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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心里难受……”陶氏分出一只手搂着女儿的身子,喃喃地道:“娘……对不起你……娘……真没脸再活下去了……孩子……你……”
“娘——我还不大明白……”她开始有点后悔,她不该骗母亲,一时间真有点乱了方寸。
“他叫梁什么来着?”
“他……没有说”
“我自从第一眼看见他,就猜想他是梁仲举的儿子……他们爷俩儿两个长得太像了,太像了!”
“娘!梁仲举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陶氏恍若由梦中醒过来,频频苦笑着,道:“是江南第一富户……是……皮大王……”
谭贵芝惊道:“爹不是皮大王么?”
“你爹……他……”陶氏抹着脸上的泪,不胜凄楚地道:“你爹也是皮大王,那……是后来的……梁仲举他才是真的,他……我……太对不起他了!”
谭贵芝目睹着母亲如此痛苦模样,真有点不忍心再问下去,可是偏偏好奇心促使她一定要揭开这个谜底!
她眼睛里淌着热泪,一面抽搐着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吧……我都快急疯了!”
陶氏忽然怔了一下,用染满了泪水的眼睛,望着贵芝,痴痴地道:“你还不知道?”
谭贵芝频频点着头,泪珠点点滴落。
陶氏顿时神色一呆,面现惊奇,又有点生气责备的样子。
谭贵芝紧紧抱着母亲,痛哭道:“娘,你原谅我……梁大哥他什么都没说,我是诈你的……我实在忍不住……我快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你告诉我吧!”
陶氏脸上绽出了一片凄惨的笑容,她慢慢地点头道:“这么说……他也许不是梁仲举的儿子了……”
“不!他姓梁!他只告诉我姓梁,别的什么都没说!”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就对了……他还是梁仲举的儿子。”
谭贵芝费解地道:“梁仲举跟娘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是谁?”
“他……”陶氏轻轻叹了一声,垂下头来,要说出实在情形,需要极大的勇气,陶氏心里盘算着一旦道出的后果,不能不犹豫!
“娘!你为什么不说?娘!”谭贵芝用手推着陶氏:“梁仲举他到底是谁?”
陶氏缓缓抬起头来,眼泪可就淌了出来——
“孩子,你真的要知道?”
“我要知道!”
“好吧!我就告诉你!”
陶氏轻轻叹息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他是我的前夫——”
“前……夫?啊——”谭贵芝听得睁大了眼睛,道:“娘是说……那个梁仲举是……”
“他是娘以前的丈夫。”
谭贵芝怔了一下,顿时坐了下来!一时之间脸色苍白。
陶氏镇定了一下,看着女儿如此,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孩子,你还要往下听么?”
谭贵芝看着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跟你爹结婚。”
谭贵芝用目光代替了询问,向母亲看了一眼,像是继续要听下去的样子。
陶氏用丝巾擦了一下鼻涕,面有愧色地道;“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一辈子不会被你知道……这也是娘的一点私心……倒不是娘瞒着你,而是娘怕失去了你!”
谭贵芝苦笑了笑,道:“这位梁老先生现在还在么?”
陶氏脸色一下发白,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他死了!”她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孩子,你不要打岔,娘现在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虽然你听了会生娘的气,可是,娘决定还是要告诉你……二十多年了!这件事在娘心里已经忍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娘尽管表面上有说有笑,可是暗地里内心忏悔痛苦,却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的!”
含着泪的眼,无限迷惘地打量着女儿,她怀着一颗痛忏的心,继续追悔地诉说下去。
“梁大爷大我很多,那是梁二先生提的亲,说的媒——”
陶氏说到这里,立刻悟出女儿的迷惘,顿了一下,她加以解说道:“梁大爷就是梁仲举,梁二先生是他兄弟,也是做皮货生意的人,因为我家跟梁二先生是街坊,我爹跟梁二是朋友,梁氏昆仲虽然是生意人,可是兄弟二人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只是外面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我爹爹却是知道的,所以他常常就近去向梁一二爷请教武功,因此得知梁大爷的元配夫人久年卧病,梁大爷年近半百膝下犹虚,很想纳一房妾……”
谭贵芝表情一惊,脸上微微带出了冷笑,她已经猜出往下该发生些什么事了。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事情应该怪我爹爹,他一心醉述着梁门中的武功,竟然不曾注意到女儿的幸福,居然把我自荐给了梁大爷!”
“娘……你答应了?”
陶氏点点头,眼泪滑到了鼻尖上,又滴落下来。
“娘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父命如天,为了怕伤他老人家的心,我一切委屈求全,可是——”
谭贵芝紧张的神色,可以由她眼睛里看出来。
陶氏在这个大女儿面前,对于往事赤裸裸地不再保留——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频频苦笑地道:“……娘心中早已有了人了……你外公他哪里知道!那个人,就是你爹!”
