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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这样,你第一次知道?”子瑾冷冷地一瞥她,再次起身。
“子瑾,你要耍脾气可以,只是任何人误了今夜的事,都要按咱们楼里的规矩在刑堂走一回。”清河也不去理他,只拿手指沾了胭脂,慢慢地在自己眼下也晕了一层艳丽的胭红,勾出艳丽的红色。
“你。”子瑾冷嗤,刚想说什么一回头,眸中却顿时闪过错愕:“胭脂煞,今夜是要。”
“没错。”清河弯起唇,细细地挑了下眼尾,笑容里多了一丝诡秘:“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胭脂煞,是每一次红袖招和绿竹馆有行动的时候,二楼的主事者才会描上与楼中公子花娘一样的艳丽的名为‘胭脂煞’的红妆,预示着行动的最高级别——刺杀。
红袖招和绿竹馆原本是谢家当年为了抗衡彼时意图篡位而势力强大的恒家家主——恒温,而设下的搜集消息与暗地行使刺杀两职的情报机构,但是效果并不佳。
恒温去世后,职责上就除了监视朝中政敌外,还多了一项对外的监控敌国,但军务情报仍然掌控在恒家手里,一向非谢家强项,绿竹馆和红袖招这种又是低三下四的地方,更不受谢家重视,沦为二流妓馆,什么客人都得接。
直到一个叫苏水青的人出现后,才硬生生地扭转了这种状况,在中下层平民间,长袖善舞,极善于收集情报。
只是三年来,从来没有执行过这种任务——刺杀。
“准备去吧,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清河看着他微微一笑,依旧是轻浮容颜,却多了一种肃杀。
“是,楼主。”子瑾低头,沉声应道。
清河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她最欣赏他的便是,大事上,子瑾向来极有分寸。
她慢慢站起来,看向窗外,静静地看着窗外斜阳。
身为记者,最擅长的自然是挖消息,她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怎么获取“一手新闻。”
只是这一次,她要做的不是搜集新闻,而是——做假新闻。
华灯初上,灯火流离。
一道道精美菜肴流水般地被摆上台面,壮实的奴仆们拍了封酒坛,酒香四溢,一派歌舞升平。
裙裾风流,美人如玉,莺歌燕舞的调笑与舞乐之声洋溢了整个会场。
“如何,江南美人名动天下,使节大人,可喜欢下官的安排?”建康太守捋着胡子朝坐在右侧的秦国使节得意地一笑。
“是不错,呵呵,不论男女都是绝色啊,绝色。”秦国使节是邹地太守——刘威,他一脸满意酣畅地看着左右两边的美人,一张肥脸上的细眯眼笑得看不见眼瞳。
此次来晋,不但备受礼遇,而且还可以好好地羞辱了一把那些眼高于顶,一天到晚称他们是北蛮子的腐朽儒生。
一路上看到晋朝官员大部分都在吸食一种五石散,这种让人神智迷失的东西对于他们秦国而言,是明令禁止的玩意,可是晋朝的人却异常风行,更表明他们国力积弱,官员醉生梦死。
便是有谢家、王家、恒家这些家族里还有一些勉强能支撑危局的大臣,却又内斗得厉害,拿下江南,是指日可待,待他完成这次任务,必定让陛下龙颜大悦。
江南一统,这些美人要多少有多少。
刘威脸色熏得通红,看着坐在身边正面无表情,却弹奏出箜篌的美貌青年,眉宇流转间,那眼角牡丹似乎随时会在夜色中绽放在他的艳丽容颜上,哈喇子顿时都快流下来。
碧眼美人啊,任是无情也动人,家中小宠还没有一个有这样的身段、琴技和容貌,也不知床上动起情来多销魂。
“得大人之赞,又是我红袖招和绿竹馆的一大招牌,紫衣,还不给大人敬酒。”隐在脂粉堆里一人笑眯眯地上前鞠了一躬。
“你是?”看着面前的人,刘威吓了一跳。
“呃,小的是大人亲自指名要来参加宴会的绿竹馆和红袖招的老板这个是等会有个戏法表演,小人亲自上场,才刚上好妆,嘿嘿,莫非吓到大人了?”清河一脸惊愕状,虽然谁也看不清她到底什么表情。
当然,如果有外行人人能看得清京剧大花脸是个啥子表情,那还真是稀罕事。
“你就是下去罢,是副使慕容大人要招你作陪,他今日不适,所以未来,你就去准备戏法好了。”刘威目光立即直接避开吓人的碍眼者,直接定格在那一身胭紫,容貌绝丽脱俗的紫衣美人身上,看着那一抹半露的莹白丰满的酥胸,眼珠子就已不开了。
“听闻慕容大人乃秦国第一美人,今日不得见,还真是可惜了呢。”紫衣心领神会地朝清河一笑,随即端着酒杯袅娜地上前敬酒。
“嘿嘿,这倒是,连我身边的子瑾美人也许还略输两分。”刘威嘿嘿一笑,面上带了得色,就着紫衣的玉手喝光酒。
退到一旁的清河眸光一闪,竟然是慕容点的自己么?为什么?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行迹被秦国探子所探到
只是一地太守,竟然被拿来和小倌比较,可见他这太守实在做得不怎么地。
她转了个身,看了看天色,月至中天,微微一笑。
且不管为什么,该开始了。
她悄无声息地踱出了太守府,掏出袖子里一张小湿布巾,擦去脸上的油彩,消失在黑夜的街头。
“杀!!刘威狗贼,还我杨家一千七百六十口人命来!”一道怒喝伴随着数道黑衣人影突如其来地挟着厉风杀进会场。
顿时尖叫声、刀兵相交之声响做一片。
其实清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算太幸运的人,不论想要得到什么,都不会一鞠而就,总要费尽心机才会得到该得的。
可一旦出现些小纰漏,就会倒大霉,比如现在。
“靠!”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分明退出了太守府,正打算悄悄去一趟谢家,却被一个赶牛车的老头儿撞了,本也没有怎么受伤,却非得被那固执老头拽进这家医馆小院,如今老头说去拿药,却转到那间黑乎乎的房内不见了,她感觉不对正打算离开。
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但是,究竟是谁?
