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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鹤摸著一个人,也不管他是谁,就猛力用尖刀刺去。只听“哎呀”的一声怪叫,床上的人滚了下来,江小鹤往外就跑。
北屋里的鲍老拳师也高声叫道:“有贼!”
江小鹤急急忙忙由马圈的棚栏跑出,拼命向村外就跑。跑到那道旁的树后,他用尖刀将缰绳切断,骑上马飞驰而去。
他也不辨方向,只觉得马跑过了一座板桥,道路十分迂曲。这时身后就有得得的马蹄乱响之声,小鹤叫了一声:“啊啦!他们追下来了!”赶紧又用拳头捶马拼命地飞奔,也不知奔出了有多远的道路,天色就渐渐发晓了。他看见了右边是山,左边是小溪,只有当中一条迂回的小路。回头向身后去看,却瞧不见追骑了。江小鹤心中十分高兴,于是在马上喘了几口气,依旧催马紧行。
前面就是一片光明,云朵却作紫红色,小鹤就知道面前是东方,而右边的高山一定是南方了。往下又走了三十余里,天色已然大亮。
小鹤看见右首有一股山路,心说:先进出去他们大概也就追不上我了。于是拨马进出,马蹄踏在山路上,得得的极为响亮;而山中那些鸟鹊小鸟也都被惊得飞起,乱飞乱叫。
江小鹤此时觉得身体疲倦,便勒住马缓缓前行,同时看见手中的那把尖刀已染了不少血迹,手上和衣襟上都是鲜红的。他心中十分得意,暗想,一定杀死了!可不知杀死的是龙大还是龙二?无论怎么样,总算给我爹报了一点仇,现在连鲍老头子也一定恨上我了。但我不怕他,老子已走进了山路,你们也追不上了。
缓缓地又走过了几个山环,只觉得山路渐高渐窄。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走差路了?
于是他下了马,将马匹系在一棵枯树上,就爬著上去。越爬越高,再向下一看,他就看出这却是一股死路,心里就懊悔著骂了声:“倒霉!”又想:这可真糟糕!我怎么走了一股死路呀!
刚要再爬上去,忽听耳边水声潺潺。他立刻看见山腰上流出一股泉水来,流到山石上溅起许多水珠,又曲折地顺著石缝往下流。
小鹤走过去,先用泉水把尖刀上染的血迹洗净了,才洗了洗手,然后用手掏著水喝了两口,心身顿然感到舒服。他就将尖刀收入怀内,慢慢地扳著山石再下来,将马车下来转过去,折了一根树枝当作鞭子。他就扳鞍上马,又顺著来时的路径走去。
才一走出山口,就见西面又飞驰来一匹黑马;相离不远;马上的人正是鲁志中。小鹤大惊,赶紧拨马往东去跑,鲁志中也催马在后面追赶。跑下约有三四里地,鲁志中的马匹眼看就要追到了。
面前是一片山麓阻路,江小鹤急得索性把马勒住,由怀中取出尖刀。心说:“我跟你拼了!”于是便准备鲁志中走到临近之时,就跳下马去与他厮杀。
可是回首一看,见鲁志中追到临近突然又勒住马,他手中和马上并没带著兵刃,只是急急地说:“还不快走,你好大胆!往东见了山路就往南,出去就是川北。快走!快走!不然他们就追来了。”
江小鹤才知鲁志中也是个好人。他随就赶紧催马往东,连头也顾不得回。少时果见另有一股宽阔平坦的山路,江小鹤就拨马提鞭又驰了进去。曲折地转过了几个山环,忽见面前现出一片旷野,也就知道自己已穿过了巴山,而来到了川北地面。但他仍恐鲍老拳师那些人追过山来,他座下的马匹不敢稍缓,依然顺著平坦的大道向南飞奔。
这时道旁的村落渐多,路上也有行人往来。江小鹤一颗惊慌紧急的心又渐渐放下。心说:路上有这么许多人,就是那伙人把我追上,他们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够就地杀死我?于是放下心去策马缓缓前行。
走下约有四五十里,阳光已当正午,江小鹤腹中饿得难受,便向路上的人打听。原来再往南走十余里便是万源县。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深深喘了几口气,便催著马往南走去。
万源县是川北的大地方,在后江的东岸。后江是巴水的上游,透迤著可以通到嘉陵江。虽然在这上游,水势很浅,不能行驶大船,但是也有不少舢板,载运著许多由陕南来的货物往南边去运。所以,这里也算是个水旱的码头,商业相当的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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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江小鹤骑马进了县城。他一看,这里的街市,比他们镇巴城里热闹得多,心中不禁高兴。暗想:到底是来到外面好,我现在也算闯到江湖上来了。我也有马,也有钱,就可惜没有一把长兵器,身上再佩上一口单刀或宝剑,谁敢说我不是江湖英雄?于是作出大人的气派,在街上行走。才走了不远,就几乎撞倒了一个行路的人,但他还不肯就下马来。
走到十字街口,看见有一家很大的酒楼,门前停著几辆车,车上都插著三角形的白旗,上头写著几个字,江小鹤却一个字也不认得,但他知道,这是镖车,他在镇巴时曾看见过。心里一时高兴,便在门前下马,将马匹系在桩子上,随后作著江湖人的派头,一进酒店就咚咚地往楼上走去。
才一上楼就被一个酒保拦住,说:“喂,喂!你找谁?”
