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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近卫军-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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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单是根据他的证件,我也根据他的话来判断。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地形,重炮火力阵地,甚至第二十七、第二十八、第十七区的火力点……”参谋长还举出几个数字。“好多都跟侦察队的情报相符合,有的他知道得更准确。顺便提一句,两岸都是断崖构筑。您记得吗?”参谋长说。他是个鬈发的年轻人,领章上有三条杠。他因为牙痛不时皱着眉头,歪着嘴吸气。

师长检查了谢辽萨的团证和一张印着简陋的表格、有指挥员杜尔根尼奇和政委卡苏克签名的手写证明书,证明谢尔盖·邱列宁是克拉斯诺顿城地下组织“青年近卫军”的总部委员。师长检查了团证和这张证件之后,并不是把这些东西交还原来交给他的参谋长,而是还给谢辽萨本人,然后带着有点粗野的天真的表情把谢辽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好……”师长说。

参谋长牙痛得愁眉苦脸,歪着嘴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有重要消息,他只肯讲给您听。”

于是谢辽萨向他们讲述了“青年近卫军”的情况,并且说了他的想法:他认为师团无疑应该立即出动去救出关在监狱里的青年人。

参谋长听完要师团向克拉斯诺顿移动的战术计划,笑了一笑,但是马上又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腮。师长没有笑,显然他并不认为师团向克拉斯诺顿进军是一件荒谬的事。他问道:

“卡缅斯克你熟悉吗?”

“熟悉,不过不是从这里过去的路,而是从那边过来的路。

我是从那边来的……”

“费多连柯!”师长声若洪钟地唤了一声,震得什么地方的杯盘都响起来。

屋子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别人。但就在这同一刹那,费多连柯像是从空气里生出来似地站到了师长面前,他使劲碰着靴跟立正致敬,使大家听了都高兴起来。

“费多连柯到!”

“第一,拿双鞋给这个小家伙。第二,拿点东西给他吃。

在我没有唤他以前,让他在暖和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是,给他鞋子,给他东西吃,在您没有唤他以前,让他睡觉。”

“在暖和的地方……”师长带着警告的意味竖起一根手指。“澡堂怎么样啦?”

“快好啦,将军同志!”

“去吧!”

费多连柯中士亲切地搂着谢辽萨的肩膀,跟他一同走出了屋子。

“司令员要来了。”师长笑着说。

“真的吗?”参谋长霎时间甚至忘了牙痛,笑容满面地说。

“得搬到掩蔽部去。吩咐他们生起火来,不然的话,‘圆面包’①,你知道,是会狠狠训你一顿的!”师长带着高兴的笑容说——

①“圆面包”出自俄罗斯童话。写一个圆面包从家里出来,一路上敏捷地滚过丘陵和山谷,克服种种障碍,机智地骗过它遇到的一切凶猛的野兽。它是善于克服困难和机智勇敢的象征。

这时候,师长用士兵们起的“圆面包”这个亲切的外号提到的那位集团军司令员还在睡觉。他睡在他的指挥所里,指挥所不设在房子里,而且根本不设在有住房的地区,而是在小树林里以前的德军掩蔽部里。虽然集团军神速前进,司令员还是遵守着这样一条原则:指挥所不设在居民点;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就占领德军的掩蔽部;如果掩蔽部已经被破坏,那么就给他和整个司令部挖一些新的掩蔽部,像在战争初期那样。自从战争初期有不少和他同事的高级军官认为无需挖掩蔽部而死于敌人的轰炸之后,他就一直严格遵守这条原则。

集团军司令员不久前还是谢辽萨遇到的那个师的师长。这也就是恰恰在半年前应该和普罗庆柯领导的游击队协同动作的那个师。而过去担任这个师的师长的这位集团军司令员,就是在克拉斯诺顿区委大厦跟普罗庆柯当面商谈的那位将军。在伏罗希洛夫格勒和卡缅斯克的防御战中以及在接踵而来的一九四二年七八两个月令人难忘的撤退时期的巧妙的掩护战中,他都先后立下了卓越的战功。

司令员的姓是他父亲和祖父传给他的普通农民的姓。经过几次战斗,这个姓在其他的军事将领的姓氏中间变得显赫起来,它一直保留在北顿涅茨河和中顿河区居民的记忆中。现在,在西南方面军两个月的战斗中,像其他在伟大的斯大林格勒之战中扬名的军事将领的姓一样,这个姓也全国闻名了。

“圆面包”是他的外号;他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得到这个外号。

就某些方面来说,这个外号倒和他的外貌相符。他生来是矮个子,宽肩,阔胸,一张胖胖的脸表情刚毅,脸型完全是普通俄罗斯型的。他的外表看上去虽然有些笨重,但是行动却非常灵活敏捷,一双小眼睛聪明而快活,动作灵巧利落。

但是他被叫做“圆面包”却并非因为他的外表。

由于各种情况的巧合,现在他进攻时经过的恰恰是他在七八两个月里撤退时所经过的地方,虽然在那些令人难忘的日子里战斗非常艰苦,当时他还是相当容易地甩掉敌人,朝着无人知道的方向退走,使敌人连他的影踪都找不到。

