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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老兄,请……请饶他一遭。”娄信悚然地请求,先前雍容神气的笑容消失了:“是我不对,刚接手办事,对两位的武功存疑,所……所以……”
“所以要试试在下的斤两,你已经如愿以偿。”阴魂不散沉声说:“嵇某和邢老兄如果真的浪得虚名,岂敢双拳四手到安陆府隐有龙蛇的地方撒野?哼……”
厅门出现一个三角眼厉光炯炯的老人,一面踱入一面说.“阴魂不散,你最好不要撒野撒得过份了。”
两凶魔吃了一惊。阴魂不散挪开脚,放了张三。
“原来离魂老怪被请来了,是请来对付咱们的?”阴魂不散的三棱刺指向离魂老怪:“简老怪钟不离,我姓嵇的不见很怕你。久闻大名,只恨无缘识荆,你那双有鬼气的三角眼,和腰间的乌木如意手杖是活招牌。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离魂老怪,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偌大年纪居然还不死,嵇某不信你能勾得了在下的魂。来吧!咱们玩玩。”
“咱们不必见面打打杀杀。”离魂老怪笑笑,在娄信让出的座位落坐:“老夫知道你很了得。不过,你能一照面便制住的独臂天尊,委实令人刮目相看。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赵九那小子眼看活不成了,而你们却又不想给赏金……”
“姓赵的死不了。”离魂老怪截断他的话:“除了两位或可阻挡他之外,其他的人谁也对付不了他。”
“他中了毒娘子的……”
“毒娘子的百毒扁针,也称百步断魂针。”离魂老怪说:“他必定有自闭经穴的绝技,百步内不倒,就证明他有辟毒的绝学。毒娘子三个人这一去,凶多吉少。”
“什么?老怪,你尽然知道毒娘子凶多吉少,仍然派她去……”
“去送口供,送赵九需要的口供。”离魂老怪就一直抢着解答:“老夫在毒娘子身上施了小法术,她将会把赵九想要知道的消息—一奉告。嵇老弟,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牺牲一个毒娘子,而能除去心腹大患,值得的。
今晚,还得借重两位的鼎力,搏杀姓赵的一了百了。本来,娄老弟另有几个人赶来助阵,至于是否能如期赶到,还没有确实的讯息。
“你是说,赵九会从毒娘子的假口供中,往天罗地网里闯?在这里?”
“不在这里,但是天罗地网没错。”
“在何处有罗网?”
“两位不需知道,不必问。届时,老朽自会带诸位一同前往。现在,请娄老弟准备酒食,咱们一面喝酒一面商量细节。”第五章
在吉祥寺南面两三里的小山坡密林中,赵九与八方土地掩埋了毒娘子和另两个人的尸体,口供已经取得,知道了弥勒教荆楚总坛安陆香坛的所在地,知道坛主姓楚,名少文,是不是真名,毒娘子并不知道。
已经是黄昏时光,天色不早了。
这里距西面的百灵庙鬼域不足五里,地势也相当偏僻,听得到北面吉祥寺的幕鼓声,方圆三里内鬼影俱无。
他俩开始吃干粮,准备夜间行动。
“老么,毒娘子的口供并不完整。”八方土地一面进食一面说:“无论如何,必须求证确实,才能展开行动,等会儿我就去等消息,希望能顺利。”
“二哥,恐怕消息无法传出来,他们的戒备必定加强数倍。”
赵九说。“反正我们也不必操之过急,略作试探就可以证实了,武昌方面大批高手往这里赶,正好一网打尽屠绝他们,二哥,我准备三更展开行动,时光尚早,我想到百灵庙走走。”
“老么,你到百灵庙干什么?”
“去看看那位最强的劲敌,那位装鬼的姑娘。”赵么吃完干粮,用腰巾试手:“我总觉得诧异,这位功臻化境的姑娘,住在鬼域废屋到底有何图谋?”
“不要横生枝节了好不好?”八方土地用近乎央求的口气说:“就是你的杂务多,好奇心太重的人,早晚会倒霉的,知道吗?”
