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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隽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你们的情报真是详尽。”
“城主过奖了,”牧原少将道,“孤军深入,自然不得不谨慎万分。”
慕容隽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道:“那慕容隽祝将军此行顺利,手到擒来——等他日会师于白塔之巅时。再来喝一杯庆功酒。”
牧原少将点了点头,然而眼里却依旧有些疑虑之色,道:“对了,城主给袁梓将军用了几枚傀儡虫?”
“两枚。”慕容隽道,“怕一枚不够,特意下重了一些。”
牧原少将伸出手:“那么,能否将剩余多出的傀儡虫还回?”
慕容隽愣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白色的圆筒,递给了牧原少将。牧原打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重新将其收好。慕容隽看到冰族战士们谨慎的样子,不由得冷冷笑了一下:“从九里亭到空寂大营,我做到了答应巫咸大人要做的事情,可是,少将却还是对我如此提防。”
牧原少将愣了一下,连忙道:“城主多虑了。”
“是么?”慕容隽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会尽量将这支军队带往格林沁荒原深处,将其困住,拖的时间越长越好,而你们则趁着西荒守备空虚,急速行军,闪电突袭空桑腹地——这是你们沧流制定的计划,不是么?”
“是,”牧原少将皱眉,“但是……”
“但是什么?”慕容隽冷然。
牧原少将没有回答,眼神却有些凌厉——但是,让这个中州人带走这支空桑大军,未免有些令人不放心。慕容隽野心勃勃,谁知道他一旦手握兵力,支配十万人马,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仿佛知道了沧流少将心里的疑虑,慕容隽冷笑一声,忽然举起了手,扯开上面的绑带。那个伤口还在溃烂,透出一种触目惊心黑色来。
“这是你们十巫之首、巫成大人亲自给我设下的言灵之咒,整个云荒都没有人可以解除。”慕容隽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开口谈及这个敏感的问题,“这是你们沧流帝国和我之间的契约,我压上了自己作为人质——牧原少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牧原少将转开了眼睛,似乎不想看这血腥的伤口,声音低沉:“知道。”
“呵……”慕容隽低声冷笑起来,摇了摇头,看着掌心那个长久不愈合的伤口,“我想,巫成大人是对我不放心,非要等登顶白塔那一天才解开我的血咒吧?到那个时候,狡兔死,走狗烹,谁知道?”
“城主言过了,”牧原少将正色道,“帝国定然信守承诺。”
慕容隽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将右手上那个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那好,就指望将军在十巫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了……要知道,这个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令人连睡一觉都无法安稳。”
“这个自然。”牧原少将点了点头,“城主为沧流殚精竭虑,元老院定不会让你白白忍受这样的痛苦。”
“战争就要开始了,”慕容隽正色,“之前我和你们联手对付白墨宸,是因为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今我和你们也有一致的利益,就是击溃空桑人的王朝,不必如此步步防备——要知道我们就算原本是殊途,终究也会同归。”
牧原少将心下一动,却道:“城主说的是。”
“你是怕我半路反悔,重新站在空桑人一边?怎么可能……在这个云荒,我已经背叛了那么多东西,没有回头路了。”慕容隽笑了笑,将手重新抬起,“更何况,这个血咒是附骨之疽啊……无论我去到哪里,元老院都可以反手取走我的性命。”
牧原少将沉吟了一下,不再反驳,转头对着袁梓开口:“好,请城主配合我们立即行动吧!去中军帐,传唤三军,下令连夜拔营!”
“是。”慕容隽一抱拳,对着身侧的袁梓点了点头。“走吧。”
新成为傀儡的人顺从地站起,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也请少将替我向狷之原的巫咸大人问好,顺风顺水,手到擒来,”慕容隽拱手辞别,“来日,当相会于白塔之上!”
“城主也保重!”牧原少将回身抱拳,蓝灰色的冷酷眼眸里也露出了一丝缓和的表情,“一路珍重,来日再见!”
当冰族的人离开后,冷月下,空寂之山上的大营俯视着整个云荒,夜深千帐灯,却悄然无声。只有风沙里传来诡异的声音,宛如呼唤,宛如哭泣,不曾断绝。慕容隽独自站在月光下,默默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冷汗湿透衣衫。
他看到了牧原少将指问的幽幽蓝光——那是沧流帝国的“掌中剑”,极其精巧的暗杀工具,能在一尺不到的贴身之处猝然发射,速度极快,力道巨大,几乎能穿透一寸厚的铁板,专门用来贴身刺杀。
刚才,这个沧流军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幸亏自己用那个言灵血咒作为证据,再三重申,才打消了他的疑心。生死已经是一线之差,短短的说话之间,自己不知道已经在鬼门关上打了几个来回。
慕容隽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金属圆筒,将盖子打开。里面传出轻微的簌簌声,是细小虫类爬行的声音——那是一只傀儡虫在里面蠕动。
他重新按上了盖子,旋紧,只觉得掌心发冷。刚刚看过了袁梓将军被傀儡虫控制后的模样,实在无法让人不对这里面的东西心怀畏惧。
刚才,他其实只用了一枚傀儡虫就完成了任务。
“堇然,你看,总有一天,我要让中州人挺直腰板,在云荒的天空下自由自在地生活!”
