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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纯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道:“大人说的故事,竟然不是故事,而是确有其事?这怎么可能呢?你说的不可能是真的。”
钱世臣非常满意百纯的反应,符合他的预期,道:“百纯无答我的问题。”
百纯打量他半晌,道:“我的师姐是辜大哥的朋友,师姐寄信来我处,由我把信转交辜大哥,就是这样。”
想到辜月明,他心中立即充满杀机,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今晚辜月明肯定性命不保。戈墨加上五十个对岳阳城熟悉得像对自己家般的高手,辜月明怎可能应付得来。
欣然道:“如此辜月明就是个没相干的人,我们以后不要再提起他。”
百纯芳心一震,直觉感到钱世臣心中对辜月明的仇恨,又记起辜月明屡次警告她不要理他的事,现在更从钱世臣泄漏的口风大概知悉辜月明因何事南来,但仍没法明白钱世臣怎会和辜月明结下解不开的梁子。
钱世臣露出思索的神色,徐徐道:“不知过了若干年,在湘夫人投河之处,一株怪树从河床长出来,高达一半水深,先被到那里狩猎的猎人发现,然后广传开去,人人均认为此树是湘夫人死后的化身,称之为湘妃树。”
百纯的心神被他说的话吸引,惊异的道:“世间真的有如此异事?”
钱世臣道:“此事千真万确,后来楚王还亲自远道从都城到那里看个究竟,把那河段画为禁地,派人在无终河之东筑城看守。”
百纯深吸一口气道:“这株树有甚么特别之处?”
钱世臣道:“湘妃树当然不是寻常的树,是独一无二的,其形如伞,树干粗至两人合抱,色红,叶黑,大如人的手掌,似五指箕张之状,茎被尖刺,呈钩状向下。不论河水如何暴涨冲奔,都不能影响其分毫。”
百纯道:“这株树仍然在吗?”
钱世臣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般,目光首次从她身上移开,投往烟雨迷离的挂瓢池,吁出一口气道:“这还不是最奇妙的地方,最奇怪是此树每十年开花结果一次,却只得一果。花是金黄色的,形状奇特,灿烂盛放时美至不可方物,异香四溢,远传十里。”
百纯兴致盎然的道:“从这株树长出来的,肯定是仙果。”
钱世臣点头道:“曾见过果实的人都会像百纯般有这个想法。此果大小如拳,从树顶长出来,浑圆通透,晶莹如玉,名为湘果。”
百纯好奇的道:“是不是在采摘上出了问题呢?”
钱世臣的目光回到她发亮的俏脸去,沉声道:“此果长得极快,不用一天的工夫,便可熟透,且每次都是由正午开始,那时天见异象,忽然雷电交加,雨暴风狂,至当夜子时才止,然后是浓密的大雾,令人更感到此果绝非凡果。”
百纯往左右看去,骇然道:“给大人说得我心都发毛了。”
钱世臣双目射出火热的神色,道:“任谁见到此果,都希望能据为己有,毫不犹豫的服食,看会不会变成神仙。百纯会这样做吗?”
百纯摇头道:“我不知道。”
钱世臣叹道:“百纯猜对了。此树刀斧不入,一般凡兵根本没法把湘果割下来,且其时河水暴涨,风雨雷电下水流如万马奔腾,要到这样的河里取果,谈何容易。”
百纯咋舌道:“子时后又如何呢?”
钱世臣道:“湘果会迅速萎谢收缩,消失得无形无踪。”
百纯瞠目以对。
钱世臣道:“但湘果的吸引力太大了,数百年间,冒死采果的人不计其数,为此送上性命的人亦不计其数,更有人想出在水中把湘果吃掉的方法。”
百纯道:“成吗?”
钱世臣点头道:“确有人曾在水中成功服食。此人是个水性极佳的勇士,他以粗索绑在腰间,另一端绑在河旁大石上,精确的算准长度,然后在结果时投进河水里,就在水中吃掉湘果。唉!”
百纯紧张的道:“发生了甚么事?”
钱世臣沉声道:“他胀死了。”
百纯失声道:“甚么?”
