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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山反应奇快,他的斑竹棍实时收弹,矫健无比的旋出半丈,可是朱光蔚和潘升就没有他这麻利了,朱光蔚仅得一只左手执斧,冷电骤至,猝不及防,他于急迫之下,只好一个“懒驴打滚”的架势仆地翻出,而潘升的镶铜三节棍才自腰间解开,还来不及有所因应,也被逼得仓惶倒退,尚差点摔了一跤。
雍狷蓦的一个斤斗回腾,刀刃自胁下骤出,目标直点铁山的心脏部位。
斑竹棍突地掠起一抹淡淡的黄影,“锵”的一声斜磕上砍刀刀背,力道之强韧,竞把砍刀击面出半尺开外,铁山的指耐,果然不凡!
此刻,朱光蔚又一头反扑回来,单手擎斧,猛劈雍狷背脊,雍狷顺着兵刃旋荡的惯性,在原地猝转半圈,寒电飞映,犹带着一记沉闷的镐锋切肉的声响,朱光蔚那副粗壮的身材,竟随声分为两截,血肉模溢中,姓朱的下半身还在向前冲刺,上半身便重重的坠跌于地。
铁山的斑竹棍石火般再次戮至,劲锐的疾风呼啸涌合,掀动姓铁的发丝农角,越发衬得他醒目怒眉,一副咬牙切齿的凶像。
大砍刀的刀锋上洒起滴滴殷红的血珠子,雍狷整个身躯往后倒仰,斑竹棍的棍梢贴着他面盘擦过,砍刀已似魔鬼的诅咒一样附上了铁山的肚皮。
一条白色身影,便在这时惊鸿乍现,倏切而入。
铁山真若一头受激的豹子,弓背拱腰,徒跃而起,但是,却口中嚎叫,血喷如泉,即使像一头豹子,光景也是一头重创在身的豹子了。
那条闪闪的冷电,就在铁山嚎跳的一剎问卷上雍狷的有手手腕,当时银链触肌,雍狷才顿悟到这玩意的阴毒厉害……原来这看似又细又软的银链,全为四沿打磨得锋利无比的小小圈环所串连,换言之,就好橡一枚枚巧细的圆形刃口衔接在一起,表面看只是一条不扎眼的银链,实则尚有利刃的妙用!银链一卷上雍狷的手腕,立时陷割入肉,雍狷猛然咬牙,当机立断,刀换左手,急速切削链身,冷焰闪处银链连着腕掌间一圈皮肉应声而落,俄顷里,他的一只右手已全被鲜血染红!
凌寒波身形斜翻,白袍蓬飞,手中寒光耀现,那条细细的银链子又怪蛇一般绕了回来,这次卷缠的位置,竟是雍狷的咽喉!
暴退九尺,雍狷大砍刀狠插于地,但见他拋肩扬臂,业已弓出箭扬,凌寒波许是听说过雍狷的射术诡异绝妙,有心不让长箭离弦,他清叱一声,加速扑来,银链抖得笔直,仿佛一根尖刺,正对雍狷眉心射到!于是,弓弦震响,一道白光盈目如虹,剎时便像架接在天地之间,凌寒波只差三尺未能够上位置,即手足挥蹬,大鸟般拔跃三丈,而长箭掠空啸越,已穿过他的白袍下摆,更将半片衣袍撕裂带落。
凌寒波身子悬空打转,还不及提劲运气稳住逆势,宛如来自九天,来自虚无,第二只大竹长箭已在一片满溢的雪华里猝飞而来,它来的那么无声无息,来得那么无隙无间,似乎它很久以前就已经嵌放凌寒波的胸膛中了。
这位“红灯门”的二当家号称“半雅才子”,可是他号嗥起来的声音却一点也不雅,其怖厉与亢烈,宛如野兽垂死前的嘶吼,地狱冤魂的惨叫,不但刺入耳膜,连人们的心都扭曲成了一团了!
那“啸日虎”潘升,目呲俱裂的一声狂号,抖起他的三节棍,没命的冲向雍狷,雍狷却不拔取他的第三支箭,大弓上肩,砍刀挑弹起大蓬泥沙泼迎潘升,姓潘的奋力舞棍扫挡,砍刀倏忽斜挥,这头“啸日虎”便齐肩被斩为两半,血骨肉糜各随着半片身躯溅散横飞。
搏杀的声响便这么突兀的静止下来,四周是死一样的沉寂,好象活着的人也不记得呼吸了。
雍狷有些疲乏的拾起目光,缓缓四顾一一“豹子”铁山四仰八叉的躺在两丈之外,肚皮翻裂,花花绿绿的肠子盘溢在下腹及两腿之间,看样子早已断气;凌寒波的尸体倒跌路边,头下脚上的栽在那里,大竹箭的箭尾竖立在他胸口,还偶而微微颤动;两名劲装汉子扶着的“双连环”白寿松虽然仍被扶着,却双日凸瞪,全身僵直,显见魂亦已离窍了,只有断了腿的尚本强犹坐在原处,脸上的形色却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甩了甩血淋淋的右手,雍狷沙着声道:
“还要继续么,各位?”五名劲装汉子惊惧的往后倒退,甚至没有一个胆敢去触摸背上的兵刃,缺了一条腿的尚本强半声不吭,牙关咬得连两边腮帮都鼓了起来。
雍狷转头向任非,归刀入鞘:
“任老大,我们走。”任非答应一声,先跑过去替雍狷取回两支长箭,又将雍寻抱上马背,直待雍狷坐到鞍上,这位“白首鹫”才算勉强抑止住自己的抖索。
雍狷领头往前行去,他策骑的速度并个快,只是平常的小碎步,任非跟在后面,一边提心吊胆的频频回顾一雍狷的模样,好像根本不在乎“红灯门”的残余会发起任何行动,而任非却旱已两腋─片冷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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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第二十章大野狂飙显阴魂
