是,这位女性出现了,瓜子形的艳丽面庞,汪汪媚眼,细细弯弯的眉毛,跳动着一种魅人的风韵。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嘴角微微噙着微笑,一种令人心动和怜悯的微笑。
“你一定是受伤了。”她道,一边伸出手,作出挽他上廊的姿势:“你上来罢,即使冒着生命的危险,我也要把你藏起来……”
韦千里是完全地被迷惑住,现在他认出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正是七步追魂董元任的妻子王若兰。她似乎比三年前较为老了一点,然而她的美丽,却更加醉人。
他即使想个三日三夜,也无法明白这位美艳逼人的少妇,何以会对自己说出这种深情的话,而且是那么衷心真挚。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缓缓走上台阶,终于到了廊上。他的确不忍违拗她的要求。
王若兰用细碎的步子走过来,她头上插着的金钗,在灯下光芒闪闪。
她似乎没有发觉他身上褴褛的样子,因为她的眼光,除了曾经向他腰间移动过一下之外,便一直是那么热烈地深注在他的面上,生像想从他的面上和眼睛里,找寻出她所要求的答案。
韦千里觉得非常感动,心中确信她是想对他好,虽则他不知是何原故,因此他的眼光中赤裸地流露出感激之意。
王若兰伸出玉手,牵着他的臂膀,一径走进房间里。
韦千里立刻被这房间里华丽堂皇的布置弄得眼花缭乱,在他有生之日全部的记忆中,也未曾到过这么富丽漂亮的房间,因此他显得非常迷惘和呆木。
王若兰足不停步,一直牵他走进另一间房中。这个房间的布置可没有那么辉煌耀眼,但另有一种舒适的气氛。
“我的房间在隔壁。”她说,一面用手指指墙壁。“这是两个套房之一,乃是紫琴所住。现在可得请你委屈一下。”
韦千里当然不知紫琴便是她贴身丫环,心中想道:“这房间还说委屈我,只恐我还够不上这福气……”
她煞有介事地将他摆弄到床上,软绵绵的衾被,如兰如麝的香气,使得韦千里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已睡到床上。
王若兰再问他的伤势以及伤他之人,韦千里怯怯地答了。她听知是欧阳昆,便十分忿怒地道:“我一定会替你出气……”
然后,不知如何,王若兰已躺在他身旁,紧紧地依偎着他。韦千里这时魂飞魄荡,方寸间波澜激天,就如发生一场大风暴。
他真想大声叫喊,告诉她,他不是她所盼望想念的人,因为他从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对面交瞥也没有试过。
他明知她千缕柔情,一腔蜜意,完全是对另外的一个人,却不知如何缠夹到他身上。这是一个永不可解之谜,他开始觉得痛苦了。
幸亏她很快便爬起来,用那恋恋的眼光瞧着他,低声道:“现在我一定要守在外面,以免……”
她歇了一下,知道他了解她的意思,便继续道:“可是你千万别偷偷离开啊,你答应我么?”
韦千里正想如此,故此一时回答不出,为难地瞧着她。
他忽然瞧见她流下泪来,不禁大大吃惊。
泪珠在灯下发出闪闪光芒,她徐徐举袖拭掉。
“我明知配不起你,可是又情不自禁,作蛮自缚,可不能怪我,是不?”
她的幽怨自悲的声音,使得韦千里一时呆住了。
在他的心中,她本是高不可攀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然而她却亲口说出这种自悲自怜的话,这的确是他所难以理解。
“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是的,你不必再隐瞒我,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所不能了解的光芒。”
她冉冉转身走出房去,到了门口时,解下门帘,回头道:“无论如何,请你别偷偷跑掉,我可不是光为自己着想呢!”她凄婉地笑一下,走出去了。
韦千里惊异的呆住了,此刻他已忘掉了偷偷离开这个念头,从她的身上,他发现了一件事,便是不论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痛苦总是存在着。当然这里所谓痛苦的观念,含义相当概括。一时间心中思潮汹涌,许许多多零碎的生活片乱,都争着涌上心头。
他自从逃离榆树庄之后,在乱山中遇到那位怪人——白骨门三英之一的夺魄郎君上官池——于是他得到那本白骨门秘籍。
他曾经因为被夺魄郎君上官池扣住脉门之故,以致血气逆涌,晕了过去。
到他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一钩新月,挂在一座高耸的山尖上。
他回忆起遇见那怪人的情形,不由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