风里带来了那个明亮的声音,如此熟悉,如此遥远——那是多少年前的那个自己,指着伽蓝白塔,对身侧少女许下的诺言?那时候他不到二十岁,外表谨慎谦和,内却怀着不可一世的雄心。当海皇祭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时,他拉着最爱的人,在叶城的城头上指点江山,手指在天际一处处勾勒,画出新世界的模样,描述给身边的人听。
然而一转眼,却已是今日——世事翻云覆雨,一人之力是如此渺小。到头来,他连身侧那个人都无法保护,反而亲手把她推入了烈火,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堇然……堇然。”那一瞬,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苦痛。离夜来死去已经有快三个月了……天知道这段日子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居然强撑着不曾崩溃。
在九里亭,当利刃透胸而过,刺穿白墨宸的心脏时,鲜血喷涌飞溅,染红他的衣襟。那一瞬,巨大的感情洪流几乎令他失去控制,失声狂笑出来——是的,是的!他终于杀掉了这个男人,杀掉了这个横亘在他和堇然之间、控制着天下兵权的男人!
可是,那一瞬间,在那一对年幼的姐弟眼里,他看到了那样深重的仇恨和愤怒,那两个孩子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倒地的男人,哭喊着,几乎让人觉得他是他们血脉相连的真正亲人。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头刺痛。
在少年时,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某一天跟着堇然回家,去拜见她的父母家人的情景。虽然出身贫寒,但堇然却是一个独立的女孩,即便是拥有身份地位如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也不免暗自忐忑,思虑不已——她的家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会喜欢自己么?对他的出身和财富,是欣喜若狂,还是避之不及?
这些,都曾经是缠绕在他心上的顾虑,令他裹足不前,从未去过她家一次。但这些顾虑不曾有幸成为现实,已经都随着岁月无情的洪流被逐一剥离,随风逝去。
——没有想到,和堇然的家人的第一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当手刃毕生劲敌,颓然而退时,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了巨大的空虚。是的,他曾经视白墨宸为一生之敌,因为这个男人无论在情场上还是在国事上,都成为了自己的巨大障碍,几乎是拦住了他前行的所有路。如今,这块巨石终于被搬走了,然而面对着空荡荡的、一望无际的前路,他忽然失去了前行的勇气。
那一刻,他几乎就想扔下染血的刀,大笑着走入北越郡冬季的茫茫大雪里,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离开这个世界,直走到筋疲力尽。然后一头倒下,永远不再醒来。
只是,人虽已逝,可誓约还在。
他赌上了一切,和沧流的元老院立下这个誓约,他必须要完成这个约定。要让中州人在云荒扬眉吐气,不再受欺压、不再是低人一等的贱民——如果做到了这些,那将来去黄泉之路和堇然相见之时,多少也有些安慰吧?
慕容隽低下头,将手心里的绑带解开,看着那个经久不愈的伤口。
——这原本是冰族元老院为了胁迫自己而下的血咒,六合八荒无人能解开。然而,那个卡洛蒙家的小丫头琉璃,居然用那种神奇的绿色药水轻易地治好了它。
为了赢得和继续保持冰族对自己的信任,他隐瞒了这件事,用毒药反复地涂抹伤口,让肌肤继续保持着溃烂的状态,一如从前。就让这个伤口,如痛他心上的伤一样,永远不可愈合,每回忆一次就会痛一次。
可是,和疼痛一并存在的,还有其他——
“你如果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他想起那个小丫头在那个霜冷的清晨对自己说过的话——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如此干净的光芒,至今一想起来依旧让人温暖,如同有着灵力的药物。
“琉璃……”他低声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在黑暗中看向大地。
很久不见了,你此刻,又在这大地的何处呢?你说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南迦密林去参加祭典,如今,你又怎样了呢?我只希望在这个云荒没有从战乱里平静下来之前,你都不要再从密林里回来了……
云浮城在九天上孤独地随风飘游,空荡荡的城市里,一个少女孤独地趴在王座上,凝望着下界,看得出神。
一片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既看不见镜湖,也看不见白塔,甚至连大陆的轮廓都看不见——琉璃疲倦地叹了口气,重新聚拢了翅膀,把身体靠在软绵绵的羽毛里准备睡去,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片大地上,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呢?在密林里见到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