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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您这是在折杀檀香么?”檀香咬了唇,眉目间带了泣色,“檀香又是什么身份,自个清楚,既然檀香跟了您,已经注定一生一世都是您的人。”
“清楚?”清河忽然俯首,不可自已地低低笑起来:“对,你当然清楚我是什么人,你真的要当我身边的人么?我身边的人可都个个地离开了”
“掌柜的,檀香知道自己不若墨色,也不敢奢望能被您收了房,但是,檀香愿意替墨色饲候在您身边。”檀香微颤着手去解自己的上衣。
清河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具慢慢地一点点展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体,忽然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你下去吧。”
“掌柜的”檀香又羞又窘,不可置信地看着清河,最终白着小脸慢慢退出了船的里舱。
安静的水面静下去,便又只剩下水面雾气间渺渺传来的歌声。
许久,凉凉夜风吹落,一片竹叶悄无声息地落在水面上,如一叶小舟落在安静黑暗的水面上,清河忽然对着空气开口:“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说话呢?”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暗哑却不掩清朗的男音:“水青,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的新娘。”
清河的身形顿,看着水面默默地苦笑:“你果然都知道了,阿麟。”
虽然墨色给她传来的消息,让她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她依旧是没有办法面对阿麟。
毕竟是她不守承诺在先。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司徒麟的声音沉沉地再次响起,带着隐忍的忧伤与痛楚。
“为什么我会惊世骇俗,姐弟乱伦,为什么我会背弃诺言”她闭上眼,灌下口清酒,声音自嘲道有些发颤:“呵呵,其实我也很疑惑,为什么我会愿意下那样大的一个赌注,赌凤皇还是当年那个凤皇,为什么会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为什么会选他不选你阿麟,你明明比谁都好,你明明比谁都合适我。
“”看着清河微颤的背影,在夜色水光的反照间显得莫名的单薄和寂寞,司徒麟喉间略略一紧,不可自抑的心疼微微涌上来。
“阿麟,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奴隶之爱?”清河看着天边细碎的星子,急然轻声道。
“自私的、悲伤的、痛苦的、残忍的寂寞的孩子,看着他一步步被抛下神坛,粉身碎骨,涅槃成凤,没有办法不理会,没有办法拒绝他伸出来的手和感情。”
“可是”司徒麟蓦地打断她,声音里带了压抑的急切和隐忍:“如果他想要握住的不只是你的手而已,他”
“我知道。”清河轻道,目光缓缓地落在自己的手上:“十年前,他放弃自己的尊严与自由成全我的自私与懦弱,现在,我成全他的心愿,还他半壁江山。”
“所以,你就回来南朝为质,换谢公与他结盟,好让他安心收拾北方河山?”司徒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她,低低地连道几声好:“好、好,我尚且不知苏大掌柜有这等悲天悯人,周公吐哺的好情怀,我能不能问问,为何我与你相识也近十年,却不曾有幸见识过这样的苏水青?”
清河的心一疼,微微捏了指尖“阿麟,我和你当年认积的苏水青,没有任何区别,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放肆任性,如今,我也不过是再赌一次。”赌凤皇的那颗心。
“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再为我做什么。”
‘不希望再做什么’?
司徒麟只觉得心头有什么钝钝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戳得抽痛,是了,若是不爱凤皇,她怎么会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他,若是不爱,她又怎会肯下心力去赌这一场他蓦地退了几步,喑哑地道:“你是不希塑再欠我,希望和我两清,是不是?你当初对我有没有”
清河紧紧地握了拳,压抑着平静,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从来没有,苏水青心里已经有了人,不想再欠司徒麟一分一厘,也欠不起,从今往后,我和你,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干净利落,像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碎裂,像是叶子落在水面上,漾开一层层连绵的涟漪,再不复曾经的平静柔和。
“再无瓜葛好个再无瓜葛到底皇室中人,慕容姐弟果真名个是操弄人心的好手,是我司徒麟贻笑大方,徒增笑柄。”司徒麟苍凉地低笑,如寒风掠过竹林的萧瑟。
原来,你竟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了么?
一转身,他若受伤孤雁般猛地一掠消失在夜色深处。
许久,清河缓缓回头,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闭上眼,一滴清泪惭惭落下。
一幕幕初识时,那青年分花拂柳而出,修竹下的青衣翩然,他俊朗的眉目被剑影映得明明灭灭,乌沉如墨玉般的眸子看着自己,绽出一丝柔光笑意,淡淡道一句:“小姐请留步。”
出使北朝时,他悄然前来,握住自己的手,许一句,我等着,因为,你是我认定的妻。
受伤时,他悉心的呵护。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的对的人,又如何?
