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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
二十九
“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居然敢下毒手伤害了我们‘红灯门’的人,不管你是谁,都必须偿还这笔血债!”雍狷平静的道:
“是你们逼我拔刀的,钱三浪,我的反应纯系正当自卫,不算过份。”钱三浪怒极的吼叫:
“混帐的东西,大胆匹夫,你以为我们‘红灯门’的兄弟是被人杀着玩的?潘老五吃你伤到这步田地,你还认作‘不算过份’?怎么样才叫‘过份’?非要挺了尸断了气你才心满意足?”雍猖露齿一笑:
“我说过。我这是正当的自卫,你们硬要逼人上梁山,就得承当人家抗拒后的责任,你们欲待动家伙逞凶,总不能企求对方引颈就戮,保命图存的手段不是罪过;天下很大,亦非‘红灯门’可以独吃独霸,一派称尊。”钱三浪目现血光,面孔扭曲:
“操他娘的,我就偏偏不信这个邪……无论你是什么大罗金仙,三头六臂,今天我非放倒你不可,但凭‘红灯门’三个字,便输不得这口气!”雍捐非常坦白的道:
“打开天窗说亮话,钱三浪,如果你们再继续纠缠下去,我就势必继续自卫,那辰光,我敢打包票,你们披红挂彩的伙计就决不止姓潘的─员了,世间挺美好,何不三思而行?”钱三浪举棍过顶,叱喝如雷:
“狗娘养的,老子这就打你进十八层地狱!”大砍刀当胸坚起,雍捐毫无惧色,形态间,大有“欢迎赐招”的意味:
“我遇到过很多不信邪的人,钱三浪,他们如今可都在地狱!”忽然,冷眼旁观了许久的齐惠开腔道:
“大师兄,此人来路可疑,要先摸清他的底!”雍狷笑吟吟的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齐姑娘,为了减少日后的麻烦,还是莫牵连的好,所以么,我的出身来历么,你们只有猜上一猜了……”钱三浪磨着牙道:
“藏头露尾的皆是鼠辈,俱乃鸡呜狗盗之流,你鬼祟至此,料想亦是个见不得天日的东西!”雍狷古并不波道:
“激将法已是─种极其古老的法子了,这法子对我不管用,钱三浪,假若你坚持,我的答复仅有我这把刀,呢,双环大砍刀!”那边厢,血迹斑斑的“啸日虎”潘升憋不住嘶吼起来:
“大兄弟,你还和这厮磨什么嘴皮子?我受了伤栽斤斗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红灯门’的威信,是‘提灯使’的颜面,如果白吃了瘪,斤斗扳不回来,咱们一伙入朝后还能往下混么?”“霹雷火”杨泰来也跟着暴喝“宁可断头,也要名存,大师兄,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雍猖像是个局外的第三者一样,反倒向对方侃侃相慰:
“好死不如赖活着,各位,何况这场拼杀原本就缺乏实质意义,只能算一场误会,若是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而闹出人命,则有多么不值,人到底只有一条命,丢了便不能从头再来过啦……”钱三浪脸上的肌肉突兀紧绷,厉叱一声:
“圈上去!”齐蕙急叫:“大师兄,别忘了还有那一对贼母子!”钱三浪的眼皮于跳动了一下。
闷着声道:
“宗老三,你和少峰去收拾那对贼母子,千万小心别叫他们跑了,小师妹,由你照顾潘升,其余的兄弟跟我并肩子上!”一时之间仿佛置身事外的尹含翠与莫雄,这才又回神到现实的境况里来,而不待他母子有任何举动,“人狼”宗杰、“白猿”徐少峰两个业已有如凶煞般扑至:
钱三浪高抬过顶的“行者棍”“呼”的一声挥砸向雍捐,同时口中吼叫:
“大伙给我朝死处招呼!”雍狷当胸竖立的双环大砍刀纹丝不动,“行者棍”兜顶落下,隔着他的天灵尚有三寸光景,刀锋始轻轻上升,却在升举的瞬息贴上棍端,并顺着棍身闪电般滑移,在发出“磁一─”的一阵刺耳锐响后,钱三浪弃棍暴跳,双手猛拋,只差一点,他的十根指头就不是他的了!