他并入了后来组成西南方面军的部队之后,就和他们一起隐蔽在战壕里,跟大伙一起待到敌人的疯狂进攻在他们的坚如磐石的顽强抵抗下遭到彻底失败为止。时机一到,他就和大伙一起爬出战壕,先是率领这个师,后来是率领这个集团军,在敌人后面紧紧地跟踪追击,俘虏成千上万的敌人,缴获成百门大炮,赶过敌人,把零星的敌军残部留在自己后方让别的部队去收拾。今天他一只脚还在顿河,另外一只脚已经跨到契尔河上;明天他一只脚在契尔河上,另外一只脚就已经跨到顿涅茨河上。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的兵士们的心底里就滚出了“圆面包”这个童话里的名字,后来这个名字就牢牢地粘在他身上了。实际上,他也是像圆面包那样滚着。

谢辽萨是在一月中旬局势发生转折的那些日子里来到我们的部队里,那时沃罗涅什方面军、西南方面军、顿河方面军、南方方面军、北高加索方面军、外高加索方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和列宁格勒方面军正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攻势,其结果是:彻底歼灭和俘虏被包围在斯大林格勒城下的德国法西斯军队,突破列宁格勒两年多的封锁,仅仅在一个半月之内就解放了像沃罗涅什、库尔斯克、哈尔科夫、克拉斯诺达尔、罗斯托夫、新切尔卡斯克、伏罗希洛夫格勒那样一些城市。

谢辽萨在一月的那些日子里来到我们的部队里,那时正巧在杰尔库尔河、阿依达尔河、奥斯科尔河(顿涅茨河左面北部的几条支流)一线开始了对德军防御工事的新的强大的坦克攻势,那时在卡缅斯克—康杰米罗夫卡的那一段铁路上已经摧毁了被围困在米列罗沃的德国驻防军的最后抵抗,而在这以前两天还收复了葛洛鲍卡雅车站,我军还准备好强渡北顿涅茨河。

在师长跟谢辽萨谈话的时候,集团军司令员还在睡觉。他像所有的司令员一样,习惯把一切最重要、直接有关指挥的工作都放在夜间来准备和处理,那时候跟这些问题无关的人就不会来打扰他,他也可以摆脱开军队生活中的日常琐事。但是身材像彼得一世①那样魁伟的米欣上士已经在不时望着手上戴的赠送给他的战利品手表,考虑是不是该叫醒他了。米欣上士在集团军司令员将军身边的地位就相当于费多连柯中士在师长将军身边的地位——

①十七世纪末至十八世纪初的俄国沙皇,身材高大。

司令员总是睡眠不足,今天他应该比平时起得还要早。由于在战争中各种屡见不鲜的情况的巧合,去年七月在他指挥下防卫卡缅斯克的师团现在却要去夺取这个城市,虽然这个师团里的“老人”已经不多。不久前提升为将军的这位师长那时候是个团长。像他这样的“老住户”在军官里还可以找到,但是在战士里面就寥寥无几了:师团里的人十分之九是在中顿河地区发动攻势之前补充的人员。

米欣上士最后一次看了手表,就走到将军睡的架子跟前。这正是一个架子,因为将军怕潮湿,所以总是给他在架子上层搞个铺位,好像火车里的卧铺一样。

将军侧卧着,他的胸怀坦然的健康人的脸上带着孩子气的表情。米欣像平时一样先用力把他摇了一阵。但是,这当然不能打破他的勇士的好梦,这只不过是米欣下一步工作的前奏。米欣把他的一只胳臂伸到将军的腰下,另一只胳膊从上面伸过去抱住他的胳肢窝,像抱孩子那样小心翼翼地、毫不费力地把将军的沉重的身子从床上扶起来。

穿着晨衣睡觉的将军立刻醒了,他的眼睛非常清醒地望了望米欣,好像他根本没有睡过觉。

“谢谢你。”他说,一面以出人意料的轻捷从架子上跳下来,摸了摸头发,就在方凳上坐下,环顾理发师在哪里。米欣把便鞋给将军放在脚旁。

理发师穿着一双其大无比的软革皮靴,军便服上面围着雪白的围裙,已经在分掩蔽部的厨房里搅和肥皂。他像精灵似的毫无声息地到了司令员身边,把一块餐巾塞在司令员晨衣的领子里,非常轻柔地一下子就把司令员在一夜之间长出了又黑又硬的胡茬的脸上涂满了肥皂。

不到一刻钟,将军已经穿着整齐,军服上的钮扣全部扣上,重重地坐在一张小桌旁边,利用给他端来早餐的空隙,迅速地浏览他的副官从一只皮面红毡里子的文件夹里敏捷地一份份取出来递给他的公文。副官最先递给他的是刚刚收到的关于我军收复米列罗沃的消息,但是对于将军,这已经不是新闻,他知道米列罗沃在昨夜或是今晨必然要攻下。后来递上来的是各种各样有关日常工作的公文。

“这些该死的东西,糖既然已经被他们拿去,就把糖留给他们好啦!……把给萨弗朗诺夫呈请的‘勇毅奖章’换成‘战斗红旗勋章’:他们师里一定以为,给普通战士只能呈请奖章,勋章是专门呈请授给军官的!……还没有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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