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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鲍志云,一共十四个门徒,都来到镇巴县,天天在鲍家村从老拳师学习秘传的武艺。
老拳师也精神奋发,身体更健,手脚日见灵活,恢复了他少年时的英风傲气。尤其是每日晚间,老拳师总要教授孙女阿鸾几手秘技中的秘技。如此一连几年,昆仑派的声势更盛,但江湖上却丝毫也听不见江小鹤的消息。
第七回 雄关月下独走鲍阿鸾 灞水桥边群战李凤杰
五十四
第七回雄关月下独走鲍阿鸾灞水桥边群战李凤杰
光阴如箭,日月在抡刀打拳之中度过,一连又是几年。鲍老拳师虽然身体健壮犹昔,但苍鬓已变成了雪色,他已是七十六岁的人了。徒弟们多半都留了胡子,徒孙们都已长大成人。
十年以来江湖上的人事变迁也非常之快,但老拳师每日每时总忘不了那江小鹤。只要有门徒自远方来看他,他必要认真地问:“你们没听见江小鹤的下落?在外省江湖上新近没出来甚么武艺出众的年轻人吗?”但是别人的答覆总要使他失望。因他想著江小鹤艺成来镇巴,将我的门徒及子孙全都杀死,还不如我活著时候叫他来,我去见他。打得过他那自然很好,如若打不过他那也没有甚么的,叫他只要我这条老命好了。他父亲是被我杀死的,我就是再被他杀死也不算冤。
在这时,他的长子鲍志云还在汉中开设昆仑镖店,也收了许多徒弟,买卖更是发财。他的二儿子鲍志霖自从在秦岭道上被那位奇侠点穴之后,就成了残废,虽然请了许多医生治疗,能够使他挪动了,可是后腰仍然弯屈成了个罗锅,见了人永远是鞠躬的样子。
大儿媳方氏已于三年前病故,二儿媳是一无所出。只有孙女阿鸾这时已然二十二岁了,她出落得简直像一朵花,不,简直像一座玲珑剔透,洁碧可爱,奇峭挺拔的山峰一般。
她有著乌云一般的头发,亮星一般的眼睛,娇花一般的面庞,春柳一般的风致,寒松一般的骨骼。她的身子不高不矮,不瘦不肥,她的脚不小,气质言语不俗不野,武艺她早已学成了,蹿耸跳越,滚挡扳拦,尤其是一口昆仑派秘传的钢刀,简直纵横无敌,压倒了鲁志中、葛志强,并压倒了关中汉中一切江湖好汉。
鲍老拳师也说过,他孙女的武艺已在他之上,这时就是川北的阆中侠再来,也非输不可。他可没说过江小鹤,他心里却常常寻思:“不知江小鹤现在的武艺学得怎样了?他能敌得过我的孙女吗?”
阿鸾却天天盼江小鹤前来,她向老拳师说:“爷爷,我真恨不得江小鹤这时就找咱们来报仇,他早来了我早杀死他,也早一天叫爷爷你放心!”
老拳师听了只是微微地笑,心里却想著不能如此容易。
陕南的风俗,凡是闺女若到十五六岁尚没有婆家,那便招人家笑话,阿鸾姑娘虽然脚大些,而且她整天驰马舞刀跟男子一般,勤俭谨慎的人家自然不敢说她。可是有许多著名的拳师镖头,都争著领儿子来见鲍老拳师,要聘阿鸾为媳。
鲍老拳师却一概拒绝,有时他厌烦了,就说:“我的孙女这辈子不嫁人了!”
鲍阿鸾也终日耽于武艺,清晨练拳,午间骑马,半夜里上户,随它春去秋来,花开叶落,一概引不起她甚么情思。只是她却忘不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记得在幼小时候,她曾答应给人家当媳妇。
江小鹤上树给她取风筝,以叫她一声媳妇为条件,她还记得那时的情景,一想起来她就脸红,她就恨江小鹤。她并不是因为小鹤是她家的仇人才恨,仿佛另有一种原因她说不出来,心里时时急躁咬牙。想著除非江小鹤现在就来,与自己大战三四百合,自己把他杀死,杀得他血肉靡烂,然后自己也许又哭他,也许自刎在被自己杀死了的死尸之前,才能痛快!
这天早晨练毕了武艺,骑著匹榴红的骏马在村外飞奔,直奔到南山又折回来,走到道旁的一株柳树之前,她抽出刀来就向树上又砍了一下,喨地一声树皮又掉下一大块来,她才像消了点气,解了点恨。
这株大柳树就因为十年前挂过她的一只风筝,现在叫她天天砍一刀,砍得遍体鳞伤;虽然没倒,可是枝树渐少,柳叶也不茂盛,大概不能再活几年了。
鲍阿鸾回到家里,拴上马,放下刀,就吃午饭。
午饭向来是随她爷爷在一起吃,祖孙俩甚么话都谈,今天鲍老拳师却欲语而止,半天才说:“阿鸾,你愿出走吗?”
阿鸾停住筷子笑了笑问道:“叫我上哪儿去?爷爷。”
老拳师说:“闯江湖去!高山大河随你便走,见些家里所看不见的事,会些咱们昆仑派以外的英雄。”
阿鸾高兴著说:“我愿意去呀!爷爷,咱们一块儿去吧!您也多年没有走江湖啦!”
