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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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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了纱笠,隐约不甚看得清面容,却明白那人容貌秀逸出色,并且他梭地眯起狭长的凤眸,一把撩开自己的面纱。



却只见到一个清矍的背影懒散地躺了下去,那童子望了望主子又望了望这里拿起木浆缓缓地划开。



静静地看了那叶小舟慢慢飘远,他的目光幽沉,眉宇间似瞬间闪过碎雪浮冰般的光芒。



“阿麟,你认识那人么?”他忽然轻声问。



身边的年青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呵呵,那个是见着有些奇怪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所以才看过去。”



面熟么?



他垂下眸子,看向碧波里自己的倒影。



是的,真有些面熟呢。



他微微一笑,顺手抽出自己腰间的玉笛,搁在唇边悠然吹起来。



笛声悠远到苍凉。



明媚到江河寂寞



细细的飞雨让秦淮河面上的雾气愈发的浓郁,那悠远渺渺的笛声隐约飘来似乎温柔而凉薄。



墨色看了看自己失去重量的膝头,目光有些嘲弄,没了那人身上的温暖,似乎有些凉呢。



看着船上背对着自己的那人,却正似醉了般悠哉地和着那笛声似唱非唱地低哼着荒腔走板却奇异的曲子。



谁的寂寞,衣我华裳



谁的华裳,盖住谁伤痕累累的肩膀



谁的明月,照我黑色的松岗



谁的孤独,挫疼山间呼啸的沧江



那是谁家寂寞的孩子,头插茱萸



夜夜夜夜,纵情歌唱



如此辽阔,如此沧桑



“三爷。”船舱内传来人低低的声音。



“嗯。”



“慕容太守和他的贴身侍卫似乎在外面看见什么人了。”



“嗯?是么。”极富磁性的声音带了一丝兴味:“慕容凤皇在这里有熟人么,查查看。”



“是。”



是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敲梆的声音拖得悠远而绵长地在黑暗空旷的街道里响起。



一座平凡的孤院小楼外,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伏在屋檐上。



君色倾国第五十章谁的寂寞衣我华裳中



小屋前厅回廊、后院的角落里隐着的人皆着平凡奴仆衣饰。



面有短须,眉目温和却目含精光,状似管家的清瘦中年男子提着一篮瓜果一路行来,各个角落看似闲散的仆人们朝他微微点头,唇形微动,却毫无声响。



隐蔽在屋檐上的黑衣人暗讶,竟然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再凝聚目力望仔细看那过去,那些仆役和管家太阳穴高高鼓起,皆是一流内家高手。



忽然间,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屋子拐角转出来,正巧呯地一下撞上那管家。



“哐当!”赵素利落地一转身,篮子一抛,单手稳稳地将被撞出来的瓜果一个个全部归位,随后皱着眉不悦地斥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年轻的侍卫脸色尴尬地挠挠头:“赵管家那个那个少爷不太舒服,去弄点儿热水。”



赵素目光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打量而已,那种目光却让年轻的侍卫越发的局促,有些不安地搓手,额头上沁出细汗。



“走吧。”像是过了许久,赵素才道。



“啊哦。”仿佛是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要去干嘛,他恍惚了一下,才嘿嘿干笑着低头走开。



“大人,此人慌张无措,形迹可疑。”不知何时跟在赵素身边的灰衣仆人轻声道。



赵素冷冷一笑:“他不慌张才可疑,这人武艺不错,但向来做事粗鲁,愣头青一枚,在我面前向来如老鼠见了猫。”



“是。”灰衣人低声回道,又补充一句:“三爷让查的人,已经初有眉目,是此地有名的浪荡破落户。”



“哦?到书房再说”赵素话音未落,便冷眼一横,手上一枚青枣如暗器挟着厉风朝对面屋顶上飞去。



同时几名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也早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去。



“抓活的,不行也不要惊扰官府。”赵素面色冷沉,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朝暗卫下令。



“是!”



“啊刺客!刺客!!”走了没两步的年轻侍卫忽然看见异动,咋咋呼呼地抽出刀就要扑过去,却被赵素喝住:“你,回去!”



那人呆了呆,看着赵素眼底有了森冷怒气,方才嘟嘟哝哝地退回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素轻蔑地哼了一声。



青年侍卫似愤愤地匆匆穿过一进屋子,才进到厨房,冲蹲在炉灶前的人扯着嗓子喊:“小鹿子,烧水,烧水!”



“热水没有,热黄酒倒是有一份,可要来一份?”房内的厨工回过头,笑眯眯地扬扬手上的火钳,火钳上一只铜制酒壶正嘶嘶地冒着烟。



侍卫一顿,转身将门关上,随即搁下佩戴的刀子,坐在桌边,微笑:“好,来一份,可有下酒菜?”



