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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在此达到高氵朝,所有的人都举杯大笑,说着最秽亵的话。
火苗并不太大,一寸寸凌迟花妖的躯体。剧痛中,花妖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的,从衣衫到肌肤到骸骨,一点点化为灰烬,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神形俱灭。
众人为这出表演满意地鼓掌。主人遣仆从递上谢金,仙人带着童儿行礼告退。
宴饮再度开始,没有人再提起那只花妖,她就像一片零落的花瓣,从欢宴的人们记忆中滑过,留不下半点印记。
因为这种戏码不过是他们司空见惯的娱乐。
在龙皇被封印的百年里,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相同的事。
无数妖灵、魔怪被人类贩卖、凌虐、奴役、残杀。
鲛人被劈开鱼尾,贩卖到最下等的妓院中。她们落下的眼泪会化为明珠,于是,在那一百年中,明珠贱如粪土。
蝶妖的双翅被残忍的折断,用十寸长的禁魂钉穿透手足,钉上富人的琉璃屋顶,人们称之为美人旗,是长安城中最奢华的装饰。而她,要辗转哀吟十日十夜才会死去,再被破布般抛弃,换上新的。
狼族和虎族的斗士,全身被穿上燃着烈焰的锁链,投放到巨大的下沉广场上。无数面目模糊的人类躲在高高的壁垒后,疯狂地挥舞着手臂,鼓动它们彼此撕咬,在纷飞的血肉中沸腾、欢呼。
一切的残忍、猥琐、黑暗,都以降妖除魔的名义释放,并在“驱逐异类”喜悦下,被推向顶峰。
那是人性中最邪恶一面的百年狂欢。
那时,他们,称这个世界为盛世。
人类最灿烂的盛世。
大唐盛世。
苏犹怜禁不住泪洒衣襟,一百年来,妖魔们所受的折磨、**、残害,同时降临在她身上,将她的心磨碎。
非我族类,皆为外道——这就是人类的正义。
她也是一只小小的雪妖,也曾在这种可怕的正义下,被人类残忍地伤害。他们一次次来到她躲藏的雪原,欺骗她,剜出她的眼睛,玷污她的身体。
她怎能看着这一切重演?
雷火乱落如雨,苍蓝的穹顶即将破碎!
百年前的一切,注定要在她手中轮回。
“不!”
苏犹怜似乎从噩梦中惊醒,她冲下王座,跪倒在石星御面前。
她劈手将战旗夺过,狠狠抛开,任那颗狰狞的头颅滚落在冰雪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用力握住他沾血的手,嘶声道:
“你不能败!”
他的手是那么凉,几乎没有了温度。
苏犹怜的心一阵剧痛,她咬着牙,一字字道:“为了你的国家,为了你的子民,为了天下妖魔,你不能败!”
石星御似乎用尽了三生的力量,才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她。那双湛蓝的眸子,退去了神魔的颜色,如明月一般通透,不染纤尘。
他伸出手,一点点抚过着苏犹怜的脸,指尖的鲜血在她脸上绽出淡淡的痕迹。
——那是永世的爱怜,是如花的妖娆,是记忆中永远无可忘记的眷恋
他轻轻微笑:“灵儿,这就是妖的宿命。”
苏犹怜一震。
是啊,这就是妖的宿命!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千年来,那些来到雪原的人,都那样残忍,毫无内疚,毫无悲悯。
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最爱她的人,会在她垂死的那一刻,将她抛弃在冰冷的雪地上。
为什么每一次九灵御魔镜的运转,伤的是她,而被拯救、被怜惜的,总是别人。
只因为,她不是公主。
她是一只小小的雪妖。
是人类眼中不被顾惜、也不值爱恋的异类。
注定被利用、被伤害、被歧视,永远得不到人类的爱情。
那就是妖的宿命。
苏犹怜的视线穿过他散乱的长发,投向圣殿外,那剑光纵横、阵云翻滚的世界。
五行定元阵运转着,仿佛亘古以来,一直悬挂在天幕。
百年前,君千殇、紫极、大日至……
百年后,李靖、简碧尘、定远侯……
那些洞悉了天地奥义、掌握着绝强力量的人啊,平时是那么高远清华,仿佛连踏足红尘都是对他们的亵渎。却在这一天,同时降临这座荒芜的冰原,用他们所有的力量,只为了打碎一段真爱。
只因为,这怀着真爱的男子,是他们定义的魔。
苏犹怜的双拳握紧。
这就是人类的道德。
和人类的爱情一样,虚伪、造作。
轰然巨响中,雷火纷纷乱落。
苏犹怜收回目光,却发现,石星御眸中那湛蓝的光芒竟在渐渐隐去。
——灵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苏犹怜静静地看着他,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凝视一段传奇。
是的,他是一个传奇。
百年前,当诸神都在人类的鲜花与祭品中沉睡时,他带着滔天魔焰,降临在这个只属于人类的盛世上,以淋漓的鲜血与杀戮,来抗逆它的虚伪、荒凉、残忍。
如今,当芸芸众生在他的魔威下瑟瑟颤抖时,他却带着挚爱,带着承诺,轻轻跪倒在她面前。用他的威严、他的国度、他的生命来证明一段真爱。
他不能败。
他是妖族的皇,绝不能再被分散成神心意形体五部分,镇压在那些荒凉、漆黑、污秽的密境中。
他是一个传奇。是妖族的传奇,是九灵儿的传奇。
也是她的传奇。
天地动摇,冰之圣殿开始分崩离析。
一切都在陨落,宛如日之下沉,不可逆转。
还是得不到她的回答么。
他终于释然一笑,这一笑仍然如此温柔,没有一丝怨恨。
“如此,灵儿,你可愿意,随我去百年前那个渊薮?”
