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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先生。”
“他是皮尔逊太太的亲戚吗?”
“不是,他是她丈夫的朋友。”
“她丈夫死了很久了吗?”
“到万圣节就满五年了,那是个很高尚的人。”
“那么,那个德·达朗先生,有人说他向她献媚取宠了吗?”
“向一个寡妇,先生?哦!说实在的……”他神情尴尬地打住了话头。
“你说下去好吗?”
“好像有人说过,又好像没人说过…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可你刚才还跟我说,这儿没人说过她的坏话?”
“是没人说过她的坏话,可我以为先生您早知道我想说的那事了。”
“别人到底说过这事没有?”
“说过,先生,起码我认为是说过。”
我从桌旁站起身来,下楼去了散步场所。梅康松正在那儿。我以为他要避开我,可正好相反,他向我迎了过来。
“先生,”他对我说,“那天您好像生气了,不过,像我这种性格的人是不会记在心上的。我向您表示遗憾,我是受人之托,做了一件多少有点不太识相的妨碍人的事。”
我敷衍了他几句,以为说完他该走了,但他却开始同我肩并肩地走了起来。
“达朗!达朗!”我低声念叨着,“有谁会跟我谈谈达朗呢?”因为拉里夫除了一个仆人所能说的之外,什么也没告诉我。他又是听谁说的呢?是听某个女佣或某个农民说的。我需要问一个可能看见达朗到过皮尔逊太太家,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这个达朗始终缠绕在我的脑子里,而且,也没别的事好谈,所以我便立即同海康松谈起达朗来。
梅康松是不是个坏人?他是天真呢还是狡猾?对此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但可以肯定,他大概很恨我,而且尽可能恶毒地对待我。皮尔逊太太对本堂神甫友谊很深(而这是名正言顺的),因此,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对他的侄子也终于有了交情。他对此感到自豪,因此也产生了嫉妒之心。不光是爱情会引发嫉妒的,一点恩惠、一句好话、一张漂亮的嘴上露出来的微笑,全都能让某些人愤怒发狂的。
梅康松同拉里夫一样,对我所提的问题起先也很惊讶。而我自己则对此更为惊讶。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了解自己的?
从神甫一开始的回答里,我看出来他明白我想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想告诉我。
“先生,您认识皮尔逊太太很久了,而且你在她家里受到了亲切的接待(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您怎么会一次也没在她家碰到过德·达朗先生呢?而您今天显然有某种原因——这我是无权知道的——想要打听他。对于他,就我而言,我可以说的是,他是个正直的贵族,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他同您一样,先生,与皮尔逊太太过从甚密。他有一大群猎犬,为他家增光添彩。他同您一样,先生,在皮尔逊太太家里弹得一手好琴。他像及时雨,定时地做着善事。当他来这里的时候,他同您一样,先生,总陪着那位太太散步。他家在巴黎享有盛誉。我每当去这位太太家时,总会碰到他。他后行极其端正。不管怎么说,先生,您可以想得到的,我所听到的只是适合这种受人敬重的人的一种正直的亲密关系。我想他来这儿只是为了打猎的。他是她亡夫的朋友。人家都说他很富有,又非常慷慨大方,可是,我除了听说的之外,几乎并不了解他……”
这个刽子手说起话来绕来拐去的,像是在用钝刀子割我!我看着他,因不得不听他唠叨而颇为羞愧,但又不敢向他提任何问题。他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藏头露尾地在污蔑诽谤着;他随心所欲地用刀子在我心上剜来捅去,捅完之后,他便走了,我怎么也留不住他。总而言之,他等于什么也没对我说。
我独自一人呆在散步场所。夜幕开始降临。我看不清楚自己是愤怒呢抑或是忧伤。我怀着无限信任盲目地去爱我亲爱的布里吉特,这种信任是那么地温馨,那样地自然,以致我已无法相信往日那么多的幸福曾经欺骗过我。这份天真和轻信的感情把我引向了她,我既不想抵御它,也不想怀疑它,我觉得光凭这份感情就足以证明她是值得我爱的。难道这如此幸福的四个月已经成了一个春梦了不成?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突然自言自语道,“这个女人委身于我也太快了点儿。她开始时有意回避我,而且,我的一句话就把她给吓晕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我是不是碰巧又遇上了人们见得多了的那种女人了?是的,那种女人全都会来这一手:她们以退为进,引你上钩。收鹿就会这一套:这是雌性的一种本能。当我以为她永远也不会跟我的时候,难道不是她主动地向我吐露她对我的爱的吗?自我第一天见到她时起,她不是还不认识我就轻批地同意挽住我的胳膊的吗?那可是会引起我的怀疑的呀!如果那个达朗曾是她的情人的话,那他可能现在还是。这类社会联系是既无开端又无结尾的,当二人见面时,很快就联系上了,一拍即合,而一旦分开,又各奔东西,互不思量。假如这个男人回来度假,她势必会再见他,而且可能并不同我断绝往来。这个姑妈又是什么人?这种标榜慈善的神秘生活,这种毫不畏惧人言的我行我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住在小宅子里,善于处事,聪明乖巧,很快就让人敬重而随即又很快地暴露自己的女人,难道不会是两个冒险的女人?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闭着眼睛坠入到一件我以为很浪漫的风流韵事中去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我在这里,除了认识那个不愿意明说的神甫,或者他那个更不会说点什么的叔父之外,谁也不认识。哦,上帝!谁能救我呀?怎样才能得知真相?”
