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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狷身形徒的往后退出七尺,并在退到位置的须臾跃腾半空。
于是,十九次翻滚便在瞬息里完成一—刀芒随着他身形的急速滚动化为千百溜各式各样的光束流焰,往四面八方激射狂泻,像煞天瀑齐悬,怒浪猛旋。
单彪赤盾挥舞,巨棒文击,却难敌那骤雨急飚般的密集斩刺,但闻连串的“砰砰”“当当”声盈耳。
单彪刹时已身中六刀,整个身子打着旋转往外抛出!
这辰光,朱乃魁早已缩头胁肩,贴地倒翻出老远。
郎五的一对短枪刚亮上手,任非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居然抢先一步,抡起他的三尖两刃刀便没头没脑的冲着郎五劈到!
郎五的白果眼不停上翻,嘴里不清不楚的咒骂着,双枪加劲,顿时已与任非杀做一团!
先时尚进退不得的贾如谋,见此光景,只剩下暗自长叹的份。
情势所逼,已由不得他,无论任何结果,也只有硬起头皮顶下去了!
那柄式样奇古的长剑,彷佛流星带过的一抹曳尾,寒华略微吞吐,已有若水银覆地,恁般无孔不入的罩卷雍狷。
这俄顷前后,亦正是“血狼”单彪抛滚在地的一刹。
单彪挨刀的正确部位不易看出,因为他全身上下俱是一片血迹,腥赤淋漓,骨肉莫辨。
他人在地下痉挛连连,硬是爬不起来了!
雍狷的这一边,只有君仍怜蓄势未动。
她也明白,不到紧要关头,最好是不动,因为她的责任太大。
雍寻的安全,才是她的首要目的,保住这小小子不落敌手,比什么事都来得重要。
现在,朱乃魁狼狈不堪的跳将起来,眼转子不转,他不再去攫雍狷的锋头,反而溜身摸向君仍怜,手上一对流星锤已经左右提起——。
突然间,君仍怜像是脑后生有眼睛,她抱着小寻“霍”声旋身,正好面对贼头贼脑,蹑足摸近来的朱乃魁!
未曾料到君仍怜会猛古丁里有这个动作,朱乃魁意外之下不禁大吃惊,差点便失声骇叫。
就在他怔愕的片歇,君仍怜左手的“两仪锥”猝然合并直刺,待到朱乃魁回神急闪,面颊上已“括”声翻开一道口子!
凭朱乃魁的功夫,君仍怜如果正面比试,还不一定能占取上风,无论怎么大意,亦不至于头一招便挂彩见红,这完全是他疏忽失神的刹那君仍怜才凑巧出手奏功。
姓朱的痛得一声嗥叫,立即暴跳如雷,简直就要气疯了!
朱乃魁的怪叫声惊动了正在力搏贾如谋的雍狷。
他目光闪视,发现朱乃魁掩向他的儿子去了,心里一急,马上下定他速战速决的意念。
贾如谋长剑卷荡,寒波四溢的须臾,他已抖身飞掠而出,半空回转,口咬刀背,大竹箭业已上弦!
对于雍狷的箭法,贾如谋乃是深具戒心,他尝过滋味,知道绝对不可稍有疏忽,否则,就是自己拿自己的老命过不去了。
人在空中,雍狷的箭头指向贾如谋,而这位“不老金刚”亦尤然止步。
长剑当胸竖立,他站在原地,如渊停岳峙,全神贯注之余,连双目都不敢瞬动。
两方变换招略的过程仅得一刹,形势甫展即易,大竹箭脱弦飞射,一闪立至,宛同九天来虹,浩瀚威凛,锐不可挡!
贾如谋长剑推动,去势不快,剑式移挪的角度亦小,可是看他运剑之际,似乎吃力异常,仅仅方寸距离,却已青筋浮额,嗔目如铃,而剑锋推进,不但颤跳频仍,更发出“咝咝”怪响,好像剑刃遇着的不是空气,乃在切割钢钣一样!
大竹箭触上贾如谋的长剑,彷如被剑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住也似,竟粘住不落,俄顷间,箭杆骤弹,立时,又断为数截,分射四周!
第二支箭到,贾如谋目蕴精光,凝注来箭,剑刃飞翻,欲待如法泡制。
然而,这第二支箭却像具有灵性,在到达目标之前“嗡”声急颤,换成比原势略低三分的位置穿入,快逾石火!
贾如谋击不中,身形暴转,但大竹箭已射入他的袍腋之内,将他整个身躯扯带向后,而他剑锋挥起,斗大的团团光环串串锁连,马上又布成一片紧密无隙的光网,反应的确是敏捷周严。
其实,雍狷已经没有第三支箭,早在“青石岗”上送给了秦未盈,仅存的两支箭又已发出,眼看着他已失去有利的制敌机会——
一声清脆的弓弦断裂声响,便在此际蓦然入耳。
雍狷的大弓蛟弦,骤脱两消,光影闪动的刹那,已有如修罗魂索,穿越过贾如谋挥剑布成趵朵朵银环弧芒,刺进这位“不老金刚”的大腿,更透肉而出。
第108页
一零八
贾如谋但觉右腿一软,重心立失,人已歪跌下去。
他还来不及有第二个动作,眼前寒辉炫目,冷气砭肤,雪亮的刀锋已然贴上他的咽喉!