江小鹤挺著胸脯,瞪著眼说:“我是喝酒的!”说毕,找了一张桌子,斜跨著板凳坐下。
一摇晃脑袋,高声说:“来一壶!”
酒保笑著过来,说:“你真喝吗?”
江小鹤瞪眼说:“怎么?你瞧不起我吗?”说时伸手向怀中去掏,先掏出马志贤给他的那五两银子,“吧”地向桌上一拍,随后又抽出那把尖刀,也“吧”地摔在桌上。
酒保不由笑了,旁边的许多酒客也都瞧著他笑。
江小鹤哼了一声,说:“你们看看我小吗?我也是久走江湖的,在陕南、川北有些名声。你看,银子在这儿啦!你别怕喝完了酒不给钱。去!快拿酒拿菜来,我吃完了饭还得赶紧走路。门外我有一匹白马,你也叫伙计们给喂了,用好草料!”
酒保笑著应一声:“是了!”
旁边有的人竟哈哈大笑起来。
江小鹤回首瞪了笑的人一眼,心说:走江湖的人,不能吃一点亏;吃了小亏,大亏就来,于是就嘴中骂著。
少时,酒保把酒饭和菜一齐端上来。江小鹤就一面饮酒,一面吃饭,并且两只眼东瞧西望。他见旁边喝酒的人,有不少都像镖颐和江湖人的样子。不过有一样,人家都是穿得整整齐齐,因为衣服整齐,就显得威风。
而江小鹤看著自己呢,却是一条破单裤,上面沾著许多猪屎,都露出肉来。下面光著两只泥脚,穿著双破布鞋,脚趾头都出来,像是要看热闹似的。上身披著个破棉袄,棉花也都绽出来,并且因为天气暖,酒入腹,虱子咬,浑身觉得痒痒。
江小鹤心说:不行!我这身衣裳可不能闯江湖,不怪走到哪里都叫人瞧不起,明明是个放猪的、要饭的,哪里像是走江湖的人?于是就想到要量一身衣里,可又怕钱不够。
脑子里忽然一转,想到偷盗的那方面;但立刻自己阻止了这个想头。暗道:偷鸡摸狗那不是好汉干的,我饿死也不能作!随就闷闷地喝酒吃饭,眼睛又看到桌上放著那把短刀。想起两年前的那日晚间,在麦田中鲍老头子把刀赠给自己时的态度,便气得一捶桌子,噜嗦著骂说:“鲍老头也不是好东西!早晚我非得把他杀了!”
这时!忽见靠西墙的一张桌子旁,走过来一个人。这人一近而来,就拍了小鹤的肩膀一下,带笑问道:“小兄弟!你是从哪儿来?”
江小鹤抬头一看,这人是个瘦人,身穿黑布夹裤褂,很干净,年有三十上下,黄脸小眼睛,嘴唇可是很厚,小辫盘在顶上,显出来是个惯走江湖的模样。
第三回 挥刀雪恨单骑走江湖 脱锁投山几番逢灾难
二十二
第三回挥刀雪恨单骑走江湖脱锁投山几番逢灾难
江小鹤站起身来一抱拳,说:“兄弟我是由镇巴县来!”说出来这句话,可是又有点后悔。心说这里虽然过了山出了省,可是离镇巴也不远。倘若这个人与鲍老头子龙家兄弟他们相识,骑著快马去给他们送个信,他们一定追下我来,那可就完了!于是补充一句说:“我从西安府来,走了五天才到镇巴。昨天在镇巴住了一宵,今天就来到这里。”
那人一听,他所说的路程全都不对,就不由得笑了。随就问说:“小兄弟你贵姓大名?”
江小鹤又抱拳说:“不敢当!兄弟姓江名小鹤,外号叫……”心想:走江湖的人都得有个外号,我得有个外号,我得起厉害的。于是脑筋一转,就说:“外号称三头虎!”
那人哈哈大笑,摸著江小鹤的脑袋说:“诸位请看!这位小兄弟自称三头虎,哈哈!”
全堂齐都笑了起来。
江小鹤瞪著眼睛,一把手将这人抓住,问说:“你问完了我,我该问你呢!你姓甚么?叫甚么?
外号怎么称呼?”
那人笑著说:“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能跟你比。我是一个头!”
江小鹤明知此人是故意戏耍自己,便拳头抡起,比著这人。
这人笑著说:“怎么,小兄弟,你还真要动手跟我较量较量……”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江小鹤的小拳头就擂在这人的胸上。
这人呀了一声,身子向后一倒,倒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旁座的酒客全都大惊,有的就高声叫好,有的就提袖子,要过来跟小鹤比武。
江小鹤嗤地将短刀在手中一晃,一脚瞪著凳子,手把桌子一拍,瞪著眼说:“你们敢欺负我?江小太爷在江湖上走了十多年,在镇巴打败过鲍昆仑,这把刀扎伤过紫阳龙家兄弟,现在到川北来就是要会会阆中侠,你们敢欺负我!”他这些话一说出来,真把旁边的人都吓楞,站起的也都又坐下了。
那胸头挨了一拳的人虽然气得脸都白了,可是却不敢再过来。
江小鹤洋洋得意,把短刀插在桌上,斟酒畅饮,才喝了两盟,就听咚咚的一阵响,急匆匆地上来两个人,手中全都拿著单刀。
江小鹤一看,原来却是鲁志中和陈志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