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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手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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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到中午便可赶到朱仙镇了,我想和庙中香火说两句话,不知醒了没有。”姜飞会意,正在随声附和,杜德忽拉二人往侧面树林中一闪,说:“繁塔就在庙后,庙墙已毁,你们由此进去便上塔罢,不用等我,事完会来寻你们。”说罢分手走去。

 七 繁塔怪客

二人照杜德所说寻到塔前。借着月光斜照,每层塔顶俱都洞开,一同走了上去。到了第三层探头向外,往来路一看,方才大树后有两短衣人闪出,手指塔这面说了几句,看神气似要分人赶来。刚走出丈许,忽又相继退回,仿佛发生什事,匆匆往崖后土房中赶去。杜德人却不见,等了一阵毫无动静,只得走往最高一层,见里面空空。塔乃铁制,并还往外倾斜。借着月光将鸟粪打扫干净,摊开铺盖,再去塔门向外张望,终无影迹。天色已快明亮,远近田野里的人已在起来操作。杜德未回,土房内也无什人走出。二人看出不似有事情景,少年好胜,又将方才所学练了些时,直到东方大明,日光已上,料知杜师叔明去夜来,也许有什事情耽搁,白天不会来此,连日辛苦,又练了一夜武功,俱都疲倦,便各卧倒。醒来日头业已偏西,刚拿出昨夜带来的蒸馍冷肉分吃,并想弄点水来饮用,老张忽然提篮走上,茶水之外还有好些食物,对二人说,杜六爷方才命人带话,说他昨夜遇到熟人,自己的事不愿使其知道,恐和那人还要聚上数日才能来此,命、人不可心焦,更不可下塔走远,事情一完自会来此传授等语。

二人自无话说,也不知所遇的人是何来路,既是朋友何以隐瞒,姜飞无意中笑问:“崖上那两家是否豆腐店?”老张闻言,面上好似微微一惊,低声答道:“你两弟兄年轻,此后走在外面最好少管闲事。如今年月不好,人心太坏,就遇什事也装不见,免去许多麻烦。”姜飞知他和师长相识多年,恭敬谢诺,也未往下再问。由此二人便在塔上用功,每日均由老张送上饮食,照例日卧夜起,偶然深夜无人,去往楼下野地里走动,也是片刻即回,并不走远,一直无事。为了用功甚勤,本领却长了不少,始而惟恐彼此误伤,还是各练各,并学一点基本功夫。未满十日,手法越来越熟,一打对子竟是得心应手,随意变化都能应付,无懈可击,二人自是高兴,每日盼望师叔到来,将十八擒拿手学会,好早赶往老河口去寻二师伯拜师。哪知一晃半个多月,信息渺然,连问老张,均说不曾见到。二人每日午后才起,天明方睡,因恐被人看破,练武跳纵都在深夜人静之时,白天只练内功。好在年景荒乱,游人绝迹,为防万一,只一起身便将行李打好,藏向隐秘之处。这半个多月内只有两次人来,均未到顶。

这日忽来两个外方游客,时已下午,二人早就看出有人上来,假装附近居民来取鸟卵,故意一路说笑,赶往中间两层,然后东张西望,随同来人上到顶层,假装望远,暗中留意。见那两人年约三十多岁,像是孪生弟兄,中等身材,身边带有兵器,在塔上眺望了一阵便各走下,行时笑问姜飞:“家住哪里?雀卵取到多少?”姜飞想起先说取卵,并未照办,看出来人形迹有异,恐其生疑,笑说:“今日运气不好,没有什么好的,我们还想停一会,要到走时才取呢。”问话的一个耳际生有一粒手指大小的朱痣,又问:“你二人是亲兄弟么?家里有大人没有?住在哪里?”姜飞知沈鸿口带乡音,不善应答,负气答道:“他是我表兄,刚由湖南来此投亲,是个读书人,我领他游玩古迹。你这位相公问得这样详尽作什?”来人微笑未答,转身下塔而去。姜飞想起心疑,令沈鸿守在上面,假装失物往寻,刚跟到下面一层,来人忽然回身,递过一物,笑道:“这是你丢的东西么?”当地背光看不真切,姜飞方想答以不是,觉着眼熟,接到手中,正是方才练武用的判官笔。当二人上来时,曾将它挂向腰间,外有夹衫遮没,共只一尺多长,外面并看不出,怎会立谈几句话的工夫,动静全无,会到了对方手内,不禁大惊。刚呆得一呆,那两人见他不曾发话,微笑转身下塔走去。