钱世臣道:“刚服食时没有异样,到他回到岸上,忽然全身发胀,直至胀死,死状极惨,从此再没有人敢这么做。”
百纯说不出话来,记起钱世臣说过“那是非常神异的东西,同时非常可怕”的两句话。
钱世臣道:“此时湘果的事终传入楚王耳中,楚王按捺不住,亲自南来,目睹湘妃树开花结果的奇景,偏是毫无办法,又不甘心,遂命手下心腹大将在河旁筑城看守,并责令这个大将想出采果之法。到颛城矗立河旁,已是十多年后的事,大将成为第一代的城主,可是对如何采果,仍是一筹莫展,更为此郁郁不乐,城建成后三年,竟一命呜呼,其子继位为第二代城主。”
罗伞外的细雨愈下愈密,在风灯映照下,变成一道道银丝,封闭起罗伞内的小天地,灯光不能及远,他们似置身在由苍天吐出来的雨丝编织成的雨茧内,回荡着来自远古悲壮荒凉的故事。
河弯处两艘不见灯火的快艇转出来,朝辜月明处身的桥底顺流驶至。从辜月明的角度看去,见不到艇上的敌人,因为目光被竖起在船首的盾牌封隔,只能肯定敌人密藏盾后,弯弓待发。
辜月明别转头往桥底另一端下游方向瞥了一眼,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立即松开抓着艇沿的手,潜入贴近河底的深度,在漆黑的水中灵活如鱼般接近敌艇。
剎那之间,他掌握了敌人的虚实。
大河盟并没有参加这个针对他的行动,否则如有丘九师这个精于兵法战略的人主持大局,绝不会用这种看似周详缜密,事实上非常愚蠢的方法向他发动攻势。
丘九师或阮修真会看破他藏艇桥底,是诱敌之计。他们会先把他从桥底逼出来,才慢慢收拾他。
在一般情况下,敌人现在采用的战术,对付任何人都是绰有裕余。但若对付的人是他辜月明,与自寻死路全无分别。
主持的是戈墨,此人武功虽高,更懂妖法,却不是行军打仗的专才,碰上他只有吃大亏的份儿。
河面倏地灯火通明,敌人拉下掩盖风灯的布罩。
箭矢离弦的声音密集响起。
一切尽在辜月明计算中,辜月明从水底升起,手中利钩挂入左边敌艇船头处,钩个结实,接着从敌艇旁敌人看不到的角度冒出头来,换气,又再潜入水里,四弓弩箭机来到手中,扭身仰潜。此时敌艇在上方驶过,站在敌艇中间的箭手完全暴露在他弩箭机的瞄射范围里。连接挂在敌艇船首的钩索绷个笔直。
机括声响。
弩箭连环射出,从河水斜冲而上,惨叫声应箭而起,四枝弩箭,准确无误的命中四个敌人,伤的都不是要害,而是肩臂的位置,不是因他忽然心软,而是策略上的考虑。
辜月明今夜的战略目标是戈墨,只有杀死戈墨,他今晚才算大获全胜。杀人只会激起对方拚死之心,可是伤人,却可削弱敌人的战力,令对方不得不拨出人手,去救护伤者。就以现时的情况说,两艘敌艇各有两个受箭伤的人,立可瘫痪了两艇的战斗力,为了迅速救治伤者,两艇必须立即撤离战场,而这正是辜月明计划的部分。
两岸杀声震天。
劲箭雨点般从埋伏两岸的敌人手中强弓盲目的射往辜月明原先发射的水段,而辜月明已先一步被系在腰间的绳索扯得随艇去了。
手握宛剑剑把。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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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章 兵贼之情
辜月明策骑灰箭,从小径转入风竹阁,在挂在两旁的风灯照耀下,乌子虚坐在大门外的阶台处,见到辜月明,鼓掌道:“好马!”
辜月明从马背翻向地上,拍拍灰箭,要牠随意走动,步上长阶,来到乌子虚身旁坐下,道:“乌兄该是童心未泯的人,屋内有椅子不坐,却到门外来坐地上。”
乌子虚看着灰箭在林木间溜达,欣然道:“我今天工作的成绩很好,一口气完成两幅美人图,已让人拿去给周老板过目。原来写画可以让人这么满足,比甚么花言巧语更可令美人们倾心,早知入行当画师算了。”
又向辜月明道:“见到辜兄真好!”
辜月明道:“我把马寄养在红叶楼,黄昏时骑牠到城外让牠活动筋骨,回楼时顺道来看你。坦白说,我见过真郎庚画的肖像画,他拍马也赶不上你的妙笔,根本不能比较,你老哥才是真的画仙。”
乌子虚叹道:“实不相瞒,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以画出这么动人的画作,每当我拿起画笔,云梦女神就像上了我的身般,昼情画意黄河长江之水般倾泻而来。我现在没有奢求,只希望能保持这种状态,直至离开红叶楼。”
辜月明一呆道:“竟有此事?”
乌子虚道:“的确如此。女神是特别关照我,一方面使我做尽蠢事,另一方面却是威风八面。辜兄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辜月明平静的道:“要知道是怎么回事,须看衪肯不肯在梦中告诉你答案,我们凡人如何去揣测呢?”
乌子虚鼓掌道:“对!辜兄说得好。”
辜月明道:“我这回来见你,是要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是坏的,一个是好的,希望你的女神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能保佑你。”
乌子虚色变道:“不要吓我。”
辜月明讶然看他,皱眉道:“名震天下的五遁盗,胆子竟然这么小,说出来肯定没有人相信。”
乌子虚苦笑道:“不要糗我了!先说好消息吧!我真的想不到可以有甚么好消息,坏消息我倒可以想出一箩筐来。”
辜月明从容道:“你已猜对了,好消息有等于无,是你的胖老板故意泄漏给我知道,好让我转告你。周胖子不愧老江湖,帮你帮得不着痕迹,事后又可置身事外,不会惹祸上身。不过以他这样的一个人来说,对你是有情有义啦。”
乌子虚胡涂起来,问道:“究竟是甚么事?为何有等于无?”
辜月明道:“周胖子告诉我,七月七日红叶楼十周年晚宴举行之夜,岳阳城南北两门会彻夜开启,任由来赴会的宾客出入,只要能出示请柬,门卫绝不会阻挠或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