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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近卫军-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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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她,她就东躲西闪;他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她身上,可是她低着头,不住用两只臂肘左右招架,嘴里喊着:

“你打吧,打吧,狗腿子!只是别打脑袋!”

一双有力的手把她从队伍里拉出来。她不知怎样到了公路旁边,看见德国中尉正在使劲挥手打那个罗马尼亚司务长的耳光。上校在大发雷霆,样子像一只呲着牙的身子细长而筋肉强壮的狗。他面前直挺挺地站着一个穿浅绿色制服的罗马尼亚占领军的军官,用古罗马语不连贯地、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但是等奶黄色皮鞋重又穿到她的脚上,德国军官的汽车载着她驶向伏罗希洛夫格勒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最奇怪的是,德国人竟然把刘勃卡的这番举动也当做是合情合理的事。

他们畅行无阻地通过德军检查站,开进了城。

中尉转过身来问刘勃卡,把她送到哪里。刘勃卡已经完全能控制自己,就把手直朝街上一挥。到了一所她认为和矿主的女儿的身分相称的房子旁边,她就请他们停车。

刘勃卡把大衣搭在胳臂上,由给她提着手提箱的中尉陪同,走到她从未来过的这所房子的门口。这时她踌躇了一下:她要不要在这里就设法摆脱中尉,还是碰上第一家就当着他的面敲这家的门?她迟疑不决地望了望中尉,哪知他完全误解了她的目光,竟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她拉过去。在同一瞬间,她甚至并不特别恼火地在他的绯红色的面颊上相当重地打了一下,就顺着楼梯跑上去。中尉把这也当做理所当然的事,他脸上带着旧小说里称为陪笑脸的那种笑容乖乖地提着刘勃卡的手提箱跟着她。

她上到二楼,就非常坚决地用小拳头把第一扇门擂了一阵,好像她是出门很久才回家似的。来开门的是一个瘦高个儿太太,面带怒容,神情高傲,脸上还保留着如果不是当年的美貌,那也是对美貌绝对关心的痕迹。刘勃卡真是交了好运!

“丹凯—勋,赫尔—雷特能!①”刘勃卡把她所有的德语词汇都搬了出来,非常大胆地说。她的发音难听无比,说了就伸手去接手提箱。

开门的太太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怖表情望着德国中尉和这个衣服鲜艳夺目的德国女人。

“等一下!②”中尉放下手提箱,动作迅速地从挂在肩上的图囊里摸出一个笔记本,用一支外面没有上漆的粗铅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刘勃卡——

①德语“非常感谢,中尉先生!”的译音。

②原文为德语。

这是一个地址。刘勃卡既来不及看,也来不及考虑矿主的女儿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做。她迅速地把地址塞到胸罩里面,随便地对那个举手敬礼的中尉点了点头,就走进了前厅。刘勃卡听见那位太太在她身后关了门,上了不知多少道的锁、门闩和搭链。

“妈妈!是谁?”一个女孩从房间里面问道。

“别嚷!我马上就来!”那位太太说。

刘勃卡一手提着手提箱,一只胳臂上搭着大衣走进房间。

“他们叫我到你们家来住……我不会妨碍你们吧?”她亲切地朝女孩望了一眼说,一面打量这所宽敞、家具讲究、然而无人照管的住宅:这里住的可能是一个医生或是工程师,或是教授,但是显然,当初为了那个人把这所住宅布置得这么好,而现在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到底是谁叫您住到这儿来的呀?”那个女孩带着平静的惊奇问,“是德国人呢,还是什么人?”

女孩显然刚回家。她戴着咖啡色的帽子,两腮吹得鲜红。这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胖胖的脖子,鼓鼓的两腮,身体结实,好像个白蘑菇,上面给安上一双灵活的栗色小眼睛。

“塔莫奇卡!”那位太太严厉地说,“这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

“妈妈,要是人家把她送到我们屋子里来住,怎么叫没有关系呢?我不过是想知道知道。”

“对不起,您是德国人吗?”那位太太困惑地问。

“不,我是俄罗斯人……我是个演员。”刘勃卡不十分肯定地说。

大家沉默了一会,这时女孩对刘勃卡已经完全明白了。

“俄罗斯演员都已经撤退了!”

说了之后,“白蘑菇”气得满脸通红,从房里跑了出去。

这样,刘勃卡当场就得喝干这破坏胜利者在被占领区的生活乐趣的满杯苦酒。不过她懂得,还是赖在这所房子里对她有利,而且就是以她刘勃卡现在被接待的那种身分赖在这里。

“我住不长,我要找一个可以久住的地方,”刘勃卡说,不过她还是非常希望这所房子里的人对她态度友好些,所以她就加了一句:“真的,我很快就会找到!什么地方可以换衣服?”

