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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鲍振飞冷笑过之后,却又说:“志起你记得当年江志升所作的那丧心败德之事吗?想不到他的儿子江小鹤比他还要贪淫好色,胡作非为。早先我杀过江志升之后便非常后悔,所以明知江小鹤是一条祸根,但是我不忍害他。现在,竟想不到他学好了武艺,不但与我们作对,还任意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不要说我鲍振飞跟他还有私仇,就是没有私仇,我也要作一番侠义行为,替世间除去这个强徒淫夫!”
龙志远又打了个冷战,但是他放了心,知道他师父没想到江小鹤那些坏事就是他给干的。
当下鲍振飞又向张黑虎和蒋成深深打躬,说:“我鲍振飞来到此地,虽然是为江小鹤所迫,可是也该是离开汉中,与他决一生死。现在他既是这样的可恨,他就不找我来,我也要找他去。但我老了,我这徒弟虽是我最得意的门人,可是你们看他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那就是前些日他与江小鹤争斗吃的亏。凭我们两人决不是江小鹤的对手,现在只有求诸位帮助。诸位是川北有名的豪杰,江湖上的侠义,我想一定不能坐视那样的淫贼在此横行。诸位如能帮助我铲除了江小鹤,人命官司可由我去打,我们昆仑派的人都算是诸位的师侄,以后汉中、长安各处由著诸位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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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鲍振飞的话才说到这里,蒋成就说:“老大哥你何必这样客气,江小鹤是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有我们在此处,还能容许他往西边来吗?还能许他活著逃往川省吗?”
张黑虎也很兴奋地说:“老三,你派人把大哥请来,咱们就商量商量怎样对付江小鹤?”
花太岁蒋成立时叫了人去请他们的大盟兄丈八枪刘杰,一面又命人做菜备酒。
这里老拳师就说:“我想咱们这里的人应当越多越好,江小鹤从他师父学了几年艺,他一定会些奇技,最好能将涪洲虎高老师父请来,并请来铁杖僧、阆中侠。”
花太岁蒋成却说:“高老师父现在归隐了,决不再管闲事;铁杖僧闻说现在川省,可是为斗一个江小鹤请出那么大本领的人来,又不值得。至于阆中侠徐麟,咱们更不必理他,他也是我们兄弟的仇人。”
鲍振飞说:“听说阆中侠近十年在家很是安份,不致于得罪诸位吧?”
蒋成说:“他虽然安份,可是他的儿子徐雁云却极为可恨,时常与我兄弟作对!”
鲍振飞又问:“这徐雁云的武艺如何?”
蒋成说:“不错,剑法似乎比他父亲还好些,年纪二十来岁,和江小鹤差不多。他的性情比阆中侠还骄傲,他又娶了个媳妇,是蜀中龙的外孙女,名叫秦小仙,一口宝剑连她的公公都敌不住,常常骑著一头小黑驴在外头横行!”
这时,龙志起的脸又惊青了,听说阆中侠的儿媳是个骑小黑驴的,他又想到前些日子在暮色下小村中所遇的那件事,心里觉著害怕。
鲍振飞坐在旁边,捻著银须沉思。
蒋成和张黑虎一听提到了阆中侠父子翁媳,却就像鲍振飞提到江小鹤似的,眼睛睁大,面色发白,仿佛又是恨又是怕,都沉默著不言语。
这时院外人声嘈杂,是那丈八枪刘杰来了。
这刘杰的身材很高,穿的衣服很阔,态度极为傲慢。见了鲍振飞,鲍振飞向他带笑点头,他不过是微微一点头,对于龙志起他简直是连理都不理。
这时蒋成用的仆人把酒饭都摆了上来,大家纷纷让座,把刘杰让到首座,鲍振飞倒坐在次席,竟没有人来理龙志起。
龙志起觉著无味,就退身出屋,到了院中,又见一些人全都瞧著他笑。仿佛笑他那大黑脑袋,连鬓胡子,又瘦又短的书生样子的衣裳。龙志起心中真不痛快,走出门来,就沉重地跺了一下脚,迈步在街上走。他还不敢快走,因为一边大步,胳臂、肩膀、腰部就全像拿刀挖了一下的那般痛:又觉得街上走路的人全都注意他,他就进了一家酒店。
这酒店里的人很多,就有许多人都大笑,说:“来了!来了!快看,这是昆仑派的高徒!”
这些都是张黑虎和蒋成手下的人,他们都会几手武艺,都是地痞土恶。他们大家讪笑著龙志起,龙志起却竟以为大家恭维他,他就扬眉吐气地向众人拱手。
有个人拉了个凳儿请他坐下,就问说:“蒋三爷在那里请客,炒得好菜,预备得好酒,你为甚么不到那里去吃呢?”
龙志起却摇晃著他那大脑袋,撇了撇嘴,说:“谁和他们在一处吃?我师父和他们称兄道弟,叫我当他们师侄,我他娘的能甘心?我龙志起是鲍振飞的大门徒,今年我也四十多岁了,紫阳靖远镖店我也开了十多年,紫阳三杰的名头我数第二,川北阆中侠也跟我较量过。现在他娘的我在川北倒成了晚辈,谁能忍这口气!”那些人齐都哈哈大笑,有一个人就说:“现在还不要紧,你只比张二爷蒋三爷他们低一辈,若等到涪洲虎铁杖僧一来到,那你可就是孙子了!”