谭贵芝怔了一下,想问却又有点难以启齿。
陶氏徐徐接下去道:“……我跟你爹是在城隍老爷子寿辰那一天,逛庙会时认识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一下,道:“我们见过几次面,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爹竟然也是干皮货业的,直到我跟梁大爷拜天地以后……”
“……我已经记不起是哪一天了,有一天你爹跟你胡大叔上门谈生意,我出来招呼着开饭,忽然碰见了……”
她的脸红了,那件事直到今天仍然使得她一想起来就发窘。
“孽缘……”陶氏讷讷地自责了一声:“从那天起,你爹就缠上了我……他常常借故来到我家,又买通我的睡房丫鬟文香,给我传信……”
她频频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谭贵芝紧紧地咬着牙齿,一声不哼,只是由她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积压在她内心的愤恨!
陶氏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她迷惘地看眼窗外,少顷才又接下去道:“我错了……我对不起梁大爷……都是我害死了他……我不该下那包药的!”
谭贵芝听到这里,全身一阵打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痛哭出声,哭了几声,她忽然翻过身来,瞪着陶氏道:“娘……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你杀了梁大爷?”
陶氏木然地摇摇头,泪流满脸,只是向着窗外发呆。
“那——梁大爷是怎么死的?”
“是……是你爹他……”
谭贵芝登时睁大了眸子,有如当头响了一声霹雳作声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丫鬟文香偷偷递给我一封信,是你爹写给我的,信里附有一包药——”
“是毒药?”
“不是……是蛇骨散,是一种服下去令人昏沉欲睡,最能坏人元气的药。”
陶氏追忆前情,讷讷接下去道:“你爹信上说……只为了便于我们私……”
“私会!”谭贵芝冷鄙地讥讽着母亲,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陶氏噙着眼泪点点头。
她长叹一声,道:“谁知道你爹爹竟会合了你胡大叔早有深心,他二人事先乔装为梁大爷的跟班与车夫……”
“……就在……就在我与梁大爷乘车游玩燕子矶的中途下的手。”
谭贵芝嗫礝地道:“……他们杀了梁大爷?”
陶氏默默地点点头,一字一泪地道:“梁大爷因为事先服下了蛇骨散,一时发作,遍体无力,你爹爹乘机施展‘乾元问心掌’震碎了他的五脏……梁大爷就这么死……死了!”
“不——”谭贵芝忽然大声叫道:“爹不是这种人,爹不是这种人——我绝不信!”
说着嚷着,她可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陶氏轻叹了一声,道:“娘说的句句实言。”
“你骗人!”谭贵芝大声哭叫着,道:“我不信,娘说的都不是真的……”
陶氏缓缓走到了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谭贵芝忽然像疯了似地转过身子来,用力地把她的手摔下去,痛声道:“你不要碰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
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跑。
陶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吃惊地道:“你上哪里去?”
“不要你管我——”谭贵芝用力地挣着,可是陶氏两只手用力地拉着她,使得她一时挣脱不开。
陶氏脸色铁青着道:“孩子,你不要糊涂……娘和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是爱你的!”
“爱……爱有什么用?你们做出这种事……叫我怎么做人?叫我怎么做人!”
说着她用手捂着脸,一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陶氏一阵子发呆,她讷讷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孩子……你应该相信娘的话,娘实在是疼你的!”
“那……”谭贵芝哭成泪人儿似的,一面抽搐着道:“我亲生的爹是谁?”
“当然是谭雁翎!”陶氏面色苍白道:“你可不能瞎疑心!”
谭贵芝冷冷笑道:“那么这个姓梁的呢!他是你亲生的儿子?”
陶氏苦笑着摇摇头,道:“娘当年嫁到梁家不及半年,怎会生有儿子……”
“那么,他是梁大爷元配妻子生的儿子了?”
“梁家大娘也没有儿子……”
陶氏边说边自神驰,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慢慢地点点头,道:“对了……我忘了……梁大爷由梁二爷那边过继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远在外面读书,我没见过……这个人必定就是他了!”
谭贵芝怔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氏长叹了一声,道:“这几个月我常常神不守舍,也常常想到过去的事,预感着必有不幸,果然应验了!”
话声微微一顿,她冷笑道:“这件事虽是你爹下的手,可是说起来,完全是因为我惹起来的……唉……人生百年,谁又能不死?”
她脸上带出了一片慨然,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梁大爷的儿子来了最好不过,我就去找他去!”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