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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南圃冷笑道:“不要你多管,你还是跟你母亲走吧。”
“不!”谭贵芝摇着头道:“我不能撇下你不管!”
桑南圃惨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知道了——”谭贵芝点了一下头,道:“我娘都告诉我了!”
“她告诉你了?”
“都告诉我了……”
“桑大哥——不!梁大哥……”谭贵芝微微泣道:“我爹……和娘……他们太对不起你了!”
“对不起?”一丝冷峻的笑,浮现在他脸上:“你以为一声对不起,就能够完事了?”
“我没有这么想!”
谭贵芝倒抽了一口冷气,满腔的热情激动,顿时凉了下来。
她冷静了一下,用力搀起桑南圃,道:“不管怎么样,你的伤要紧!”
桑南圃闷咳了一声,咳出了一些血沫子。
他冷冷地道:“是你要救我的,我并没有要求你!”
“是我——是我要救你的!”谭贵芝哭泣着道。
“你不后悔?”
“我……”谭贵芝咬着牙,用力点点头道:“我不后悔!来,我背着你,这样走是不行的!”
说着她蹲下身子来。
桑南圃迟疑了一下,终于把身子俯上去,谭贵芝背起来就走。
她足下如飞,一路奔腾翻越,翻下了眼前这片山岭。
“大哥……你千万要挺一挺!你看看是这条路不是?”
桑南圃说道:“不错……姑娘,你尽力吧,天亮以前如赶不到,只怕就来不及了!”
谭贵芝道:“大哥放心,我一定能赶到!”
这完这句话她遂即展开身法,循着这条荒凉的驿道,一径疾驰下去!
半个时辰,谭贵芝浑身汗下如雨,她实在需要歇下来喘喘气,尤其是两只手早已麻软不堪。
道边是一片荒草地。
贵芝试着把桑南圃放下来。
“大哥……让我……喘一口气……马上就走!”
月光下,桑南圃面如金锭。
他紧紧地咬着牙齿,似乎强自支持着,坐在草地上勉强点了点头。
谭贵芝喘得像一头牛。
有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她早先在水牢里浸泡了半夜,本已是疲倦不堪,此刻一心救人,更不曾顾虑到自己身子支持不支持得住。
先头是一鼓作气,这时一停下来,只觉得两眼金星直冒。
她实在支持不住,双腿一软跌倒在草地里。
大声地喘了几口气,她又爬起来,道:“大哥……我们走!”
桑南圃虽不曾开口说话,可是他眼睛里却表露出感恩知情的意思,并且微微摇了一下头。
谭贵芝看看天,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哥,我要借你大衣用用!”
说着遂即把桑南圃身上长衣脱下,双手抡着扭了几扭,即成为一根布索,当下匆匆把对方身子捆在自己身上。
想不到平素那么轻巧的身子,这时竟然变得这么重。
谭贵芝脑子里只记着桑南圃方才的关照——天明以前如赶不到他居住之处,命即不保!
这句话的压力太大了。
她来不及多喘一口气,遂即又继续奔驰下去。
这一次又足足地跑了半个时辰,远远地可就看见了冰河集的那片冰河。
“这下子……可好了……”
她兴奋得眼睛里淌出了泪,全身上下简直就像个汗人儿似的……
她蹒跚地站住了脚步,频频喘息着道:“大哥……到了……到了!”
脚下一软身子向前一跄,跪倒在地。
“大哥……大哥……”
她嘴里一阵阵地发甜,眼前更是一片的黝黑。
眼看着“迎春坊”已将在望,她却心力耗尽,再也走不动了。
勉强爬着站起来,她伏在一棵大树上狗也似地喘着。
“大哥……快到了!”
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大惊!
却只见桑南圃垂着头,口鼻之间一片模糊的鲜血,映着即将破晓前的天光,他那张脸,已现出淤黑之色——分明是死前的征兆!
谭贵芝这一惊,只吓得她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痛呼了一声:“大哥!”汪汪泪水倾眶而出。
——这份感情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从来也不曾感觉过有这么深。
直到此刻这一刹那,她忽然觉出来,忽然觉出来身上背的这个人,竟然对于自己这么重要……
觉出自己对于他的感情这般深,这般切——
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没时间再多想,她恍惚地向前走着,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只是“救人”!
她不能让他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她几乎要跪倒地上向苍天祈祷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声清晰的马嘶之声。
谭贵芝顿时精神一振,倏地转过了身来——
一个全身黑衣的生客。
那个人穿着一袭蓝色的缎质的长衣,长衣上是一溜黄色的大铜扣子,年岁在三十左右,头上戴着一顶高冠。
这种服饰很怪,似乎只有青康一带边地人士才如此穿着。
那汉子一径策马来到眼前,突地勒住马缰,探身下望道:“噢——这位大姑娘,你们是……怎么回事?”
