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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希言至此当真想呕吐出来,他脑海中幻想出一个妾婢装束的美丽女郎跪在桥上。然后,她忽然腾空而起,飞出桥栏外,手舞足挣,带着一声惨叫,宜坠向数十丈的沟底……幸而那已是几十年前的事,这个念头使他稍为好过了一点。谁知赵老人冷不防又说出了一些使他烦闷作恶的事情。他道:“近几十年来,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死去,虽然在黑夜中,但那一声惨叫,却使我记起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因此我才敢断定他们的死法。唉!那道九龙桥下真不知有多少白骨,多少冤魂……
两人都沉默不言,那座巍峨的古堡,在暮色中,渐渐朦胧。
杜希言突然道:“老丈,你说过那件惨案,差点儿使您也受害了,那是怎么回事?”
赵老人道:“对了,我差点忘记说出这一点。就在我眼见那女孩子被丢落桥下的那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个大汉,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面─亡蒙着黑布,他把我从被窝里拖起来,奇怪的是我那老伴居然没醒,邻房的孩子们也没有吵醒。”
杜希言道:“该于们睡熟之后,确实不易吵醒。”
赵老人摇头道:“不,后来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大,还喝了不少自酿的松子酒,可是第二天没有一个人晓得这回事。”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有皮套的薄薄酒壶,递给杜希言,说道;“这就是我自酿的陈年好酒,虽然性子很烈,但人口倒也香醇!当年我全靠这种松子酒,捡回一命,你喝一口看,就知小老儿没骗你。”
杜希言道:“多谢老丈盛意,但晚生向来不喝酒。”
赵老人诚恳地道:“今晚和平日不同,你不妨喝一口,定能使你胆气大壮。”
杜希言见他表情声音都十分真挚热诚,只好拔开壶塞。霎时间一股酒香四散弥漫,那香气十分清爽,不似普通的酒气。
赵老人作个手势,催他尝一尝。他却不过,喝了一口洒既不呛咙,也没有灼炽之感。
然而吞下之时,却化作一股热流,直达腹内,香气四溢,果然了。”
赵老人道:“那么你到舍下走一趟,我找个葫芦装满了酒给你带着。
杜希言抬头望望天色,道:“晚生须得赶到堡中看看,时间无多,老丈的盛情心领就是了。”
此时天色已黑,山间景物已看不见,四下的地势,全靠那一轮皓月的光辉,才辨认得出来。
赵老人陪他走去,口中道:“是了,每次有人来探鬼堡,总是在月明之夜,不过那些人都比你小心,带有不少耐燃的火炬,还有水壶干粮等物,而你却什么都不带。”
杜希言默不作声,两人走了一程,到了一处平坦的沙坪。
赵老人又道:“从西首那条路走,就可以直达鬼堡大门。东边一条路,便往舍下。”
杜希言向他躬身行了一礼,道:“那么晚生就这前赴鬼堡,如若得以生还,明天便去奉访老丈。”
赵老人再次把酒壶给他,道:“你既是急着赶去,那就不用客气了,拿去吧!”
他虽是山野之人,但已活了八十多年,颇有世故。
心想:“这位少爷急着去鬼堡,似是有着难言之隐,想是必须夜间行事。”
因此他不坚邀他回家,也不再多问,只诚意地把那酒壶再次给他带着。
杜希言坚决婉辞,怎样也不肯借用这等贵重之物。
赵老人听他的口气,似是晓得此行凶多吉少,难有生还之望,所以不肯带走那酒壶,免得失去他这件心爱之物。
他大为感动和欣赏这个英俊少年,暗念一个人到这等生死难卜的地步,还能够处处替别人着想,竟是何等高贵可敬的品德。
他话声中含有恨意,似乎是因为昔年立下的誓言,有咒诅的魔力,所以两个儿子结果这样死了。
赵老人歇了一下,又道:“照理说他们绝对不会被毒蛇咬死,因为我这松子酒,只要是藏了十年以上的,一切虫都不敢侵袭,他们出门之时,总是喝上一口,便决可无事。但那个老三受了风寒,不能喝酒,唉!就有那么巧的事,那几天就碰上毒蛇了。”
杜希言不知如何安慰他才是,心想:“他两个儿子果然这样子死了,怪不得他心中忿恨,故意把以前的事告诉了我。唉!老年丧于,自然是十分惨痛的事!”
他那同情的神色,表露无遗,赵老人看在眼中,突然说道:“你到那天是堡去,可把我这酒壶带去,随时喝一口壮胆!你不要害怕,据我看来,那堡内就算有什么孤鬼冤魂,也不该找上你。”
杜希言连忙推辞,不敢带走那酒壶。
但赵老人道:“就算是我借给你好了,你不知道,我的松子酒确能使人壮胆。以前我在这儿等上一夜之时,心中一害怕,就喝一口酒,胆气马上恢复!你一定得带着……”
杜希言道:“老丈有所不知,此壶想必是纯银打制,贵重非常。晚生岂敢假借?万一晚生有去无回,老丈岂不是永远失去此壶?”
赵老人道:“不要紧,我用葫芦盛酒也是一样。这壶是纯银汀制,我早就知道了,你如果把皮套拿掉,还可看见上面很好看的花纹呢!”
