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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鹤倒不禁吃了一惊,也不敢细看,便赶紧又跳下墙来,站在庙门旁,便惊疑地想道:这又是怎么回事?道姑庙里怎么会有俗家的女子?此时门里有几下响声,山门开了半扇,那女子走出来了。
此时她的手已不再掩著脸,清清楚楚地现出她莹然带泪的一双俊俏的眼睛,以及清瘦美丽的一副含怨带恨的面孔。
江小鹤一看,,倒不禁怔住了。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疑惑自己也许是在做梦。他直著眼睛向这女子看了半天,便说:“阿鸾……你怎会来到这里?……”出来的女子正是在秦岭失踪的鲍阿鸾。
她先前还是悲痛著,但一听江小鹤这话,她便瞪起眼睛来,说:“是你逼我到此的!你有本领,你一定要报仇……但你何必一定杀我的爷爷?他那么年老的人了!你便来杀死我好了!”
说时她奔了过来,伸双手将江小鹤提著剑的那只胳臂揪住。
江小鹤这时心中十分悲痛,胳臂也像没有了力气,他便叹息著,摆手说:“阿鸾!你不要急噪。既然今天咱们又见了面,那你便平心静气听我细说,话是太长了!”
阿鸾却仍又急又怒地双手紧揪著江小鹤提剑的胳臂。她浑身乱颤,双泪直流,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十年来的血海深仇!可是你的志愿也不过是想杀死一个姓鲍的,那好办,今天我便叫你把姓鲍的杀死。可是,死也只能死一个,不能叫鲍家的……全家都给你的爹抵命。”说著,她双手一用力,竟把江小鹤的宝剑夺了过去。
江小鹤大惊,赶紧伸左手反扣住了她的手腕,但阿鸾两手紧紧握住剑柄,仍不肯放松。江小鹤也急急问道:“阿鸾?你要作甚么?”
阿鸾不语,只是哭泣,说:“反正……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我爷爷……也对得起纪广……”她的“杰”字还没有说出来,她就将身子蓦然向剑锋去碰。
江小鹤疾忙用力夺剑,剑倒是夺到手中了,他高高地举起,可是阿鸾的身子也随之倒下。
江小鹤当啷将剑抛开,赶紧弯腰用双手将阿鸾抱起,却见阿鸾面色如纸,明眸半闭,急促悲惨地呻吟。她那前胸已被剑锋割破,流出来一片鲜血,染了青衣,染了红裤。
江小鹤急得踹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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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阿鸾却呻吟著说:“你甘心了吧……这你还不出气吗?快再刺我一剑,别叫我受罪!……小鹤,你这狠心的人……我等了你十年我虽嫁了纪广杰,可并没跟他好!……十年前我小的时候答应嫁你,我……我并没忘呀!……”江小鹤不由跺脚放声大哭。
这时庙门的那半扇也开了,鲍老拳师从庙里走出。
此时鲍老拳师却不似刚才那样的畏缩,他面如柴肝,银胡乱动,怒斥说:“江小鹤,你快把我的孙女放下!许你杀她,可不许你抱她。江小鹤放下她!我再跟你一决雌雄!”
阿鸾此时胸前的血仍然直流,都流在江小鹤的臂上和手上。她疼得全身抽搐,头眼发晕,但她还能够呻吟说出来几句话,她说:“爷爷!你也想一想吧!你在四川作的想事我也都知道!爷爷你也太狠了!……我十岁时就爱小鹤。你那时要明白点,大家都不至有今日!……你,你为甚么要逼著我嫁纪广杰呢!……小鹤!你别松手吧!抱著我叫我死吧!”
鲍昆仑一听孙女这话,气得就咬牙,瞪著凶眼。但见江小鹤这时也是泪流满面,他那英俊的身材、相貌,确实堪与孙女相配,而且他长得又真像他父亲江志升。自己把江志升杀得也确实太惨,把他家害得也太惨了。
因此,眼里的恶光也渐渐减退,反倒长叹了一口气,说:“由你们去吧!我再也不认她是我的孙女。江小鹤,我知道你的武艺高强,我鲍昆仑决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我,现在我决不还手。可是我告诉你,当年你的父亲虽死得甚惨,但他也确有自取之过。他死后身边搜出来几两银子,我都还给了你家。我曾有几次都想杀你,想要斩草除根,但我都不忍得。我鲍振飞也并非没有慈心,现在咱们甚么话也不必说了。我走了,阿鸾是生是死都交给你了,我去寻纪广杰退婚!”说毕,鲍老拳师就愤恨著,懊丧著,迈开大步向山下走去。
这里江小鹤也顾不得回答鲍振飞的话,他只流著泪,望著托在他双臂上的凄惨娇艳的阿鸾。
阿鸾此时只是呻吟,已不能够说话了,两眼还挂著泪,微睁开瞧著江小鹤。
江小鹤就托著阿鸾这半死的身子走进庙门里。
这庙中还是非常的清静,庙门外开了半天,仿佛里面的人全都不知道,并且还像这庙里根本没有人似的。江小鹤连同问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全都无人答应。直走到第三进院落里,才见有两个小道姑在地下拣松子。
她们一见江小鹤是个高大身材的少年男子,双臂托著阿鸾,阿鸾且浑身是血,她们就都吓得惊叫了一声,跑进配殿去了。
配殿中走出来一个年岁很老的女道姑,一见这种情形,她也非常的惊异,就问说:“为甚么她受了伤?”江小鹤就说:“你们快给寻一个地方,我先把她放下,再对你们细说!”