于彼时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记得的苏水青心中,曾有那么一个人,对她无条件的好,是她骗来的福气,可那是属于干干净净的苏水青的,他爱的是那个小奸小诈,却一心想成为他小新娘的少女,为了她,他已经做得太多,太多。
可她,却注定在握住另外一双伤痕累累的手的时候,就注定辜负他,因为,她不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水青,而是苏掌柜,是苏清河,是郎花主,是凤皇的——阿姐。
这是她的赌局,输赢自负,不该让他来承担。
静静流水,如时光飞逝。
原来,我们注定是不是辜负,便是被辜负。
被软禁在秦淮河边的时日,除了不得与二楼中的人见面,谢公对她倒也还如上宾。
吃好,喝好,少运动,倒似在养猪,却刚好对了她身体的情况,或许也有那只据说会调养精血的小蛊蛇的缘故。
这些日子,原本总是隐隐阴痛的腹部,也似没了动静,像是没了那团血肉,可清河知道他就在那里,只是安安稳稳的。
让她偶然想起许多年前曾经趴伏在她怀里睡着的小凤凰,又乖又甜。
心里莫名多了一丝安慰与恬静,像抱着曾经的小凤凰,想打掉这个孩子的念头,嗤地一下子完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方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谢公防范了所有可能传递消息的渠道,但是她多年培养起来的关系网,并不是只有明面上那样的二楼,虽然消息传递不如曾经顺畅,但是她依然能够知道着外面的许多事。
苻坚死后,除了凤皇在长安称帝,同时旗守邺城的苻丕遭慕容垂长期围攻,退至晋阳自立为帝,姚苌渭北称大单于,西域都护吕光则于凉州称王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帝王,如今算来一个手都不止。
但是,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如今凤皇得了原来堂兄慕容泓的兵马,慕容垂与凤皇结盟,这些兵马里面,真正算得上名正言顺的皇室,又素有君朝严谨制度的还是大干。
凤皇是极聪明,又擅于捕捉重点的人,在尝到“仁德服人”“安抚人心”上面的甜头后,他便能彻底压制住性子里令人不安的腥暗,将一些表面功夫做到极致。
这也是她最初想让他明白的,也许,假话说了千次,也能成真,至少如今,乾元帝的威望与仁德美名已经让他师出有名,成为北方足以和姚苌一抗高下的一股势力,如今便是要看晋朝的态度。
而晋朝已经在并不客气地在北方大乱间,占了不少前秦之,但是晋朝的态度则异常暖昧,曾经作为被宰割的羔羊,如今成为高高在上的观虎斗者,只可惜实力不够,内部衰朽,只要它不插手北方事务,甚至能成为大干的盟友,凤皇一统北方便指日可待。
她所期待的最好的结局,莫过于长江一隔,两朝对岸而治。只是,她该怎么做呢?
清河轻轻叩击着桌面,眼微微眯起来。
“掌柜的,谢小姐送了些燕窝来,我已经熬好了。”门外,檀香的声音响起,让清河眸光略略一闪。
韫儿?
在她被软禁后,只是谢道韫依旧时时想了办法,来看她,为她不平,不明白为何叔叔要这么圈着‘有功之臣’。
她也笑而不答,若是谢公以为她挑唆了韫儿,恐怕对她防备的更加严实,谢公既然当初敢用她,如今也没告诉韫儿自己真实的身份,自然也是真心疼这个亲侄女,怕再让她伤心,短时间内,她暂时是安全的,可以后呢?
这么坐以待毙,可不是她苏掌柜的性子。
她需要见个人,一个或许可以把这僵局盘活的人。
“帮我把谢小姐请来。”清河起身,略略整了整衣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露出一丝调笑:“个月没动脑子,如今到底还是要去吃这碗色相弄人的饭。”
还好,肚子束巾绑着,也才四个多月,穿着这身宽袍大袖,倒看不出来,若是以后再大点儿
清河眸色沉了沉。
“水青,听说你精神好些了。”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河再转过身来,看着那身鹅黄,看着自己微笑的女子时,眸里又是片不骜三分佻达。
“看着你来,就好多了。”
谢道韫一愣,秀美高雅的容颜上多了一丝粉,低了头去端燕窝:“这些年,你还是改不了这油嘴滑舌,关在这里,只怕多少秦淮河上的美人要伤心。”
清河甩开手中折扇晃,利落优雅地接住她手上的碗,轻嗅了一下:“妙,咏絮才女亲手熬的血燕,果真是珍品。”
说罢,牵了谢道韫的手坐下。
“说来,也快六月了,秦淮河边该照例有咏柳节了是,倒真是想去看一看。”清河就着碗边喝了一口燕窝。
“你还真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谢道韫无奈一笑,取了勺子递过来。
“听说陛下都会莅临。”清河似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