银器上再加上花纹,如是巧匠名手的精品,这价值又远比一般银器贵重了!因此之故,杜希言岂敢收下?
他道:“老丈美意,赐以佳酿壮胆,晚生自应拜领,但此壶名贵异常,实是不敢持有,但如有那盛酒的葫芦,那就最好不过
但他亦是爱莫能助,眼看着这个少年,向西首的道路走去,心中只好暗暗为他祈祷;希望他逢凶化吉,不要像其它的人一般惨遭横死。
杜希言在山路上孤独的走着,到了一处峭壁之下,只见一道石阶。贴峭壁向上延伸。
月色之下,但见三丈高的石壁上,茧火磷磷,定睛看时,那微弱的磷光,竟是一个巨大的“死”字。
他深深吸一口气,极力使惊悸的心神镇静下来。然后昂头挺胸,大步往石阶上跨去。
这一道石阶沿着峭壁凿出来,宽达四尺。
可是上升到离地十余丈以后,虽然宽度如故,但那强劲的夜风,在深壑中呼啸怒号,万木萧萧,发出浪涛之声。
在这等深山明月之夜,实是足以使人不寒而休。何况那峭壁上面,矗立着的古堡乃是名驰天下的“鬼堡”?
杜希言贴壁而行,觉得双膝感到酸软,然而那鬼堡的大门仍未见到。他没有停下来,咬紧牙齿,不停地拾级而登。
他的步声,发出单调的节奏,但又很快就消失在夜风呼啸之中。
他突然停下脚步,付道:“我得歇息一下,以免体力耗尽
他的目光越过那黑沉沉的深壑,对面的高山峻岭,虽是在皎洁的夜色中,仍然显得黑黝黝的,瞧不清楚。
远处既是看不清楚,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脚下的石阶上。但见石面平滑,宽度如一。
他在石阶上坐下,想道:“单单这一道千余石级,已是当世少有的伟大工程了。当年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方能在石间凿出这─条道路。”
他的日光落在石级边缘上,只见每隔两级,都有一个小洞,便又想:“昔年这一道石阶,必定设有栏杆,但年代久远,致有的栏扦都配毁不见,假如尚有栏杆,此路便不会有危险之感。”
杜希言一面转念寻思,一面伸手去摸那石级边缘的一个小洞。洞中有一点松软的泥土,当下又想道:“假如以前的栏杆是木头的,纵然朽烂,这个洞穴中必应塞得满满。如今这等情状,可知乃是被人拔除,并非朽坏。又假如以前的栏杆是铁的,纵然锈得不成样子,也不该完全消失!那么是什么人把整条石阶的栏杆毁去?那人何故要这样做?”
他脑海中想起赵老人形容那女孩子被掸落九龙桥的景象,身子不觉一震,不过出于此堡以前既有女性,可见得这条高险的阶梯,必有栏杆无疑。”
他一路走上来时,不必细加勘察,但那很有经验的眼睛,已确知这……道石阶每一级的宽度皆是四尺,既不多,亦不少。
现在他站起身于,又往上走。到了第一千级石阶时,他蹲下来,伸手在梯级外的石面上摸一模,若有所觉地点点头,再往上走。
不久,他已看见阶梯尽处的堡门,那是一块高大的岩石,底下凿通门户。这一重门巍峨高大,有如牌楼一般。杜希言停步仰望,过了好一会,才透─口气,想道“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设计,任何人走完这高险的千余石阶,猛抬头见到这一重门户,势必出生泰山压顶之感。任是胆粗气雄之土,至此亦不知不觉减弱了大半气势。唉!这真是……大杰作,前贤的匠心巧思,真使人五体投地……”
假如有人晓得他脑海中想的竟是这等事情,一定感到万分迷惑!从来踏上这道石阶之人,必是武林之士,而武林中人,决计不会涉及到有关建筑方面。
在月光下,门上横刻着“天罡”二字。
杜希言快步走上去,站在门中,回头四望,远眺近望,甚事是忙碌。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当真踏人堡门人内,那是一片数丈宽的乎坦石地,然后又是十余层石阶,地势陡升,使人无法一目了然此堡内的形势。
他从心底发出无限敬佩赞叹,想道:“任是才智杰出之土,入得此堡,都得变成了目光如豆之人了!我且拾级而上,看看那边情形,是不是与我推想相吻合。”
他已忘了恐惧,四下阴森荒凉的气氛,也似是对他失去了影陶力。但见他从容举步,拾级而上。
到了上面,左边是高而坚厚的石墙,上面有屋顶,沿墙脚有窄窄的路可以绕过去。正前方则是一条宽大平直的路,约有三丈,又是一排石阶。
这一排石阶虽然亦有十余级之多,但仍然可以见到斜飞的屋搪,可知升阶后,即可登堂入室了。
在这条宽大的石道两侧,蓬篙乱生,在晚风中发出萧萧的声音,更显得荒凉冷落,令人心惊。
杜希言举步走去,上了石阶,只见一座高大的屋子,挡住了去路。
他一望之下,已晓得那是巨大的厅堂,可供接待宾客或许多人议事之用。
厅堂那两扇巨大的木门,上面的朱漆已经剥落,木门也朽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