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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惊昆仑-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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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人“嗖”地一闪身,身躯极为利落,他撩开江小鹤的右臂,以右手的二指向江小鹤肋间点来。

江小鹤吃了一惊,赶紧退后一步,说:“啊呀!你还要跟我施展点穴法?”说时,又猛地跃步向前。

那人也除去了蓑衣,展开拳法,并时时想以点穴制胜。可是江小鹤本来精于此道,哪里肯叫他得手?往来四五合,就听“咚”的一声,那人便摔倒在泥水之中。

江小鹤又哈哈大笑,踢了一脚,就说:“你起来吧!”同时再细一看,这人的容貌,却不禁惊异,因为觉得十分眼熟,仿佛曾往哪里见过似地。随问说:“喂!我好像认得你,你姓甚么?”

那人本是个很瘦很短的,年纪也就是二十来岁。他爬起来时,衣裳已满是泥污,拣起他那件蓑衣来,就气忿忿地向江小鹤说:“你认得我?我还认得你呢!阆中侠都不肯收的龟种,现在你又来到这里称英雄?”骂毕,抱著蓑衣转身就走。

江小鹤虽然被他骂了,可是倒不生气,脑里只是想:“这人是谁呢?”

这时街上的几个穷孩子把他跑了的马给截回来,飞了的鹅也给捉住,江小鹤向他们道谢,每人给了他几百钱。

然后,又叫一个孩子在旁边杂货铺里买了一条麻绳,他就狠狠地把那只鹅绑在马屁股上,上马挥鞭,就出西门走了。

在路上,他费尽了思索,但也想不出刚才被自己打的是谁,与自己在哪里见过,觉得十分纳闷。

这时雨也微小些了,云雾中已可隐隐看见前面那巍峨的嵩山。江小鹤心里就想,刚才被我打了的那人,莫非是白松寺太无和尚那里的?可是他怎会知道在十年前阆中侠不肯收我为徒弟呢?想不出来,心里倒非常急躁。回到了鸣琴涧,就见李凤杰已然回来了,并把那胡二怔已经救出。

那胡二怔今天在镇上打了郝家庄的几个人,可是他也被郝家庄绑了去给毒打了一顿,若不是李凤杰去了给说情,那郝二老爷还是不肯放他。他光著膀子,铁肩膀和脊梁上全都是紫色的鞭痕,头皮也破了,流出血来。他坐在院中榆树下,噘著大嘴,鼓著肚子,气得跟十个蛤膜似地,江小鹤牵马进来他也不理。

李凤杰走过来说:“江兄,你进城作甚么去了?”

江小鹤说:“因为我明天就要走,我进城给你买了一只鹅三只鸡,好作为我给你贺喜的礼物。”说著,他从马上把鸡鹅解下来。

那三只鸡都羽毛零落,耷拉著脑袋,一扔在地下,就都趴在那儿起不来,已然半死了。李凤杰不由笑了。江小鹤就说:“你快点宰了留著请客吧!养是怕不活了,为这三只鸡一只鹅我可真费了事,还跟一个人打了一场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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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李凤杰惊讶著说:“怎么,你又跟人打了架?在嵩山你可不应当净得罪人,金脸菩萨太无和尚那不算,少林寺中会武艺的僧人就有五百多。不过他们庙中的规矩很严,从不许到山下去殴斗。”

江小鹤摆手说:“不是,不是,我打的是个外省人。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随说著,系上马,拿著大草帽和油布衣服送到屋里。

李凤杰也随他进来,又问:“为甚么你老兄又同人打了起来?”

江小鹤把刚才的事说了说,又说:“那人十分瘦小,面貌我觉得十分眼熟,仿佛在十年前闯江湖曾见过他,可是我又想不起来。他的拳法很不错,除了我,今天谁也不能打过他。我并且看出来,他会点穴法。”

李凤杰纳闷著说:“点穴法?……”翻著眼睛想了半天,他就说:“据我知道,天下之会点穴法者,只有三家。一个是鄙师蜀中龙,一个是纪广杰的祖父龙门侠,但这两位老侠全都不轻易传人。我从我师父那里只学得大意,并不会使用。纪广杰与我交手过两三次,我也没见他使用点穴法。另一个就是开封的高庆贵,他是家传的,不过会上四五个著数,此外大概就没有人了。”

江小鹤听了却不禁暗笑,因为自己的师父和那哑巴师兄都是精于此技的,李凤杰却还不知道,当下江小鹤就摇了摇头。

李凤杰又在旁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也像没听见似地,脑里只是思索那个面熟的瘦子。

少时,李凤杰用的那个仆人进来说:“鱼怎么做?”

李凤杰说:“酱和油还都没买来,只好煎著吃吧,有醋没有?”

仆人说:“醋倒有,姜我也买来了。”

李凤杰点头说:“好了。”又隔著门一看,那胡二怔还在院中树下坐著。

李凤杰就叫了一声“二怔”,胡二怔答应了一声,却不站起身来。

李凤杰就叫他说:“二怔,你这里来,我给你引见一位朋友。”

胡二怔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光著脚走到门前。

李凤杰就指著屋中的江小鹤向他引见道:“这是我的朋友江小鹤,他的武艺比我强得多。”

胡二怔也不进屋来,他仰著脸往屋内去看,就见江小鹤身长体健眉目英武,他便不敢小瞧,随拱拱手,转身又回到榆树下去任那雨淋著。江小鹤看见他那黑铁色的厚大的脊梁,上面有鞭痕累累,有几处都抽裂了肉,露出血来。

江小鹤就忿忿地说:“那郝家,一定是恶霸!”