“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
他拖出藏在树根草丛中的包裹更换衣着:“不把可疑的征候弄清,就是不放心,二哥,那边的情势要好好控制,等我求证后才决定行动的手段,不要打草惊蛇。”
他急急走了,奔向百灵庙。
庙西里余,小河的凋林前缘,建有两座农舍。这里是荒野的边缘,过河两里左右是城根,城濠特宽,足有十二三丈,如果不结冰,势难飞渡。总之,这里是城外的荒郊。
厅堂中摆了两桌酒席,菜尚未上桌,四盏菜油灯,四支粗松明,全厅大放光明。八个人分坐在两旁的长凳上,一面等候客人,一面品茗交谈。
七男一女,上首是一位死鱼眼、瘪嘴唇、阴森乖癖的老太婆。最外测下首,是英俊的楚坛主,往昔的高傲神情已经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愤愤不平与委屈。
门窗紧闭,屋外没派有警哨,偌冷的天,地处鬼域边缘,即使是大白天,也不会有人前来寻幽探鬼,用不着派人警戒。
百灵庙方向,赵九正象幽灵般向农舍接近。
“这算公平吗?”楚坛主显得激动愤慨:“出了事就怪我,怪我惹来了灾祸。哼!如果我不杀,钱从那里来?谁肯乖乖听我使吹?为了屯积兵器、盔甲、弓箭马匹、旗号,还有可供三万人马半月的粮秣,那一样不要钱?我费尽心思,足足筹措了八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是天掉下来的不成?江家、戚家,我一共获得了十三万两银子,不杀光他们,他们肯甘心倾家纾难吗?要立不世事功,妇人之仁成得什事。等到起兵之日,同样会死千千万万的人。当初教主第二次起兵洛川,大掠四县市,所杀的富户不下一千八百家,这才有金银招兵买马,本城内外包括钟祥附近四市十二乡,共有香堂四十二,那些乡愚小户人家,能奉献多少香仪?有些贫户还得靠香堂另行捐款济助呢,我这样做,事先也曾获得总坛方面默许的。”
“楚坛主,你就别多发牢骚了。”
老太婆冷冷地说:“总坛主方面如果真的怪你,就不会把所有可用的人派来帮你解决困难,目前暂时把你调来听候差遣,并没有解除你坛主的职务,等总坛主护法到来之后,有什么委屈,你再向他们申诉好不好?老身只是个总坛的护<:一坛法主,你向我发牢骚毫无用处。”
厅门本来是关闭得紧紧的,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两声怪异的鬼啸。
“三护法驾到。”老太婆离座而起:“他们来晚了半个时辰。”
众人纷纷离座,群趋厅门启门外出,在门外分列肃立相候。
四野黑沉沉,片刻,不远处出现两团绿色的鬼火。
“弟子恭迎护法法驾!”八人行礼同声恭敬地说。
这是一串令人望之心寒的行列,共有八个人,前两人披头散发,黑大袄,高大狰狞,手中各握了一根可发绿芒的尺八铜管,中间三个人戴高筒仅露出双目的黑怪帽,宽大的黑大袍,后两三人打扮与开路的两个人相同,各背了两个大包裹,不要说在荒野里,即使大白天走在街上,也会把看到的人吓一大跳。
“诸位久等了。”第一个戴高筒帽黑袍人笼着双手说,嗓音阴侧冷厉。
“护法晚来了半个时辰,想必路上有所耽搁。”老太婆说:“好象圣堂两使者没有回来……”
“他们已经来了。”黑袍人语音更冷厉了。
“安陆香法弟子坛主楚少文,本名万家愁,参见总坛护法。”楚坛主重新行礼,行的是跪拜礼:四拜。
“请起。”
“谢护法慈悲。”楚坛主再拜而起:“请入内……”
“不必。”护法一口拒绝:“楚坛主,本护法指定这处落脚处,你可曾泄露给座下弟子知晓?”
“弟子从未向任何人泄露,连副坛主也不知道。”
“这里还来了些什么人?”
“除了总坛主指派来的人之外,别无旁人。”
老太婆干咳了一声,接口说:“启禀护法,本法主所领来的第二批派遣人员共七名,全在此地,此地的香坛弟子,已先一日撤离,连第一批派遣人员,也不知此地设有招待站。”
“哼!大胆!”护法的口气十分惊人。
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愕然变色。
“启禀护……法……”楚坛主结结巴巴悚然地说。
“不是说你们。”护法冷冷地说,举步便走。
众人就座,不等老太婆吩咐手下的人上酒菜,护法已摘下高筒帽,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和那粗眉暴眼,花白虬须戟立的本来面目。
“这里一定有奸细,泄露了本护法的行踪。”护法目露凶光,不住搜视在两旁肃立的八个人:“三天前途经汉川,便发现有人跟踪。”
“哎呀……”老太婆讶然惊呼:“是她们,她……”
“所以圣堂两使者兼程先行,午间便已到达,先期在这附近潜伏,果然有所发现。”
“附近有人?”老太婆意似不信。
“不错,等会儿有何动静,不许大惊小怪,现在,本护法要让你们见识见识。”
五个执役人员,带了包裹随路的两个人进里面去了,这一桌只坐了三位护法,另两位护法也取下了高筒帽,将佩剑挪至身后,一个是年约花甲的马面人,奇…书…网一个是四十来岁颇有雍容华贵风华的半老徐娘。
虬须护法暴眼一翻,合掌念念有词,蓦地双掌一分,阴风百起,四盏油灯一闪即逝,四枝松明火焰跳动,发出一阵毕剥声,也同时熄灭。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阴风流动澈骨奇寒,众人噤若寒蝉,只有虬须护法那令人心沉的喃喃咒语声,在耳畔反覆传出回响。
“吱嘎嘎……”厅门开启的怪声十分刺耳。
阴风刮入,接着鬼声四起。
冬日冰封大地,不可能有鬼火飘浮,没有物质腐烂,鬼火无从发生,所以在四川峨眉,冬天不可能看到万盏佛灯前普贤的奇景。
鬼火起自厅内,随回流的阴风飘出门外,象是一群飞萤向屋外飞,最大的一星大如指头.当处不是萤火,严冬那来的萤火。
刺鼻的怪味充溢全室,一柱黑气开始旋转,旋出厅门,高度陡增,成为一个两三丈高的黑柱,恍惚有如巨人。
鬼啸声传入,声源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