龙志起马上拿拳捶著桌子,下面咚咚地用脚跺著地,自言自语地骂道:“都是那狗娘养的江小鹤,不然谁能到此地受这些气?”他们这里说笑著,龙志起道完了字号又骂江小鹤。
旁边却有个酒客对他们这里很是注意,这人也年约四十上下,也是黑脸膛,但比龙志起的身材高,可是瘦得很多,穿的衣裳也非常不讲究,但两眼却很亮。他听说提到了江小鹤,他越发注意来听。
此时便有个本地人,大概是蒋成手下的伙计,他给龙志起斟了一杯酒,说:“朋友,别骂江小鹤,也别怕江小鹤,先喝这杯酒,壮壮胆气。告诉你一件事,江小鹤他决不敢到仪陇县来,因为他在螺蛳岭作了贼,劫了蓬安县正堂的家眷,现在那案闹得很大,府里的公文都到了本县,我刚才听衙门里冯大爷说的。”
龙志起才接过去酒壶,一听这话,他惊得手一颤,把酒全都洒了,洒了一个穿青衣裳的人一身。
那个人回身就是一掌,骂道:“盲了眼!臭脓包!”
龙志起被这人一掌正打在他胳臂的伤处,痛得他一咧嘴。才要发气打架,就忽见旁边那黑面的酒客,突地站起身来,说:“喂!朋友们,可别混口乱道,江小鹤是我的兄弟。他是堂堂的一个汉子。要道他拦路劫人我还许信,要说他抢劫甚么县正堂的家属,那如果有证据,我能替他去打官司,我那老兄弟他决作不出那样的事来!”
这里的人全都惊愕,有两个似乎都认识他,就过去推他坐,说:“老伍,有甚么事!你和江小鹤十年多没见了,早先你们也不是有甚么深交,你何必替他打这不平?”
这个人被人呼为“老伍”的,似乎已有些醉意,他便扬著头撑著眼睛说:“怎么没有深交?江小鹤他和我是患难兄弟,十年前我叫他入绿林,他都不肯干,现在他就能打劫官眷?这不定是那个混账忘八狗娘养的,作了案冒充他的名字!”
龙志起一听这姓伍的骂上来,他也就气了上来,因为欺这姓伍的长得瘦弱,他走过去抡拳向姓伍的就打。姓伍的也跟他互相揪扭,龙志起虽然力大,但身上有伤,动转不灵,两三下便被姓伍的给揪扭倒,咕咚一声,头碰在酒瓮上,脚伸到椅子下。
旁边的人有的鼓掌大笑,有的说:“不要紧,爬起来再打!”此时一些老实的酒客全都溜走了。
酒店的掌柜子站在板凳上摆著手给他们劝架,龙志起忿忿地骂著,爬起来,一掌将那掌柜揪下了板凳。他举起板凳来,又向姓伍的打去,姓伍的也举了一把椅子上来相迎,兵兵兵兵,两件木器相碰相撞,撞得板凳腿椅子背全都折了。
那姓伍的趁势又由桌子上抄了一把酒壶,“吧”的向龙志起的脸上打去,龙志起要躲没有躲过,酒壶正打在他那张黑胖的脸上,当下鼻子流出血来。
龙志起简直像疯了一般,奔到柜房,抄上酒店切肉的那把刀,就向姓伍的飞去。不料,打错了,竟打在一个秃顶的人头上。
这人是跟张黑虎来的,他头上一迸出血花,他就由腰下抽出来光亮的匕首,扑向龙志起,骂道:“囚凶的,你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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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零
龙志起赶紧向后去退,同时有旁边的人上前把这持匕首的人拦住。
立时,酒店里更加骚乱,吵架声,劝解声,更为嘈杂。那姓伍的人却跳出了酒店,在外面拍著胸脯,还向店里的龙志起大骂,他说:“姓龙的!连你带鲍昆仑,你们要是好汉子,就在仪陇县等著。十天之内我准保把我的兄弟江小鹤找来,到时咱们再较量。你们要是硬汉,就别走,要是脓包就快滚!小子,等著我的!”龙志起也在酒店里向外大骂,他跳著脚还要扑出去,却被旁边的人紧紧揪著他的双臂。揪他的右臂还不大要紧,揪他的左臂他可真受不了,疼得他赶紧求别人将他的胳臂放开。
此时外面那姓伍的已然走了,那个受误伤的也被别人给拦住。
龙志起又过去给那人作了几个揖,谢了罪。那人又骂了他几句,才慢慢收起了匕首。当时酒店里嚣杂声音消停一些了,可是桌椅板凳一切杂物却歪东倒西。
龙志起在一个凳子上吁吁地喘气,用衣袖擦著鼻血,他就问说:“那姓伍的是个甚么人,他真认得江小鹤吗?你们诸位都认得他吗?”
有人便说:“那家伙名叫黑豹子伍金彪。”
龙志起撇著嘴说:“无名小辈!”
旁边的人说:“可是他在川北有些小小的名头,早先他是绿林中人,在箱子山,当过大头目。十年前江小鹤不过是个小孩子,飘流到川九来,混得没办法,大概也在箱子山当过几天喽啰,因此与黑豹子伍金彪相识。自从箱子山被剿,伍金彪也落了网,在衙门坐了七年监狱,甚么刑罚都受过了,可是他牙关紧咬,只认是被贼掳去的人,并不承认自己是贼,到底官司被他熬出来了。去年他才出监,便在各处飘荡,虽然不再为非作歹,可是还常常去讹赌局,因为他是由监狱挣扎出来的人,所以江湖上都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