李凤杰却说:“但是他把郝家的庄丁也打得不轻,这胡二怔他常在外面与人殴斗的。”

江小鹤便不言语了。

外面雨声虽然小了,但是还没有住,天色可渐渐昏黑了。

胡二怔在院中喂那两匹马,那个仆人就把煎的鱼、热的酒、熬的汤、煮的饭,都摆在屋中。屋中也点上了两盏菜油灯,李凤杰与江小鹤就又高谈畅饮起来,并把胡二怔也拉到屋里,请他喝了些酒。

因为江小鹤明天就要起身,所以李凤杰越发擎著大碗请他饮。并说:“江兄,你别看我是念书人出身,但是生平最钦佩你这样豪爽之人。据我说,无论武艺多么高强,但是性情若不豪爽,仍然算不得真正侠客。我们看太史公的游侠列传,以及唐朝人所说虬须客等人,莫不是激昂慷慨,豪侠爽快,所以我最恨昆仑派那些人。因为他们没有一点豪侠气概,一次在长安西关,一次在灞桥畔,他们两番与我交手,总是二三十人一齐上手,并且还杂入一个妇人。我真觉著他们可耻,后悔我与他们惹了那场闲气!”

江小鹤一听,心中又勾起了烦恼。喝了口酒,暗暗叹了口气,他又详细询问那帮昆仑派与李凤杰交手的那个女子的容貌。但李凤杰仍然说自已没有十分注意那女子,究竟她长得甚么模样,自己实在说不出来,不过长得不寒伧罢了。

江小鹤听了,心中越发感叹。暗想:“多半就是阿鸾,只不晓得她是否已嫁了人?她是否恨我?她若嫁了人,那我还倒不至于大伤心,慢慢地断了念头。若是她还待字闺中,那可叫我真难处理。我要想报父仇,就不能娶她。要娶她那就不但不能报父仇,还要向他们昆仑派求饶告罪、哀告、恳求,我江小鹤岂能做那事?”想到这里,就咳地长叹了一声。

连气喝了几大口酒,然后把筷子放下,酒碗一推,向李凤杰说:“我醉了,明天一早就是下雨我也要起身赶路,到长安、紫阳、镇巴,斗一斗他们昆仑派,把仇报了,我也许就死在那里!”

李凤杰惊讶讶问道:“江兄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若真觉得昆仑派和纪广杰难斗,那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娶亲的这件事并不要紧。”

江小鹤冷笑道:“八个昆仑派,十六个纪广杰,我也不放在眼里。我烦恼的并不是报仇和争斗之事,我却是另有一件事,十年以来我也时刻未忘。我走江湖吃苦,在深山上学艺,不仅是要替父报仇,还为著另一件事,这件事却比报仇的事难得多!”

李凤杰说:“你又不豪爽了,有甚么话何不对我说?你我虽相交未久,但彼此已知肝胆,只因你明天就要起身,不然我一定要留你多住些日。倘若你不嫌弃,我还愿与你结为生死之交!”

江小鹤却说:“好,说出这句话来,我们二人就算是盟兄弟了。可是我那件烦恼事真不是一言半语所能说尽,而且说出来你也不能给我想出甚么好主意,更得叫我心里添烦。还是等到将来我把事情办完了再来告诉你吧。”说毕他头朝里躺下睡了。

李凤杰用眼看著他,呆呆地坐了半天,但心中已经略略明白。江小鹤屡次三番他向自己询问昆仑派那女子的容貌,多半那女子就是他十年前的情人,可是在十年前他们全都很小啊!难道十三四岁的少男幼女,就有甚么私情吗?这样想又有点不能相信。

此时窗外有微微的淅沥之声,两盏灯里的油都已快烧尽了,桌上盘碗狼藉,并堆著许多鱼骨鱼刺。李凤杰就把桌子搬到一边,预备明天早晨再叫那个佣人来收拾。他并把两盏灯的油都倒在一个灯碗里,吹灭了一盏,留下的这盏也压下灯捻,然后将屋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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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刚要躺在榻上去睡,忽见江小鹤一翻身,他睁著眼晴悄声说:“把那盏灯吹灭了吧!”

李凤杰吃了一惊,真没想到江小鹤这时原来也没睡,便笑了笑说:“留著一点灯光岂不更好?你怕甚么?难道还有人偷我们的东西吗?”

江小鹤又悄声说:“快吹灭了灯,我听见外面有声音!”

李凤杰越发惊诧,回身噗地把灯吹灭,并随身由壁间摘下了剑,轻轻地抽出。

走到屋门前,扒著门缝向外去看。就见外面的天色并不黑,只是灰色的混混沌沌,也不知雨是住了没有?可是,院中的榆树被风一摇动便哗喇哗喇地往地下洒水珠。

李凤杰刚要开门出去看看,后面的江小鹤已然下了木榻,将李凤杰拦住悄声说:“不要出屋去,你别管,这大概是白天跟我打架的那个人他找我叙交情来了。”

李凤杰微笑道:“我想是甚么声音也没有,大概是你听差了!”

江小鹤微笑道;“我明听见有人推我们的柴扉,决不能听差。在九华山上我学艺十载,就是在十步之外你往地上扔下一个绣花针,我也能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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