我心里因嫉妒而如此这般地思来想去。我就这样忘了流过那么多的眼泪,忘了我所受过的一切痛苦,两天过后,我终于对布里吉特对我让步感到惴惴不安了。因此,我像所有满腹狐疑的人一样,已经把感情和思想搁在一边,开始琢磨起事实来,开始较起真来,开始剖析我爱过的一切。
我一边冥思苦想.一边缓缓地走到布里吉特家来。我看到栅栏门开着,便穿过天井,看见厨房里有亮光。我想盘问一下女佣。因此,我便转向厨房,手在口袋里捏弄着几枚银币,朝着厨房门口走去。
突然,一种恐怖的印象使我停下了脚步。这个女佣是个干瘦。满脸皱纹的老女人,背老是驼着,如同长年累月耕田种地的人。我看见她正在一个脏兮兮的洗碗槽里摆弄碗碟。她的手颤巍巍地拿着一只难看的烛台。在她周围,乱七八糟地放着锅、盘和残羹剩饭。一只野狗也和我一样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湿乎乎的墙壁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热气。老女佣看见了我,微笑地望着我,显出一种知道我的秘密的神气:她曾见过我早上从她女主人的房间里溜出来。我不禁因厌恶自己而浑身一颤,我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来,这同我所计划的不光彩的行动倒是非常般配。我赶紧躲开了这个老女人,就像躲一个我所嫉妒的人似的,就像她的碗碟的气味是从我自己的肺腑中散发出来似的。
布里吉特站在窗前浇她心爱的花。我们的一位女邻居的小孩坐在一只扶手椅里,身边塞满了靠垫,嘴里塞满了糖果,在扯着自己的一只袖子玩,像所有还不会说话的小孩一样,用他那没人听得懂的语言快活地对着袖子渐渐呀呀地嚷着。我在布里吉特身旁坐下,在孩子的胖脸颊上吻了一下,好像是要给自己的心再带回点纯洁。布里吉特胆怯地招呼我。她从我的目光中看出我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对。而我则在避开她的眼睛。我越是欣赏她的美和她的真诚的神气,我就越是在想,像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一位天使,就一定是一个坑人的妖精。我在努力地回忆梅康松的每一句话,并且可以说是在拿这个男人的种种暗示来同我的情妇的各种表情和她脸上的美丽轮廓来作对证。我暗自说道:“她真美,假如她会骗人,那她就是个危险的女人,但是,那样的话,我将烧不了她,绝不手软,让她知道我是不好筹的。”
“亲爱的,”沉默良久之后,我对她说道,“我刚才对一位向我请教的朋友提了一个忠告。他是个挺纯朴的青年。他写信告诉我,他发现刚委身于他的一个女人同时还另有一个情人。他问我他该怎么办。”
“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先问了他两个问题:她漂亮吗?您爱她吗?假如您爱她,您就忘掉她吧;假如她很漂亮,而您又不爱她,那您就留下她好好地乐一乐;假如您只是注重她的美貌,那您什么时候甩掉她都无关紧要,反正再找一个也没什么的。”
听我这么一说,布里吉特放下她抱着的孩子,跑到房间顶里面坐下了。屋里没有亮光,月亮照着布里吉特刚才离开的那把椅子,把椅子的影子投射在她坐着的沙发上。我刚才说的话,含义十分冷酷无情和残忍刻薄,因此,我自己也觉得痛心,心里充满哀伤。孩子害怕了,嚷着要布里吉特,伤心地看着我俩。他刚才快乐的叫嚷和呀呀学语,也渐渐停止,最后,便在椅子上睡着了。因此,我们但人都静静地呆着,这时,一朵浮云掠过月亮。
一个女佣走了进来,是来找那孩子的,她带了蜡烛来。房间里亮了起来。我站起身来,布里吉特也站了起来。可是,她却用两手按住她的胸口,跌倒在她的床脚边。
我吓坏了,赶忙跑上前去。她并没有晕过去,她求我不要叫人。她告诉我她突然觉得一阵激烈的心跳,这是她从少女时留下的老病根了,常常会突然发作,但却没什么大危险,也没什么药好吃的。我跪在她的身旁,她轻轻地向我张开双臂,我搂住她的头,扑在她的肩膀上。她对我说道:“啊!我的朋友,我真可怜您。”
“请听我说,”我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是个可怜的疯子,可是我心里搁不住事。那个住在山里、有时来看你的达朗先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