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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孤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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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归灵舐舐嘴唇,道:“何帮主看到的必是一幅十分怖栗的情景?”

屠难生眼下的肌肉跳动着,缓缓地道:“是的,他看到老板娘死了,脖子上有明显的紫瘀掐痕,致命处却是左胸一刀,而且,衣裳不整,下裙撕裂,明确的说,是半裸的。”

屈归灵怔了半晌,才有些吃力地道:“你的意思是——大掌法,帮主夫人乃遭人奸杀?”

屠难生阴鸷地道:“不完全是这样,凶手的目地可能想先奸后杀,但他强暴手段并未得逞,才在羞怒慌乱的情形下害死了老板娘——我如此论断,自有证据,经老板的仔细检视,老板娘固然下裳碎裂,亵衣裤却仍完整未褪,且挣扎的痕迹斑斑可见,不论何人,都无法在那种境况中进行交合……”

屈归灵的形态里流露着不可掩隐的厌恶,他恨声道:“真正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大掌法,事情发生以后,对凶手的身份,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屠难生凄苦地道:“没有,除了老板娘的遗体,除了房中一片凌乱,找不着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屈兄,如果有法子追查元凶,我们岂会含悲负冤,让那畜生消遥迄今?”

紧皱双眉,屈归灵道:“大掌法,这件事,外面似乎并不知道真像?我从来也没听人提起过……”

屠难生笑得十分难看:“事情发生在‘千帆帮’的总堂口之内,光景又是如此尴尬,为了组合的声望,老板的威誉,无论如何亦不能明抖出去,我们只好向外宣称老板娘是因为急病猝逝,连发丧出殡都一概从简,但你想像得到,老兄弟们心里的窝囊悲愤却到了什么程度,老板本人与如霜姐妹,那一阵子都差点发了狂!”

屈归灵冷静地道:“有一项臆测足资肯定——凶手必是素识之人,要不然,他混不进‘千帆帮’总堂口的内院,亦难以摸清帮主夫妇的寝居,更不可能预知何夫人要独自先行返回住处!”

屠难生道:

“这一桩,我们的看法相同,难在当天到贺的来宾上千,形形色色,各帮各派的人物都有,待要逐一过滤、进而加以认定,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江湖同道,出身复杂、良莠不齐,若说哪一个有问题,只怕多半人都脱不了嫌疑,无凭无证的指控,万一所指不确,捅的纰漏与惹的风波就不易收场了……”

屈归灵道:“此倒也是事实,不过,总有几个特别可疑的对象吧?”

摇着头,屠难生道:“如果说特别可疑的份子,少说亦上数十,这些人又分据各方,如何在不动声色的原则下个别搜证清查,屈兄,我们有人,却没有这许多眼明心细的角色,一个闹不好泄了底,麻烦就大啦!”

屈归灵道:“何帮主这两年来所受的打击真叫不小,夫人方逝,爱女又去,换成一个没有担当、情感脆弱的人,大概精神就会完全崩溃——”

屠难生忧虑地道:“就算是老板吧,这两桩不幸对他也够呛的了!”

忽然,屈归灵若有所思地道:“大掌法,有个问题,不知是否问得?”

屠难生道:“屈兄但问无妨。”

略一犹豫,屈归灵始道:“帮主夫人遇难之时,大概是什么年纪?”

“四十三岁——老板娘比老板整整小了二十岁;老板娘原是‘海口集’一条货船船主的独生女,当年为了抢生意,老板娘的父亲得罪了另一艘船的东家,那人与地方上一批二混子有来往,暗里便唆使这干青皮无赖去找麻烦,要强逼老板娘她爹拱手退让,老人家自是不肯,那些混帐就待揍人烧船,正巧碰上我们老板经过,那时节,我们老板初创帮口,已算得上有头有面了,他一看不像话,挺身拦下了这档子事,言语之下,当然化难消灾,也就这么认识了老板娘,许是感恩图报,亦可能是敬重英雄,老板娘没几年就嫁给老板了,别看岁数上有差异,他们夫妇可一向是鹣鲽情深,恩爱渝恒……”

屈归灵赶紧道:“我不是指这一方面,大掌法别想岔了,老实说,我在以帮主的高寿猜测夫人的年纪,因为我纳闷,如果帮主伉俪的岁数相差无几,则行凶之徒的心态就未免癫狂反常了!”

屠难生以一种了解的眼神望着屈归灵,语气也比刚才从容多了:“莫怪屈兄心中起疑,如果以我们老板的年龄来推测老板娘的岁数,再看发生的这桩变故,难免就透着怪诞了,事实却非如此,出事的那年,老板娘方过四十,姿容仍极秀丽,由于调养得法,看上去仅似三十许人……”

屈归灵含有深意地道:“依我的看法,只怕凶手的动机不一定完全在于劫色,潜入内院可能另有目的,在所图不遂之后,始索兴一不做二不休,转对夫人无礼——大掌法,请问帮主夫人是否谙习武功?”

