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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中岳
第 一 章
符可为站在山坡上,仰天吸入一口长气,闭上双目,整个人似乎僵化了,身上每一条肌肉,都静止松弛像是失去了活力。
久久,他方重新开始呼吸,但神态却仍然像个死人,只是比死人多口气而已。
东方出现了朝霞,已可看清四周的景物了。
满山都是新绿的树林,野草一片鲜绿,野花团团簇簇。
他呼吸着浓浓的清新的春的气息,好一个难得的清明好天气,与往年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恼人天气完全不同。
这里真是永远安眠的好地方,背后是阴阳岭,前面不足九里处,是银光如带的大江,背山面水,山明水秀。
朝阳上升之前,他已练完每天必练的功课——剑道。
他拾起放在草中的佩剑,徐徐整衣。年轻的面孔,开始回复正常气色,脸庞呈现健康的肉红色。
行道江湖五载,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伺风霜的痕迹,依然年轻、健康、充满活力。
五载岁月,在他的感觉中,已经够漫长了,过去的那一连串刀光剑影的岁月,进出生死之门的惊险历程,目前,他连想都懒得去想。十八岁出道,他逐渐成熟了,成熟才能够使他了解人间冷暖,成熟才使他看破了生老病死的无常世情。
每年清明,他都会来到此地,祭扫他已仙逝八年的父母坟茔,和教养他成人,飞升坐化的恩师成道遗蜕;那怕是身在万里穷荒,他都要赶在清明的这一天到达,八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他的家就在前面的山麓下,地名叫柳江村,四五十户人家,有一大半是种山的辛勤农户。目前,他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名下的几座小山,栽满了杉楠一类长青树,都有十几年以上的树龄,根本不需请人照料。所以,他在江湖流连忘返;所以他了无牵挂。
祭过祖,奠过恩师,他的思路随着袅袅香烟,飘入渺渺虚无。他在想:人是多么渺茫哪!生,短短的几十年;死,黄土一抔。不管是圣贤或不肯,生是一样的;死,也是一样的,谁也逃不过宿命轮迥。
红日已升上东山头,山风带来一阵阵凉意。他收拾好祭品,纳入那两尺宽的提篮,走出墓园口,转身深沉地注视冷清的墓园。
他知道,他得走了,走向他选择的道路,走向不可测的茫茫天涯。明年清明,他能否再回来整修这寂寞的墓园?也只能凭天意了。也许,他自己的尸骨已不知化在那一片黄土中,喂饱了那些蛆虫。
他终于走了,坚定的步伐,代表了他向前迈进的豪迈心情。
到了岭下,柳江村在望。
从散乱的起伏屋舍中,他已可清晰地看到位于村东,傍着溪流,一连三进外有大院的宅院,那就是他的家。
相距三四里,他突然看到树林映掩中,前面大院围墙边有异物一闪而逝。
突然,他站住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提篮,凝神肃立,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得冷森、诡异,双目冷电四射,浑身散发出异样的危险气息。
他解下佩剑,改插在腰带内,挽起袍袂掖在腰带上,掳起衣袖,检查左右两具护臂套。每具臂套外,各有三把体型表面无异,但光线反射呈折向扭曲的四寸弯月形小刀,刀名“修罗”,是产自天竺的异物。
这就是他江湖绰号的由来:“邪剑修罗”。
邪剑修罗,是江湖上公认最骠悍、最莫测、最难缠的神秘年轻高手。不论黑白道名人,皆对他存有极大戒心;除非这人立身行事真的无作无愧。
邪剑修罗的名号虽然威震江湖,但真心知道他的姓名以及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却少之又少。
己牌末,村中没留下几个人。
人都上山修坟祭祖去了。
他出现在村口的大树下,前面是一条跨越溪流的小木桥,站在桥头,可看到半里外他家的前院。
他收回投向村中的目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突然大踏步越过小桥,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不久,八个男女老少沿小径狂追。
领先的花甲老人,生了一张三角脸、雷公嘴,鼠须稀疏,鹰目冷电闪烁。腰带上,插了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还吊着一捆亮晶晶带有三爪钩的长索。
八个人,每人都有一捆这种刀砍不断的怪索。
“这家伙该死!”
花甲老人一面急奔一面咒骂:
“没料到他祭完祖不返家,迳自走了,咱们白等了半天,失去了大好机会,该死的!”
“陆老!”后面的一个瘦长中年人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我们,所以逃走了?”