半小时以后,穿着天蓝色绉纱连衣裙和天蓝色鞋子的俄罗斯女演员已经把大衣搭在胳臂上,走到把城市分成两部分的洼地里的铁路过道口,然后顺着一条没有铺好的石子路,上坡去石滩城。她是到城里来巡回演出的,并且要找一个固定的住所。

第37章

普罗庆柯是个谨慎的人,他认为最好尽量不去利用留给他的秘密接头地点,其中也包括伏罗希洛夫格勒方面的接头地点。但是在最重要的地区书记雅柯温柯遇难之后,普罗庆柯到伏罗希洛夫格勒去就成为十分必要的了。他是个勇敢的人,他冒着危险去利用老关系,——去找他妻子的女友,一个性情温和、个人生活不幸的单身妇女。她名叫玛莎·舒宾娜。她原来在机车制造厂里当制图员,在工厂第一批和第二批疏散的时候,她纯粹是出于热爱故乡而没有从伏罗希洛夫格勒撤退。不管怎样,她坚信故乡决不会沦陷,有一天她会有用的。

普罗庆柯听了妻子的劝告,决定去找玛莎,这是他们夫妇坐在玛尔法的地窖里那一夜决定的。

普罗庆柯不能带妻子走:他们在伏罗希洛夫格勒工作多年,两人在一起太引人注意。而且从工作考虑,卡佳也是留在这里更为相宜——可以跟区里的游击队小组和地下组织联系。所以他们当时在地窖里就决定,卡佳还是装做亲戚留在玛尔法家里,等住熟之后,如果有可能,就在附近村里找个教书的工作。

可是当他们作出这样决定的时候,他们不由地想到,自从他们共同生活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要分别,而且是在他们可能永远不能再相见的这种时候分别。

他们沉默起来,久久拥抱着坐在那里。突然他们感到,他们这样拥抱着坐在这个黑暗潮湿的地窖里是美好而幸福的。

正像在许多结合已久的,由于观点的一致,而且不仅由于丈夫的、也由于妻子的劳动生活,还由于有了子女而牢牢结合起来的家庭里一样,他们的关系已经不需要经常的外表的感情流露。他们的感情深藏在内心里,好像灰烬里的热炭,遇到生活考验、社会动荡、痛苦和欢乐的日子,它就会突然发出熊熊的火焰。啊,那时在记忆中就多么鲜明地浮现出他们在鲁干斯克公园的最初几次相会、荡漾在城市上空的这种浓郁的槐花的香味、展开在他们青春岁月之上的繁星密布的夜空、青年时代的海阔天空的梦想、第一次肉体接触的欢乐、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感到的幸福、以及由于性格不同而产生的最初的酸涩的果实!不过这仍然是多么美妙的果实啊!吃了这种果实,只有脆弱的灵魂才会分离,坚强的灵魂是会永世结合在一起的。

对爱情来说,严峻的生活考验和对初恋的生动的回忆,都是同样不可缺少的。前者把人联系在一起,后者令人永葆青春。共同的道路把人联系在一起的力量是伟大的,假如可以用“你可记得?……”这寥寥几个字来表达的感情永远能使你们激动。这甚至不是回忆。这是水恒的青春的光辉,是更向前进、走向未来的召唤。把它保存在自己心坎里的人是幸福的……

普罗庆柯和卡佳坐在玛尔法的漆黑的地窖里所体验到的正是这样的幸福之感。

他们坐在那里默默无言,但是他们心里却鸣响着:“你可记得?你记得吗?……”

他们特别难以忘怀的是他们最后表白爱情的那一天。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经常会面,实际上,根据他的可以为她赴汤蹈火的言谈和举动,她已经一切都明白了。但是她总不让他倾吐心底里的话,自己也没有向他许下任何诺言。

头天晚上他说服她第二天到他宿舍的院子里来找

他,——他在州委党校里学习。她同意来,这就是他的一大胜利:就是说,她在他的同学面前已经不感到怕羞,因为下课后这几个钟点里,院子里总是挤满了学员们。

她来的时候宿舍的院子里都是人。学员们正在院子当中玩打棒游戏,他也在玩。他穿着乌克兰式衬衫,没有束带子,敞着领口,兴高采烈。他跑到她面前问了好,说:“你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完……”这时院子里所有的学员都望着他们,后来大家闪开一点,让个地方给她,于是她也来看游戏,但是她只望着他。

她一向总因为他的个子不高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她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全身,看到他是多么强壮、敏捷和顽皮。最复杂难打的棒子他只要一棍就能把它们打出去。

她觉得,这一切他都是为她做的。他不断地在耍弄对手。

那时列宁大街初次浇上柏油,天气炎热,他们在发软的柏油路上走着,非常幸福。他穿着那件乌克兰式衬衫,但是腰里已经束上带子,披散下来的亚麻色头发是波浪形的。他在她身边走着,不停地说着。走过一个摊子的时候,他买了些干枣,放在纸袋里拿着。枣子是热的,很甜,可是只有她一个人吃,因为他老在说话。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在这样美妙的柏油路上竟没有垃圾箱,连枣核都没有地方吐,她只好把枣核含在嘴里,希望等拐到一条较差的街上再吐掉。

突然他住了嘴,用那样的眼光望了望她,把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接着他说:

“我现在就要在大街上当着人家的面吻你!”

那时她身上的那股犟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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