屠难生道:“老板娘不会武功。”

沉吟了一阵,屈归灵正想说什么,大厅的里间房门已经启开,何起涛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霍邦跟随其后,两个人的表情木纳晦暗,形色灰败,仿佛在这片刻前后,都已衰老了好多年。

屈归灵由座上站起,心中难过地看着这两位老人,不用说,何如霜的信里,必是叙述了一些十分令人惊震怖栗的事情……

何起涛沉重的坐到椅上,目光呆滞的凝注一点,好半晌不曾开口,霍邦也着了魔似地僵直坐在那儿,脸上一边的颊肉微微痉掣不停。

空气像是冰冻住了,在一片寒瑟里,隐隐散漾着肃煞的韵息……

屠难生憋不住了,他轻咳一声,颇为小心地道:“老板,如霜的信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可点明了杀害她的凶手是谁?”

何起涛悠悠一声长叹,尾音颤抖,恍若咽噎:“惨啊……人心人性,竟然狠毒至此,阴诡至此,要不是霜儿拿命去换来这些真像,我们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屠难生急切地道:“如霜是怎么说的?老板,她获悉的又是些什么秘密?对她下毒手的是哪一个畜牲?”

一旁,霍邦阴晦地道:“信上不但点明了杀害如霜的凶手是谁,连两年前嫂子为何惨遭横死的内情也说得一清二楚,实际上,这两桩悬案,全是一个人干的!”



 第35页

三十五

屠难生双目暴睁,额上青筋凸起,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人?二当家,你倒是快说话呀!”

咽了口唾沫,霍邦苦涩地道:“‘铁桨旗’的魏长风!”

像当顶响起一记焦雷,震得屠难生全身摇晃,面白如纸,堂堂的“千帆帮”大掌法,此刻居然舌头发直、口齿不清起来:“什……什么?二二……当家,你,你是说,说谋害老板娘与如霜的元凶……竟是……是‘铁桨旗’的瓢把子……魏长风?”

用力点头,霍邦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错,就是魏长风,那个身为‘铁桨旗’瓢把子的魏长风、与‘黄香社’三老龙王曹笃结成儿女亲家的魏长风,也是和我们当家的有着金兰之谊的魏长风!”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屠难生才喃喃地道:“天老爷……真是令人不敢置信,那暗里以血手攫杀我们的恶魔,居然会是魏长风,名扬七海、威慑九江的魏长风……”

于是,连屈归灵也不禁心惊神摇,大为动容——“铁桨旗”的瓢把子魏长风,不但是水路码头的宗主人物,就算在一般武林道上,亦有着他不可一世的崇高地位,魏长风号称“怒鲸”,而人如其号,个性刚烈,行事火爆,由于他本身的煊赫经历、武学素养,但有声色发作,确然四海震荡,波涌涛掀,不折不扣像是怒鲸翻滚,水天变色。

“铁桨旗”与“黄香社”、“千帆帮”,都是水路江湖的名帮大派,三个组合鼎足而立,平日关系全也十分融洽和谐,做得到福祸与共,患难相扶的境地,彼此间除了纵的沟通,尚有横的联系,“黄香社”三老龙王的长女,便是嫁给魏长风的独子魏一鸥,同时,魏长风本人和何起涛更乃八拜之交,有金兰兄弟的情份,像这么一个人,在这么一种深切的渊源下,指明了他是谋害何起涛妻女的凶手,如何不使人惊愕震骇,难以置信?此际,屠难生面向何起涛,强自镇定着道:“老板,这可是真的?”

何起涛形容愁惨地道:“以霜儿信中所叙,看来是假不了……”

屠难生咬着牙道:“但是,为了什么?魏长风和老板你是拜把子弟兄,大家平日里走得勤快,双方有这么深厚的交情,他下如此毒手,总该有个因由吧?”

何起涛虚弱的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道:“是的,他有因由,霜儿也在信上说清楚了……”

屠难生大声道:“还请老板明示。”

将身子坐直,何起涛用双手抹了把脸——两只宽大厚实的手掌仍在不可抑止地抖索着——然后,他努力振作精神,为了使自己能够将话说得清晰明白:“难生,魏长风平昔的为人如何,心性如何?你拣你知道的告诉我。”

怔了怔,屠难生不晓得在这个关口上,何起涛为何犹有此一问,他略一迟疑,慢吞吞地道:“谁都知道魏长风脾气暴躁,个性粗豪,但向来为人行事,却尚守得住分寸,辨得清道理,不是一个仗势凌人,蛮横跋扈之辈,要说他的毛病,乃是好胜心太强,不肯服输屈就——”

何起涛沉沉地道:“说得对,难生,这两次灾祸,起因便肇始于他那不服输的个性上!”

屠难生疑惑地道:“老板,不知此话怎讲?”

何起涛闭闭眼睛,痛苦地道:“我再问你,在我们水路圈子里,固是由‘黄香社’、‘铁桨旗’、‘千帆帮’鼎足为三,但我们三个领头的,哪一个武功最强?”

沉吟了片歇,屠难生才道:“单以三位的武功修为来论断,不易分出轩轾,如果说要到分存亡,拼生死的最后关头,则老板你师传的独门绝学‘大寂四剑’便有抵定乾坤之妙!”

呼吸急促起来,何起涛的脸色赤中泛紫,握拳透掌:“难生,难生,两年之前,你嫂子不幸遭害,肇因就是丧在这‘大寂四剑’的剑谱上面!”

屠难生愕然道:“但,老板,‘大寂四剑’的剑谱经你事后检点,并没有遗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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