她警惕地看着周围,手慢慢按在袖子上,袖口是她专门托最好的机关师傅为她量身打造的救命暗器,就是防着这一天。
“噌。”空气里有火折子打着的硝石的味道。
小院里,她所在的内院只有一间房,此刻徒然一亮,让她心中一惊,却没与退开,至少目前为止,对方似乎仍在故弄玄虚。
“苏掌柜,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呢?”温淡的男子声音在房内响起。
清河微微眯起眼,决定投石问路,索性朗声笑道:“您难道不知,建康有宵禁,太晚走夜路可是要坐牢的。”
“您并非第一次走这样的夜路,连太守府里都敢设鸿门宴,还会怕么?”男子声音似含了笑,却毫无挑衅,只是如老友般的调侃。
清河心中却一凉,冷声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在下与您无冤无仇,何必构陷在下。”
“是么,难道不是苏掌柜冒充池杨氏之人进的太守府,却又早早通报官兵前来阻止刺杀,杨氏乃氐人一方割据贵族却被同为氐人的秦国皇帝苻坚所灭。
杨氏怀恨在心,刺杀秦国使节,却累至建康太守受伤,虽说是晋国防御不够严密,却到底是氐人的家务事,如今累及他国,总不好再提太过分要求,晋朝上下也可乘机让狼狈秦使早日回国,国事脸面要紧,他们更没空来查你这个绿竹馆和红袖招的老板,究竟是谁了,一石二鸟之计,在下佩服。”
不温不火陈述让清河脸色微青,沉默了片刻,她轻笑:“您可真会编故事。”这人竟然猜出她的意图,究竟是谁!
“您何不进来一叙,就知道我是谁了。”
清河犹疑只片刻,随后便径直上前推开房门。
这人说这么多,却没有动手,那她索性看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门吱呀一声打开。
房内的柔柔灯火泄了一室昏黄柔和。
烛光下坐卧榻上的人,抬起一双狭长的凤目,朝她从容地微微一笑,芳华湛溢,清雅无双。
“秦国副使,慕容冲,苏掌柜,初次见面。”
君色倾国第五十三章相逢应不识中
“你是副使?副使大人不是身体不适在行馆休息么。”清河嗤笑,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房间四周。
“在下是在休息,不过不在行馆,在医馆。”慕容冲起身,一身白衣在夜风里飘然如雾,称得他眉目如玉般温润,似轻轻浅浅一抹流光。
“苏掌柜在找阿麟么,他替我在行馆打点一些事务,没过来。”
“你。”纵然是清河心中已有了死不认账的准备,却依旧还是微微动容,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应对。
“请坐。”他微微一笑,舀出茶水在茶碗里,分明温谦君子,却让清河不能拒绝。
两人沉默着坐在桌椅两边,他从容似邀来风月共饮,她却看似笃定,却心中隐约跳如鼓槌。
“我能不能只带苏掌柜怎么和阿麟认识的呢?”他的声音很好听,毫无强迫之意。
清河哑然。
她现在随口什么样的莲花蜜语不是随口就来,要想让别人相信你的话,首先你就得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时间久了,有时候她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只是,这一次,她忽然不想说谎。
看着对方一脸面无表情的沉默,慕容冲善解人意的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夜深了,您也该回去了,苏掌柜。”
嗯?
就这样?
清河愕然的看着他起身开门。
似看穿她心中的疑惑,慕容含笑:“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既然苏掌柜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我。”她张了张唇,到底没再说什么,起身越过他向外走去,跨出门槛,一步步的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