鲍老拳师摆手说:“我可不能离家。”
阿鸾撇嘴笑说:“您不能离开家呀?我可也不能离开您。”说著仍旧拿筷子扒饭吃。
鲍老拳师眉皱半天,又说:“你别以为你的武艺学成了,其实差得多!在咱们这昆仑派的圈子里边,决学不出甚特别的本领,你应当到外面去闯练闯练。由这里到汉中,由汉中过秦岭至西安府,然后出函谷关,顺著黄河直到开封府;到那里寻著老侠客高庆贵,拜他为师,学学点穴法。”
阿鸾冷笑道:“点穴法,我才不学呢!好汉子讲一刀一枪,拿点穴就是赢了人,也不能算是英雄!”
老拳师摇头说:“话不能这样说,点穴法总是应当学的。再说,我叫你出外闯练,是还有几层用意,第一你可以到外面去探听探听小鹤的下落……”
阿鸾一听这话,立刻扬起眉毛来说:“我要是一出去,准能把江小鹤的下落打听出来,遇著他,我非把他杀死了不可!”
老拳师说:“他若不与我们作对,或是他的本领并没学出甚么来,我们也可以不去理他。还有第二件事呢,那就是你今年已然二十多,男大当婚,女大当聘,你也应当自己去寻一个好女婿。咱们认识的这些人里全都不行,非得到外边访去。这十几年来江湖上又出了不少后起英雄,一定有与你配得过的人。但是你切要记清楚了,必须要那才貌英俊,行为端正,武艺比我还强的人。如若找到了,就回来告诉我,我再托人去说亲。”
老拳师说完了这话,却见孙女只是脸红了红,并没有说甚么话,而且停住筷子不吃了。
老拳师心里就感慨,暗想,到底是女大不可留啊!随又同孙女说:“千万记住了!我虽放你去江湖上择婚,但若看中了人,只消记下他的姓名来历就行。我还要试一试他,确实他的武技比我还高,我才能叫你嫁他,差点也不行。你虽走在江湖上,但也须安娴守礼,不可过份,给我坏了名声!”
阿鸾姑娘用手支颐,沉闷著并不作声。当日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自午饭后,她就没摸刀动剑。
老拳师为孙女择定了行期,就是后日起身。次日就派人给孙女预备行装,并派了四弟子蒋志耀随同上路,以便保护和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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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蒋志耀原本也是老拳师很得意的门徒,就因为年轻时看杜戏,调戏了一个良家妇女,犯了昆仑派的戒条,虽然因为情节较轻,饶了性命,但也挖去了一只左眼。他闲居七八年才将右眼保住,并且武艺也练得非常进步,这几年他也在江湖上行走,名声日起,大都称呼他为“独眼先锋”。如今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非常规矩老诚,所以老拳师才派他随同孙女上路,并谆谆地嘱咐了他许多话。
到了动身的那一天,是一个四月初旬的晴和日子,鲍家村里来了马志贤、陈志俊、袁志义、张志才等人,都来送阿鸾姑娘起身。
张志才本来是昆仑派排行十八的门徒。因为近年他的武艺日见进步,所以此次鲍老拳师召了他来看家。他就问说:“阿鸾姑娘打算要到哪里去呀?”
鲍老拳师就说:“我先叫她到汉中看她的父亲,然后再过秦岭,到西安府见葛志强,叫志强带著她见见西安府的镖行有名人物。由西安府他们东去,见华州李振侠、同州张德豹,再出函谷关访洛宁县铁臂猴梁高、嵩山金脸菩萨太无惮师、开封高庆贵。再叫她往南去访访上蔡的神鞭鲁伯雄、信阳洲的赛黄忠刘匡、襄阳城的花枪庞二。然后再入川省,会会川南的活洲虎、川北的阆中侠!”
众门徒一听阿鸾姑娘这一次壮行,齐都不胜羡慕。蒋志耀却不禁翻他那只单眼,心说:这一趟简直是充军发配,倘若姑娘在路上有点舛错,我这只右眼睛也得被挖下来。但既然老拳师分派了他,他就不敢驳回。
当下众人一齐斟酒,为阿鸾姑娘和蒋志耀饯行,并齐祝一路平安。阿鸾此时又有些依依不舍,含泪别了祖父和叔父婶母,她就出村上马,随著蒋志耀起程往北去了。
蒋志耀穿的是一身青布裤褂,骑著白马,马鞍后行李卷内插著钢刀,他马在前,不快不慢地走著。
阿鸾姑娘的马是榴红色的,矮小矫健,真正的小川马,新鞍亮镫,辔头疆绳都很讲究。但姑娘穿的衣裳并不太鲜艳,只是蓝绸子的裤袄青鞋,鞋头上只扎著几朵小小的海棠花,头上是一块蓝绸子罩著,辫子藏在衣裳里头,鞍后一个被卷,露出白钢的刀柄。姑娘摇动皮鞭,策马跟随,一面扬起两只灵活的眼睛,看那道旁的山水、麦田稻地和村舍人家。走过了北山就算离了镇巴县,由此该往西去了。
蒋志耀就在马上扭著身子向姑娘笑了笑说:“鸾姑娘,咱们现在可离开家了。咱们这程子可不近,至少得走二三千里,在路上不定要遇见其么人出甚么事。鸾姑娘你虽武艺高强,可是你没出过远门,我虽走了多年江湖,但也没到外省去过。咱们到外面得时时谨慎,处处小心,无论对甚么人也要谦恭客气,好话说在前头,山贼也得让路。咱们虽然都带著家伙,可是不能随便就亮出来使,武艺也不能轻露,要不然……”
阿鸾听他说到这里,便睁起眼睛来说:“得啦!你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