谭贵芝确定这个人不认识,心里可就有了一番见地。
就在那汉子方欲翻身下马的当儿,谭贵芝轻轻骈指如刀,猛力地一下插中在这人背后“志堂穴”上。
“志堂穴”为人身大穴之一,就在后中枢,有汇通百穴,闭气、闭血的功效。
这个穴道属于三十六死穴之一,自是不比等闲,一般而论只可轻点,若用力过猛即有丧命之险。
加以谭贵芝之功力,如此一插之力,焉能还有这人的命在?只是她此刻精力耗尽,论力道不足平日之三分之一,是以虽出全身之力,亦不能制这人于死地,可是却足以使这人昏厥。
那高冠汉子,嘴里“吭”了一声,双目一翻,顿时“咕噜”一声自马背上翻了下来。
谭贵芝双手扶住马鞍子,吃劲儿地翻上了马鞍,一径地抖开缰绳,直往冰河集飞驰去。
这番有了得力的脚程自是不同。
那匹马显然不是一般常马,还是一匹地道的青海“海毛青”,一经跑开了其快如矢。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已来到了“迎春坊”前。
东方已微微露出了鱼肚色。
时间实在是太急迫了。
谭贵芝下了马,腾身直起落向迎春坊楼阁之上——
桑南圃居住的那间房子她以前来过,当下推窗而入。
等到她把背上的桑南圃放下之后,人才算松下了一口气。
由桑南圃身上摸出了火捻子,划着了火,点上了灯。
第一件关心的事是桑南圃死了没有。
探了探他的口息,已经没气了,脉搏还跳。
桌上瓦罐里还有水,她倒了一杯,扶着他坐起来,慢慢地为他灌了些,自己张皇的喝了几口!
然后她即开始为他全身推拿——
“心经”为生死大穴,谭贵芝由父亲处学得了急救的“闭穴”手法,明知此一穴道用之不慎可制人于死,可是此刻目睹桑南圃生死垂危之际,说不得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来试上一试了。
她含着满眼的泪,一双手不停地在他心经穴脉上频频摩擦,渐渐生出一股热力,默忆着九九八十一数,突地骈指一扎。
这一扎之力,果然有起死回生之效。
手掌落处,桑南圃倏地全身一震,陡然坐了起来。
他双目猝然睁开,深深地喘出了一口气,谭贵芝由不住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身子,一时悲喜交加,痛声哭泣起来。
哭了几声,她忙又忍住。
“大哥……”她抽泣着,眼泪像串珠似地往下落着。
“你总算活过来了……谢天谢地!大哥!你……”
桑南圃微微点了一下头,灰白色的面颊上,这时才微微现出了一丝血色,他迷茫的目光注视在贵芝脸上,目光里是说不出的感伤、惆怅、痛苦……
“谢谢你!”他讷讷道:“姑娘你可习过‘错骨闭穴’手法么?”
“我……学过。”一抹喜悦浮现在她的娇脸上:“告诉我,大哥,我该怎么样做?”
桑南圃目光视向床头的一个皮革包,道:“革囊内有一个木匣……”
谭贵芝立刻打开革囊,找出了一个大小如同砚台的木盒子。
“请……打开!慢慢的!”
“好!”谭贵芝小心地把木盒打开。
只见方形木盒之内,盛着半盒红色的粉末。
“是朱砂——”
“不是——”桑南圃在重伤之中,仍能保持着从容的神态,实在是不容易。
他脸上带着苦笑,讷讷道:“……这是家师所精心炼制‘继命金丹散’……”
“啊!那太好了……”
桑南圃道:“我方才在‘百灯飞魂阵’内为司徒火伤了右肺,此刻淤血积腹,必须使肺内淤血由伤处流出……”
谭贵芝咬了一下牙道:“那个老贼好狠的心……大哥,我该怎么办?”
桑南圃道:“把金丹散一半溶于水内……半杯水——”
说着,他闭目喘息不已。
谭贵芝匆匆如法炮制,端过杯子来,却见这一刹那,桑南圃面色又现出灰黑之色,他牙关紧咬,像是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坐着的身体有徐徐下倾的趋势。
他忽然张开了嘴——
谭贵芝就势把杯内经过溶解之后的药汁全数倒在了桑南圃嘴里。
桑南圃用力吞下,肚子里倾刻“咕”地响了一声。
他身子缓缓地前倾了下去——
谭贵芝轻轻地把他双足放平了。
“谢谢姑娘……”他微弱地道:“现在不死……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谭贵芝破涕一笑,眼泪还挂在腮帮子上呢。
“在一盏茶时间之内……我伤处必然会淌出很多淤血……”他气息喘喘地道:“你不必害怕……”
谭贵芝频频点着头道:“我知道!”
桑南圃道:“……那时请姑娘施展错骨手法,为我把两侧胸肋……用重手法震开。”
“这……”谭贵芝吓了一跳,道:“这岂不是太危险了?再说……大哥……你挺得住么?”
“不要紧——姑娘可以先点了我的穴道,使我失去知觉。”
谭贵芝点点头,眼泪可就涟涟地淌了下来——
“大哥……都是我害了你……都是为了我……才使你受这个罪!”
说着她情不自禁泣了起来。
桑南圃看着,却也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