颓废的一座山神庙,蛛网密结,鸟兽的粪污遍地,东边的半面墙也坍塌了,要不是还有尊残缺不全的山神像供奉在香案之后,恐怕谁都搞不清楚这是何方神圣的行馆。天刚黑,山风十分凛烈,气温显著的降低了。
任非耗了好一番劲,才算把这片山神庙的一角清理出来,他把各人的行囊铺好,在背风处燃起蜡烛,跟着去外边一条流溪里打了几壶冷水回来,先替雍狷脸上、肩头、右手的伤口换过药重新包扎,再拿出干粮安排晚餐,忙得气呼呼的。
雍寻在暗淡的烛光里怔怔的望着雍狷,轻声问:
“爹,痛不痛?”雍狷坦白的道:
“刀口子割在肉上,我儿,还有不痛的?”雍寻眉宇间浮映着一层阴郁,稚嫩的声音在沉晦的空间幽幽回荡:
“爹,我好怕,那么多坏人都想谋害你……”雍狷伸手摩婆着孩子的头顶,神态慈祥的道:
“不要伯,小寻,人生本来就是一条坎坷路,尤其我们江湖上打滚,草莽里求活,日子便益发艰辛了,不过,我们既然在这样的环境里渡命,便要更坚强、越加惕励,于横逆中追寻自我的目标,儿子,人间世上无论厮混在哪个阶层、行道都是一样,不同的斗争永难息上,其分别仅在于有的用刀用枪、有的施计运谋巧动心机而已……”雍寻似懂非懂,吶吶的道:
“爹,我,我但愿…辈子长不大,做大人一点都不快乐叹了口气,雍狷苦笑道:
“傻孩子,你一定会长大的,我还指望你替雍家传宗接代呢,然则你说得也对,做大人,的确有许多不快乐任非分别给爷俩递上一套夹肉火烧,一壶清水,边摇着头道:
“荒野破庙,风冷天阴,这光景原本就够愁人的了,你们─老一小能不能少说些幽幽戚戚的话?听得我他娘心都揪紧啦!”雍狷接过食物,感慨的道:
“佛家说,人这一生,便是生老死病苦,又何尝有个乐字在里头?”任非自己大口咬着火烧,咿咿唔唔的道:
“人活着,也不见得全然是这样,乐子要自己去找,日子过得有趣,如果成天到晚竟顶着一副愁眉苦脸,净想些凄凄怨怨的事,那,还活得下去么?”雍狷举起羊皮水囊,就着囊嘴吸一口水,笑着道:
“任老大,你倒挺看得开,难怪心广体胖,满面红光,像是天下的福,都叫你……个人享啦……”咽下嘴里的东西,任非磋叹的道:“老弟台,这些年来,我的日子怎么过的,你比别人清楚,可以说经常身无分文,吃了这顿不知下一顿在哪里,我活到这把年纪,在道上也算闯的有名有姓,来至暮晚之秋,却落到这步田地,假如换一个人,恐怕早就不想活了,我可不这么钻牛角尖,人嘛,但有一口气在,吃喝拉撤总要料理,凭情是穷是苦,也得苦中作乐,尽量找点痛快;所谓享福是决谈不上,只要不亏待自己,亦堪可告慰了。”烛火的光焰是青青黄黄的,晕漾漾的还在晃动着,把两大一小三条人影映扯在灰暗剥落的墙壁上,别有一股阴幽幽诡密的气氛;雍狷同嚼蜡似的啃着手中火烧,过了一阵才声音低沉的道:
“我在想、每一个能够活在现世的人,便有他生存的条件,任老大,你也有你的长处,至少你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强……”干笑着,任非道:
“老弟台,不是我适应环境的能力比人强,只缘你没走到那一步,但要凑到节骨眼上,怕是乌龟王八都不得不扮啦!”雍狷亦不禁笑了起来:“任老大,也真难为你了。”任非正声道:
“这不算什么,老弟台,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以我任某人的条件,亦只能摆开这么一点小小局面,再要楞充,便是自找难堪,倒是你,老弟台,你比我委屈多了。”“我,我有什么委屈?我觉得还挺惬意的。”任非拣了火烧里的一片卤牛肉细细咀嚼起来,表情十分婉惜的道:
“今天这个世道,就怕你没有能耐,没有本领,但凡有两下子,即可吃上一方,若是真正的奇才异士,更足独领风骚,休说吃油穿绸了,小秤分金,大秤分银的消遥辰光亦有得你过,可是老弟台你空负一身绝学,却不愿到外面来捞,端守着那份家财净吃老本,既不肯求名,也不肯求利,只窝在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南浦沌’扳着指头数日子,你说说,够不够委屈?”雍狷摇头道:“任老大,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要有所不为,也该懂得韬光养晦之道,不错,如我出面捻股组帮,在黑道捞钱,的确能以发财,但这种巧取豪夺或者昧煞天良的不义之财,我却不屑赚得,此外,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任凭你独霸一方也好,名震四海亦罢,夜路走多了迟早遇鬼,放眼古今,岂有永远迄立不倒的至尊?而一朝倒下,那景况的凄凉,更不必谈了,所以衡量利害,还是像我这样,平平静静度日来得好。”任非笑道:“刚才你说我挺看得开,老弟台,其实你比我更要看得开,我只可惜你一身好功夫,却藏而不用,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