“那是不可能的。”陆老肯定地说:“这种时候,谁也料不到有人侵入屋中布伏等他。”
“恐怕追不上了。”
“废话!他走路,平常脚程能走多远?我们是赶,至少比他快五倍。”
“陆老,追上他也没有设伏狙击的机会了。”
“只要咱们先看到他,就可以绕到前面找地方设伏布阵,这是老夫先派李家兄弟快赶去的缘故。”
“陆老,兄弟总觉得有点不妥,风险太大。”
“你少废话好不好?要怕,你可以不必跟来。”
陆老不悦地说。
小径在丘陵里蜿蜒南行,通向安庆府城,沿途村落稀少,人烟罕见,飞禽走兽满山满谷,见人不惊。
一阵好赶,小径一折,树林已尽,前面出现一处平坦的茅草山坡,小径绕坡西而过,径西是清澈的小溪流。
“哎呀!”
前面的陆老突然惊呼,身形倏止。
后面的七男女刹不住势,几乎撞成一团。
路右的小树下,躺着两个劲装中年人。
佩剑和百宝囊位置依旧,可知并不曾发生斗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双目张得大大的,瞳孔已散。
任何人也可以看出,这两位仁兄已经死了。
死去片刻而已,尸体尚温。
“李家兄弟完了!”
陆老抽口凉气说。
前面突然传来清朗的歌声:“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忆昨车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
陆老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在歌声中疾冲而出,到了平坡下。
草坡中间,鬼魅似的升起符可为的身影。
歌声已止,人站在那儿不言不动,阴森的煞气充溢在天宇下,远在百步外的八男女,依然感觉到煞气的无边压力。
陆老举手一挥,咬牙切齿向他接近。
其他七男女左右一分,缓缓上围,一面徐进,一面解下那捆附有三爪铁钩的怪索。
符可为屹立如山,星目炯炯目迎围来的八男女。
八男女脚下渐快,两翼更是加紧伸张。终于,四面合围,八个人形成一个四丈方圆的圆阵。
八只三爪钩开始旋转,索逐渐加长。
他森然卓立,像个石人。
绳索破风声渐紧,八只铁爪愈旋愈急。
只要一声令下,八只铁爪便会八方齐聚,即使不被铁爪抓中,八根怪索缠紧勒之下,必可将他捆绑、拖倒……
万难躲避。
“小狗,你知道咱们要来?”陆老咬牙问。
“你们不是来了吗?”他淡然一笑说。
“一定有人事先通风报信。”
“要有,一定是你们的人。”
“果然有内奸。”陆老切齿大恨:“你仍然落在老夫手上了。”
“你以为在下没有把握杀你们,会愚蠢得在此地等你们慢吞吞合围吗?”他的脸色更阴森了:“霸剑双李死前,已招出你阁下在舍下的院子内布下捆索大阵偷袭,所以在下引你们来到空旷处,让你们全力施展,以免死不瞑目。如果你化了三年工夫,向擒龙客化了大批金银订制的蛟索没有用武之地,死了怎肯甘心?发动吧!在下等着你呢!”
陆老的确有点心中发毛,对方如果没有把握,怎会愚蠢得等待强敌合围?想发动不无顾忌。主要的是,主动已失,心中发虚,信心一失便行事迟疑难决。
“有一件事,在下必须纠正你的错误。”他继续说:“符某一生中,行事光明磊落,卑视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行道江湖六年,江湖同道可为符某作见证。霸剑双李是正大光明被杀死的,在下让他俩从身后猝然发起偷袭,然后面对面用双手杀死他们。你们在舍下埋伏准备偷袭,在下有以牙还牙杀死你们的充分理由,可惜在下对偷袭毫无兴趣,不然这条路上,将会陆续出现你们的尸体,不可能有机会使用你们的蛟索大阵了。”
“这里也必须摆平你的尸体。”陆老凶狠地说。
“我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人,仍愿给你一次机会。”他心平气和地说:“你天龙堡主天龙剑陆超辈高位尊,名列黑道九豪的第三豪,而且坐三望二,所做的伤天害理勾当数不胜数,满手血腥天人共债。可是,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也没有机会目击你的罪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不该在符某行经贵地时,做贼心虚派人暗算在下,暗算失败再群起而攻,必欲将符某置之死地而后甘心,符某不得不击杀你两位拜弟,剑毙贵堡四大金刚,在公平决斗下,杀死阁下的内弟。
三年来,你志切复仇,召集友好图谋日亟,派人遍布天下侦查在下的行动,无时不在作暗袭谋杀的打算。但在下总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天,你追到舍下来了,按理我不该放了你们,凭添以后的麻烦,可是我仍愿给你一次机会。阁下,带着你的好朋友走吧!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八个人想将符某置之死地,老实说,绝对办不到。”
“老夫化了三年工夫,才查出你的行踪惯例,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何必呢?阁下,你已经失败了一半,难道还分辨不出情势对你不利吗?”
“八比一……”
“阁下,在下在刹那间,保证可以用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