沈鸿由上赶下,问知前事,因不愿人知道塔上有人隐藏,见天已黄昏,来人走出塔门,误把那两人当做自己,此去不会再来。沈鸿听姜飞说前途有两人遇劫,不由激动义侠心肠,好在来路已被途中崖坡挡住,盗党不会看出,提议仍顺大路前往探看。于是重上官道,一口气走出十多里,始终静荡荡的,除却偶然见到发育不全的庄稼和零零落落空无人居的上房窑洞,见不到人的影迹。暗忖:听盗党口气,那被害的两人相隔不远,为何走了十几里路不曾发现踪迹?又走了两三里,由一荒村绕过,忽听犬吠之声,遥望前面树下聚着七八条野狗正在争食,近前一看,乃是两具死尸,已被野狗分裂,肢体不全。一个农夫打扮的老者头被人斫去大半边,死状甚惨。沈鸿见群犬争夺残尸,不由大怒,钩连枪恰在手中,刚要上前,内中一条野狗汪的一声已蹿了上来,吃沈鸿闪身一枪刺进腹内,顺手一抖,那狗一声惨嗥跌死在地,连肚肠也被勾出。姜飞见状,忙喊“大哥快走!”到了前面说道:“大哥如何多事,你没见这些野狗两眼通红饿疯了么?要是疯狗被它扑中,休想活命。这两死人必是强盗所杀,尸首就在村外,狗咬得这凶,无人出看,分明村中人已逃光。我们总算运气,想是方才那小贼不打算害我们,恰巧新来同党在途中杀了两人,就此混过。否则杀人之处相隔这远,小贼只要一说形貌远近,定必四路搜索,我们吉凶还拿不定呢。就这样还要防他事后间出,重又追来,我们走得越快越好。虽然年景荒乱,朱仙镇到底热闹地方,赶到那里比较平安一点。我们已快走了一半路程,天明当可赶到。大哥初走长路,如不觉累,到了镇上再休息罢。”

两人随又前赶,沿途连经好些荒村小镇,大都残破荒凉,无什居人,就有人住也是老弱残废,无力逃荒,守着附近一点瘦得可怜的农作物,在彼忍苦挣命。不时听到悲泣愁叹之声由荒凉的旷野里隐隐传来。二人途中口渴,想买一点水吃,好容易看出一家有人,并还未睡,天已高明不远,便去叩门求饮。隔了一会,才见一个蓬头乱发、赤着上身、年约七旬、枯瘦如柴的老太婆由土洞中探出头来。姜飞说明来意,又给了她几十个钱,老太婆好似喜出望外,颤声说道:“今年大水之后,加上天干,田里没有收成,衙门里的差人不容分说强要完粮。秋租交不上,田主还要追逼旧欠,实在无法,逼得人们,不是拉了杆子去当棒客,便是全家逃走。全村二十六家一百多人,只剩我这老不死的寡妇和东首第二家一个缺了腿的残废刘二秃子无法逃走。每日掘些草根树皮在此等死,想来也活不到几天。可恨那些财主们一个个造了土城石堡藏在里面,照样大酒大肉享福,口口声声说种田的都是强盗,一步门也不敢出。他造了土城,又招上许多打手,钱花了不知多少,一点用处没有。前几天洪财主家正做生日,搭台唱戏,被袁家两位寨主带了弟兄赶去,一夜天杀光烧光,连块瓦也未剩下。早知这样,待我们苦人稍好一点,不逼我们造反,就欠他一点租子,也比造土城请打手用的钱少得多,还落个大家平安。我们欠他租粮,又不是不还,何苦这样想不开!要照从前这里乡风,外乡来的客人错过宿头,莫说吃杯茶水,便住上一两天,连吃带拿都是常事。如今全村整天见不到一点烟火,承小相公好意还送我钱,热水却没地方找去。前些日下了点雨,井水倒有,我老婆子已有两大没吃东西,实在走不动。我家还有一个破水桶,井就在西南角槐树底下,请小相公自己去吊罢。”姜飞见她絮聒不休,好容易把话听完,取出水桶,拿了就跑。沈鸿又将带的冷馍分了她四个,未容称谢,赶到井旁。见姜飞已往回走,水并不曾取来。原来那井大深,井底还有死尸,只得将桶送回,忍渴上路。这一耽搁东方渐有明意,大半轮明月变成一团白影,悬在地平面上,东方已现出一片青痕,天边碎云均有红影,知天将亮。问过老太婆,当地离朱仙镇还有八九里,赶到正是时候。走了一夜,途中又未停息,意欲早到投店,弄两匹马往老河口赶去比较快点,于是加紧往前驰去。

 八 巧得千里马

二人走出不远,天光大明,沿途又发现了两处火烧过的城堡和一具残尸。一轮朝阳业已升出地面。遥望前面黑压压一大片,途中时有车马往来,多是好些人结队而行,孤身行客极少。偶然遇到两三人一起,都是穷苦土人,除却雇有镖师的官绅商客,所遇土人十九面有菜色,神情均极愁苦。沈鸿暗忖:自明中叶以来,阉党威权日重,地方上的土豪劣绅又极横恶,贪官污吏上下勾结,闹得民不聊生,刀兵四起,照此形势,天下非要大乱不可。自己的仇人便是一个著名恶霸。正在气愤,姜飞忽然笑说:“到了!”往前一看,朱仙镇相隔已只半里来路。镇上人烟稠密,甚是热闹,并有一列高大的土墙环绕全镇,比寻常小县城强得多。栅门刚开不久,好些赶集的商贩挑了菜蔬和各种用具正往里面抢进,全镇长达三四里,行店甚多,人语喧哗,往来如织。每家店内都堆满各种货点,饮食用具无不齐备,热闹繁盛,看不出一点兵荒景象。半条街还未走完,便有店伙来迎。姜飞精明仔细,先把价钱问好,说明打尖,只歇半日,再去投店。匆匆进店饮食,便就客房卧倒。

午后起身洗漱,拿了行李便去看马,先想雇用,后问出雇马还要跟人,并管食宿,湖北马贵,带到老河口卖掉还有余钱,当日又是马市,可凭目力随意挑选。二人一、想买马上算,赶往一看,马群甚多,稍好一点便要百多两银子一匹,方觉大贵。忽听西北角上众声喝打嘈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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