可愿意,随我一同沉睡在三生石中?
天地无语。
苏犹怜的目光却在渐渐坚强。
她缓缓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
“不。”
不?石星御的微笑凝结,天地间最后的光芒在他脸上一点点沉沦,就要化为永劫的悲伤。
苏犹怜霍然抬头,甜美而苍白的笑容在她脸上如花绽放,她逆着他的目光,一字字道:
“我是你的九灵儿。”
手臂,宛如花枝,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字字耳语,仿佛要镂刻上他的灵魂:
“我要你——为我而战。”
然后,她紧紧搂住他,对着他沾血的双唇,深深吻了下去。
仿佛西天传说中,那守望宫阙之上的公主,带着无上的荣宠与幸福,带着万民的欢呼与敬仰,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阶,迎接凯旋而归的骑士,给他那一吻的奖赏。
她能感到,他微凉的唇渐渐变得炽热,带着三生的眷恋,带着刻骨的相思,带着百年的别离,凌乱地印在她唇上,是那么烫,几乎烧伤了她的灵魂。
那一刻,她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飘离到正在坍塌的穹顶下。周围是乱舞的雷火,却仿佛为情人点燃的烟花。她仿佛就伫立在这死亡的烟花中,含着泪,也带着笑,凝视自己。
带血的头颅,跪倒的王者,被深爱的满足,被守护着的骄傲。
这一切紧紧包围着她,带着他的气息。
血的温暖,王的尊严,爱的悸动。
她的身体,终于随着心一起融化了。
她就是一团雪,融化在炽烈无比的光芒中。
这一刻,她完全沦陷在他的传奇。
她曾身着公主的华裳,随他纵横百年;亦沉睡一世,陪他苦恋三生。
一阵酸楚,自心底升起。
是的,她是九灵儿,她爱着这个人,恨着这个人。
她三生三世,苦苦追寻的,不正是这一吻?如此炽烈,如此忘情。
前生,他是这样望着远方。
今生,他是这样望着自己。
还有什么遗憾呢?
石星御紧紧抱着她,尽情感受着她微凉的唇齿。
圣殿正在他们身下寸寸坍塌,苍蓝的穹顶已然化为空洞,重重帷幕在雷火的撕扯下,片片纷飞。
他却全然不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恍惚之间,她似乎化了一团柔媚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他身上,一缠就是三生。
他们历尽了生死苍凉,离别幻化,前世柔情,今生誓约。
那一幕幕是如此清晰,石星御忍不住泪流满面。
是的,她是九灵儿。
她若不是九灵儿,又会是谁?
钧天之上,重重雷火陨落,照亮了正在化为尘芥的苍蓝圣殿。
震耳欲聋的轰响,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漫天劫灰中,天地一片寂静。
雷火洗礼下,十丈宫墙缓缓崩摧,重重帷幕缕缕粉碎,苍蓝圣殿变得通透无尘。
通透得只剩下两个紧紧相拥的影子。
那一吻,仿佛天长地久。
那一吻,诸天寂静,众生无语。
第十六章 空山凝云颓不流
太子惊愕地尖叫了一声。
他竭尽心力,布散在北极天空上的甲兵,那遮蔽天穹的埋伏,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不知道他们消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令他们消失。
那片天宇,又恢复了空晴。
苍蓝色的空晴。
天,是那么纯粹,那么湛然,仿佛是上古留下的一块纯玉,没有半点渣滓,不受半点沾染。
那片天,干净得让人恐惧。
太子想要尖叫,却发觉自己已无法发出声音。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掐紧自己的脖子。
只有这样,才让他能够呼吸。
他愕然发现,天空竟然飘起雪来。
大片大片苍蓝色的雪,带着淡淡荧光,自天幕落下,将北极大地覆盖上一层浅浅的蓝色。蓝色越积越厚,将整个大地与天空完全封锁其中。
太子用力地嘶吼,却无声息发出。他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凉。
龙皇之威严,再度君临这个世界。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最好的世界,就是只有你与我的世界……”
“为你,我将杀尽所有人。”
魔王跪倒在公主面前,说着血的誓言。
龙皇再度站在禁天之峰的边缘,苍蓝色的眸子凝视着这片蓝天。
雪,纷纷而下,覆盖在他身上。
他已变得完美。
没有任何伤痕能驻留在他身上,他的力量已变得完整,甚至比未受伤时,还要强大。
苍蓝色的发逆风飞扬,与漫天蓝雪交缠在一起,在他身周摇曳成一团蓝色的舞,他就静静立在那里,却仿佛天地都在躬身听命。
蓝色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