那老道姑说:“她本来是住在外院!”随著就带江小鹤,出了这座院子,到了那第二重院落内,开了东配殿的门,江小鹤就抱著阿鸾进去。
这东配殿中很黑,外屋供著佛,屋里有一张木榻,榻上有一床被褥和枕头。
江小鹤求道姑将被掀开,他把阿鸾平平放在榻上,垫上枕头,并拉过被褥给她盖上。
旁边老道姑就说:“这鲍姑娘是铁杖僧给送来的,在这里住了有一个多月了。我们这庙中本来不容留闲人,就因为铁杖僧与我们的道澄师姑相识,这次他来了,又十分凶狠,威吓著我们,叫我们收留下她。我们又听说她是被一个强盗逼得无路可奔的妇人,来的时候她的肩膀、脚上又都受了伤;我们出家人是以慈悲为本,不便不收留她。”
江小鹤叹著气,就指著阿鸾向道姑说:“她真可怜!我们是同乡,从小时我们就在一起,如同兄妹一般。她的祖父却是个坏人,把她害了!”详细的话,江小鹤似不能和道姑说。
道姑就说:“看她倒不致于死,她的家在哪里!?你赶快想法把她送回家去调养吧!”
江小鹤点头答应。道姑转身出屋去了。这里阿鸾又微微睁开眼晴,说:“你也走吧!”
江小鹤皱眉说:“你伤成这样,我如何能走?无论怎样我也得看你的伤势痊愈了,送你回家,我才能走。”阿鸾却哭著说:“我不回家,你快走吧!你不要再来,以后我谁也不认识了。我爷爷来,我也不再见他,你爱杀他就杀他吧!”
说著,又呜呜痛哭,加以呻吟的惨痛,屋中又黑,血色又刺眼,江小鹤真是胸痛如绞,皱了眉呆呆立了半天,就想:现在手上又没有刀剑药,她这伤势如何能愈?我若出去买药,她在这里又无人服侍。
犹豫了半天,见阿鸾又微微睁开了眼睛,江小鹤就走近榻前,低声问说:“阿鸾,你不口渴吗?”
阿鸾呻吟著说了声:“不!”
江小鹤就说:“那么你在这里等候一会,我骑著马赶到瘟神镇给你买点刀剑药。不用药,你这伤势怎能够好?”
阿鸾没有声,又呻吟著,轻轻把眼开上。
江小鹤摇头暗叹,慢慢地退步走出这屋。站在门首,他又望著阿鸾发愁了半天,随后就一踏脚走到院中。他急急地往外走去,见山门仍然开著。
江小鹤走出去把门带好,低头一看,地下仍存著许多滴鲜红的血迹,江小鹤心中又是一阵疼痛,再去找刚才丢在地上的那口宝剑,却没有了。他也无心去细找,便踏著石级,穿著林木,又向山下走去。就见有一头鹿在他前面很悠闲地低了头吃草,一见他来,又惊慌著走了。山鸟扑扑地飞到远处的树上,似宛转地鸣著哀婉的曲子。
半天,江小鹤才下了山。他辨明了方向,就沿著山路去寻自己刚才系在这里的那匹马。可是遍寻无著,只在那原地方遗下了一堆马粪。
幸亏包袱是系在自己的背后,不然亦被拐走了。江小鹤往四下看去,只见树木萧萧,鸟声噪噪,看不见一个人,连刚才那个村舍在这里也是看不到了。江小鹤心里明白,那马一定是被鲍昆仑给骑走了,便愤惯地说:“好!鲍昆仑!这两次都叫你死里逃生,只因我江小鹤的手软心慈。叫你再活些日,咱们见面时再说吧!”他因挂记著在山上负伤的阿鸾,便顾不得一切。虽然马已丢失了,但他走得很快,并且连走带奔,不多时就又到了瘟神镇。
这时已将至正午,瘟神镇上反倒不似早晨那么多人了。他又到了早上吃面的那个店里,就见面锅亦端下来了,屋内冷冷清清,掌柜的正坐在灶旁打盹。
江小鹤就高声叫一声:“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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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那个掌柜的吓得打了一个冷战,才由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江小鹤就急急地问说:“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没有?哪家卖好的刀剑药?因为我有个同伴在山上跌伤,伤得很重!”
那掌柜的就说:“外科大夫这镇上可没有,北边车店里倒有个出名的兽医。你若买药得往东,小胡同里有一家药铺。”
江小鹤赶快跑出,找著那小胡同,果见一个住户的墙上画著膏药,写著甚么“祖传八宝追风丹,秘制金锁固精丸”,门前也挂著个药葫芦。
江小鹤行进门去,院中就有个老头子,问说:“买药吗?”
江小鹤点头说:“买药,我要买刀剑药。”
那老头子让他进到一间屋内,屋内满是些药瓶子和药罐子。
江小鹤就说:“有甚么刀剑药,快拿出来。”
那老头子却说:“面子药可没有,倒是有接骨膏。”
江小鹤著急说:“不是骨头断了,是……”他用手摸著前胸,说:“是这里受了伤,受伤的并且是个女人。”
那老头子赶快拉开抽斗,又取出一包药来。江小鹤一看上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