圆睁双眼,贾如谋半坐地上,死瞪着手执刀柄,稳若磐石的雍狷。
雍狷也正凝视着他,一时之间,彼此神色僵木冷峻,谁也不知对方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当然,雍狷可以有很多想法,而贾如谋则只能朝坏处去想。
其他捉对拼杀的双方人马,不由纷纷住手,屏息以观重头戏是在这边,此处一旦分出胜负,余下的节目,就大可不必继续了。
空气像已经冻结,人们的心跳声几乎怦怦可闻。
贾如谋额头开始沁出汗珠,嘴唇扁咧,呼吸也逐渐粗浊——呼吸更粗浊的,却是阴七娘、朱乃魁、以及郎五。
雍狷猛一摔头,突兀收刀出走,背对贾如谋,不发一语。
在片刻的怔窒之后,贾如谋跃身而起,不和任何人招呼,独自蹒跚离去。
阴七娘急忙叫唤两声,却唤不回贾如谋一顾,婆娘慌了,赶紧晃着满身肥肉,匆匆追亡。
朱乃魁与郎五更不耽延,两个人若有默契,合力抬起尚不知是死是活的单彪,走得那等快法,直叫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君仍怜怀抱小寻,钦羡之情溢于言表,她是那么自然的偎上雍狷的肩头,脉脉情愫,流露无遗。
雪仍未停,而大雪又满弓刀。
“长山三奇”一直没有找上门来,但雍狷却不愿让这桩心事长久的梗在那里,身上创伤甫愈,便已单人独骑,直叩“长山”山门。
出乎他意料的,曹北郭、李南斗、费铮兄弟三人,居然已不记前嫌,更予他热烈的欢迎。
雍狷是世故的,仇恨的讯息瞒不住他,仇恨无论是在眉眼、在言表,都有它难于掩饰的反应,即使蛛丝马迹,亦有端倪可寻,因此他暗中观言察色,己确定“长山三奇”敌意已消,有诚心化解怨隙,这才带着他的弓刀辞离——弓刀出门不曾沾血,在他来说,倒是十分希罕的事。
至于“长山三奇”示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也反复揣测过,也许是自认无力报复、或许是欠缺帮手,也或许是不欲以小怨结血仇吧,总之,干戈不兴,再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雍狷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君仍怜。
情缘到时,福祸相与,甘苦共尝,而半生的沧桑,换来后世的扶持,不也正是旷男怨女的期冀么?
雪地,黑松林。
林前有一栋以松木搭盖而成的木屋,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屋顶上,不时细细碎碎的软软坠落,除了这一轻微的声响,剩下的便是一片寂静,一片深凝又无边的寂静。
两匹马离着木屋前丈多远停住,马儿口鼻间白雾喷绕,偶而刨蹄扬起一撮雪花。
对这种大寒天,牲口似乎也不觉得受用。
鞍上,一骑坐着雍狷,另一骑坐着君仍怜。
雍狷是袭黑布棉袍,头扎黑布风巾,满面于思,一脸尘霜。
君仍怜身披白狐皮镶边的红缎斗蓬,整张脸蛋倒有大半埋在斗蓬里。
她双颊冻得赤嫣嫣的,却另有一番白里泛霞的韵致。
木屋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薄幸郎全天保——君仍怜无时无刻不思为义妹姬秋风讨回公道,她对这件事的郁怨愤恨,已达椎心刺骨的程度,若没有一个合理公平的了断,她永远不会获得安宁,也永远不会宽谅自己。
于是,雍狷便陪同她来到这里。
木屋中毫无动静,似乎没有人居住,但雍狷知道屋内有人,因为淡淡的炊从屋顶的烟窗口缕缕冒升,雍狷也知道,屋里的人这顿饭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口了。
君仍怜看了雍狷一眼。
轻轻点点头:雍狷策马前行两步。
提高嗓门大叫:“全天保,好朋友上门了,你还不出来招呼么?”
随着他的吼叫声,木屋的小门立即呀然启开,嗯,久违了的“血鹰”全天保果已当门而立,这阵子不见他,人瘦了不少,而且形容憔悴,气色灰涩,显然过得不怎么顺当愉快。
骤见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竟是雍狷与君仍怜时,全天保不禁神情立变,脸上的肌肉即刻僵硬起来,颇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味道!
雍狷哧哧而笑。
大马金刀的道:“看样子你是不大高兴看到我们,嗯?”
全天保的喉结上下移动,好半晌,才冷着声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君仍怜接口道:“秋风快生了,却是一个无爹的孩子。”
脸上涌起一抹憎恨的形色。
全天保生硬的道:“这又如何,与我又有何干?”
君仍怜虽然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话听在耳中,依旧忍不住怒气徒升:“与你何干?全天保,这是你留下的种,你的嫡亲骨肉,怎么与你无关?你不要孩子他娘,难道连孩子都不要了?”
全天保无动于衷的道:“君仍怜,我想我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这段孽缘已成过去,我和姬秋风之间再无任何牵扯,为了这档事,我们淡也谈过,打也打过,你也知道尽管你使遍手段,亦未能逼我改变心意,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仍是如此,你再三纠缠,未免太不识趣!”
君仍怜顿时气得混身发抖,脸色铁青,颤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一丝一毫的悲怜心肠也没有,一丁一点的旧情都不念了?”
全天保决绝的道:“原来是逢场作戏,男欢女爱,不过彼此满足,各取所须,此中不涉悲怜,更何来旧情可言?事如春梦了无痕,谁要认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