“霹雷火”杨泰来半声虎吼,一对竹节钢鞭分做上下横扫而出,“撼山斧”朱光蔚则矮身塌背,两柄大板斧飞砍敌人胸腹,二人攻势相当凶狠,大有拼死一搏的功架:
雍狷的身形骤然凌空斜穿,有如怒矢般掠出九尺,却又在掠出的同时倒折而回,动作之快速犀利,犹如他根本便没有移动过。但杨泰来和朱光蔚的招式就因此完全落空。砍刀的光华好比一片扩散的雾氲,又若倒悬的瀑布,那么漫天盖地的涌卷过来,刀锋带起的声音不再是尖啸,不再是泣裂,竞如澎湃的浪潮,大草原上狂□的呼号,刀刀相连,翻滚成一波又一波绵豆不息的怒涛,杨泰来首先惨啤一声,双鞭脱手,尽管抱着自己一条左腿单跳,朱光蔚则丢掉一柄板斧,空出一只失去五指的有手紧捂着右边面颊……敢倩这位“撼山斧”的右耳连带一大块皮肉,早已血淋淋的飞离原来的位置了。
这时,钱三浪才拾回他的“行者棍”,他做梦也没想到,仅只拾棍的须灾前后,战况已经倏地逆变,接手的两名师弟,赫然伤了一双!摧肝沥血似的啸叫出自钱三浪的喉咙,他手舞长棍,发疯发狂般冲向雍狷,边口沫横溅的嘶吼:
“好杂碎,老子同你拼了……”雍猖静静的等候着钱三浪冲来,就在对方一座肉山似的冲到三步外的距离时,他蓦地一个斤斗往后翻弹,翻弹的瞬息四肢骤拳倏展,整个身子又恍若一头大鸟般急掠出两丈之外,凌空的地方,下面正是尹含翠、莫雄母子与宗杰、徐少峰促对儿厮杀的所在。
钱三浪突失目标,一股猛劲未歇,踉踉跄跄向前抢奔了四五步才煞住去势,他慌忙回头,目睹雍狷已到厂预定的位置,不由大惊失色,骇然号叫:
“小心啊,那王八蛋到了你们头顶啦……”宗杰与徐少峰赶忙抬头仰望,大砍刀闪焙着耀眼的光华,已流电似的指向他们面门,两个人迎招不及,只好各自贴地蹿滚,雍狷悬虚旋转,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
“贤母子还不快往河里去?”尹含翠同莫雄母子如梦初醒,双双拔腿急奔,他们被截的地场原就在河岸斜坡之上,隔着河边不远,这一发力奔跑,也不过眨眼功夫已到了河沿,只见二人跃身而起,水花溅处,踪影邃失一一“红灯门”的人由于距离所限,根本难以追击,一片怒骂厉叱声才汹汹而起,那边厢,蹄音雷动,一人一骑,亦已鸿飞冥冥。
当然,那是雍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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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第九章父子有情娘无义
离“铜泽县”往东约莫十多里地,有一座“老窝庄”,庄头庄尾合起来只得二十来户人家,这二十来户人家,全是属于农舍茅屋、土厝竹篱型的简陋建筑格局,却另有一幢特别显眼的大宅第,十分气派的矗立在庄子中央,这处宅第占地宽广,四合院,青砖围墙,红瓦白壁,外带镶嵌黄铜兽环的桃木大门,门前石阶高有九级,两旁各蹲着一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场面之豪侈,便通洁衢大邑亦不多见,把这座宅子摆在如此穷乡僻壤,就更加与众不同了。
宅于的主人姓朱,朱乃贤,当然是大财主,整片村庄的二十来户人家,全是他的佃户,种的是他的田,吃的是他的饭,在这里,他就算太上皇。
雍狷站在村头的一棵大椿树下,一手牵着马缰,一边细细打量那幢气势不凡、又免不了略带伦俗味道的宅居,现在刚过午时,宅于大门仍然紧闭,黄铜兽环映着午间的阳光闪闪发亮,透一股豪门巨第的骄矜与落寞,一条土狗慵懒的走过,拿鼻端触嗅石阶,又摇着尾巴走开。
村子里也很安静,不见什么人影,大概家家户户正在歇晌……
雍狷打定了主意要先礼后兵……明着拜访朱乃贤索讨孩子,姓朱的交还便罢,否则跟着来的第二步就是强夺,骨肉连心,这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牵着“乘黄”,他十分从容的来到巨宅门前,就便把缰绳绕拴在有边的石狮耳朵上,然后,他开始叩击门上兽环,只得三下,大门已启开了缝,露在门后的,是半张横肉累累、不怎么和善的面孔。
那人头顶还戴着青布小帽,看光景,身份像是司阁门房一类的仆役之属,但口吻态度之霸道粗横,却似是朱员外爷本人:
“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这扇门岂容一干闲人随意敲得?”雍狷笑笑,和和气气的道:
“劳驾传报一声,就说一个姓雍的求见贵府主人朱员外爷。”对方眼珠子一翻,冷着声道:
“你和我们老爷有约?”雍狷摇头道:
“我来自‘南浦屯’,也是刚到,是以不及与贵府主人事先约定,还请你通报进去,务请朱员外爷拨冗一见。”这位仁兄大不耐烦的道:
“我们老爷如今正在歇晌,你不曾事前求见,老爷又没有任何交待,我怎能贸然向上传报?我们老爷休息的时候最不喜人打搅,何况似你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你有名帖就留一张,等老爷睡醒了我再递时去,老爷见你不见,过两个时辰之后你来就知道了……”雍捐笑容不改的道:
“对不住,我一个浪荡天涯的江湖过客,自来就不作兴存帖留刺的一套,所以身上没有这种玩意,至于叫我再等两个时辰,那就更对不住了,因为我没有这么多时间虚耗,老兄,麻烦尊驾辛苦一趟,方是上策。”那人脸色一沉,嗓门也大了:
“你这是干什么?你又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以我们老爷的身份地位,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若要不识好歹,当心自找难堪!”雍猖不带丝毫火气的道:
“老兄,要是你不赶紧进去通报,只怕自找难堪的人就是你了!”一声怪叫,门里的仁兄不但未尝稍作妥协,反而猛然将门启开,一个虎跳蹦了出来,呢,却是好一付牯牛似的块头。
他双手叉腰,两只眼珠子凸瞪如铃,张牙舞爪的冲着雍狷哮叫:
“老子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人王,你想在我们朱门府第面前装疯卖傻,耍横使赖,气候还差得远,娘的皮,你这叫瞎了狗眼,吃猪油蒙了心窍,也不打听打听,‘老窝庄’里朱员外府是何等所在,居然便敢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