“不要太挑剔,这里可不是藏酒山庄,没那么多讲究。”烧火小工挑着酒壶大喇喇地跨着腿一屁股坐在长椅上。



“司徒少主就将就将就吧,要引开那位赵大人的注意,让您喝上这杯酒可不容易呢!”小工嘿嘿一笑,为对方倒上酒:“一点点心意,笑纳,笑纳。”



看着对方轻品了一口酒,小工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酒味醇香,却略嫌烧喉,尚欠滑口三分,必是酿造时,未注意酒糟的熟度。”他淡淡地道,抬起俊目看向那小工,端地俊雅沉睿,目似寒星,哪里还见半分莽撞。



“你还是这么胆大妄为,哪里像个主事的掌柜。”



小工伸出手欲抚上他清俊的轮廓,却在半途硬生生收住,低声道:“阿麟哥,你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对酒挑剔得让人抓狂。”



一把握住对方的空中意图收回的手,司徒麟寒星目定定地看着她:“清河,为什么两年前你和嬷嬷不辞而别,可是我错待了你,或是藏酒山庄有谁错待了你!”



错待?



清河摇了摇头,涩然一笑:“没有,只是我必须走,藏酒山庄虽属武林,却始终不该和官府硬碰上,我是朝廷钦犯又是。”



他若错待了她,那世间除了嬷嬷和那个孩子,便再不会有人一心一意对她好了。



“你是我司徒麟的未过门的妻子,司徒家已经加上族谱的儿媳,两百年朝代更替不知繁几,我藏酒山庄能在这武林腥风血雨两百年间屹立不倒,难道还保不住我未婚妻?”



司徒麟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眸中冷冽似渐成温柔。



“阿麟哥。”



她一怔,下一秒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柔宽阔的怀抱,耳边有男子好闻的青竹般的气息。



“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清河有瞬间恍惚茫然,仿佛许久之前也有人曾经这样拥抱过自己,脸上未剃干净胡渣刮的颈边的皮肤有些痒,也有人曾经这样向她许诺。



是谁呢?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手心,那里纹路杂乱,显示曾有一道狰狞的伤痕划掌而过,虽然已经平复得差不多,却已经让命运线支离破碎。



那一年,她身负重伤,头脑昏沉无力,什么也想不起来,浑身伤痛,每日嗜睡,醒来头脑里空空如也,只会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然后望到再次睡去。



身边照顾着自己的,对自己非常好的嬷嬷说她是一个已经覆灭掉的王朝的公主,被自己的族人逼迫进贡给了吞没她家国的暴君,她在后宫受尽折磨,终于趁机逃脱出来,却身负重伤,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觉得不对,她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五彩缤纷,肮脏却热闹,快捷而疲惫,却是活色生香,不尽平等,却还算尊重生命,可以让人寄托梦想的世界



而不是这个——她必须时刻逃亡,时刻担心被抓,小命不保,看到官兵如匪,杀人如切菜瓜,有流民失所,强盗横行的世界。



可似又有一些长袍锦绣,锦衣玉食的奇怪画面,并且她似乎非常非常熟悉那些奇怪的古代衣服该怎么穿,出门该怎么说话,连度量衡也了若指掌。



这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么?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更没时间去想自己是否遗忘了什么,神经和下意识里告诉她,她必须逃,必须逃,逃得远远的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们似乎走到哪里都很容易被发现。



那一年,她和嬷嬷走投无路,千辛万苦后,嬷嬷最终将她带进了一座清雅古旧的山庄,嬷嬷说那里的主人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在一方势力极大,必能庇护于她们。



似乎所有落难的公主似乎都会遇到拯救她的王子,包括她这个冒牌货。



便在竹林下邂逅那个以酒试剑,眸若天上星,面含西岭雪的青衣少年。



许久之后才知



江湖人云——藏酒竹公子,酒剑风流荡乌衣。



乌衣巷是晋朝世家名儒王谢两家长居之所,所谓君子如竹,争风逐鹿,然心中有节,被朝廷鄙夷的一介江湖布衣,能在江湖间这般名盖三分世家子,可见藏酒山庄与竹公子在江湖中的地位。



只是



很不巧,她这个公主,是故事里的反派。



她可不是好人呢。



过怕了流离失所,性命不保的日子,不想再夜夜被一些奇怪的噩梦魇住,所以便刻意接近他,原本也只是想借他的势力,和图他的钱财而已。



刻意收敛自己,凭借着那些历史书里偷窃来的诗词、一些现代平凡而在彼时却稀奇古怪的念头想法,一步步设计接近那温然有礼,却实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竹公子。



引诱他和自己成为至交,引诱他拒绝了曾经定下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气得他唯一的叔父大骂他见色忘义,甩袖离庄而去。



坏女人,果真是——好做,说来也许她天生就有这种特质,以前横扫街头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基因里有卑劣的因子。



清河自嘲地微微弯起唇角。



她就是这样的卑鄙的东西,因为自己没有了真心,就真的会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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