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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相对较小的身材和媚笑的神态说明,过去它穿着服装时一定象(倘若再穿上服装,还会象)洛丽塔那般大小的女孩儿。
但现在这样都是性别不明。紧挨着它站着一个较高的戴面纱新娘,除了缺只胳膊,倒还相当完好。地上,在两位女子脚下,就在那伙计握着吸尘器费劲地爬来爬去的地方,堆放着三只纤细的胳膊,和一付金发假头套。其中有两只胳膊恰好缠扭在一起,那姿式象是表示因恐怖和祈祷而两手紧握。
〃看,洛,〃我悄悄地说。〃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某件事的绝好象征吗?不过——〃我们往回走时,我继续道——〃我预先有一定防备。这儿(谨慎地打开汽车仪器板上的杂物槽),在这个纸板上,我已记下了我们男朋友的车牌号。〃
其实我愚蠢得象头驴,根本没能记住它。记下的只是开头和最末一个字母,六个号码象个圆形剧场凹退到一面有色玻璃后面,那玻璃太深暗了,遮掩了中间的一系列,不过其透明度尚足以映出两头的符号来——大写的〃P〃和一个〃6〃。我必须讲到这些细节(细节本身只令职业心理学家感兴趣),要不然,读者(啊,即使当他一口吞下我的草稿时,我能看出他是生着金色胡须、玫瑰色嘴唇,靠着他拐杖上的圆饰物的学者)或好也不能理解我发现〃P〃已得到了〃B〃的裙撑,而〃6〃已被彻底销毁时,我所体验的打击是什么性质。其它遭涂抹的地方显出铅笔橡皮头匆匆忙忙的往返痕迹,几个数字被一只孩子的手擦挥又重新写过,结果是一团糟毫无逻辑可言。我知道的一切就是那个州名——和比尔兹利斯在州毗邻的那个。
我什么也没说。把纸板放回去,关上杂物槽,驶出了瓦斯。洛从后座上翻出几本笑话书,而后,穿着白色的活动衬衣,一只褐色的手臂伸出窗外,沉浸在某个中的之箭或乡下小丑的冒险中。在瓦斯以外二或四英里处,我转而进入一块野餐地的浓荫里,清晨的阳光已把光斑倾在一张空桌上;洛抬头望望,半是微笑地吃了一谅;我一言不发,用手背猛劈一掌,这一掌噼啪一声打在她热辣辣坚硬的小颊骨上。
而后是懊悔,是哭着赎罪时刺心的温存,是卑躬屈膝的爱,是感情修好的绝望。在天鹅绒般约天幕里,在米拉娜汽车旅店(米拉娜!)我吻了她长趾头双脚的黄色脚掌,我牺牲了我自己……但这一切全是枉然。我们两个人命运都已注定。我立刻开始了一轮新的迫害。
在瓦斯郊外的一条街上……噢,我肯定它不是一场幻觉。
在瓦斯的一条街上,我一眼瞥见那辆阿兹特克红色敞篷车,要不然就是它的孪生。它载的不是特拉普,而是四五个性别不同、吵吵嚷嚷的年轻人——怪我什么也没说,瓦斯过后,形势全新。有一两天,我肆意自信我们不再也未曾被人跟踪;此后却忽又变得病态地敏感,认为特拉普已经改变战术,他是驾了一辆出租车,仍紧咬我们不放。
高速公路上一位变化多端的普洛透斯,以迷惑人的从容从一辆车转移到另一辆上。这个技法倒暗示出修车厂的存在是专为〃舞台轿车〃服务,只是我永远不能发现他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汽车。最初,他好象专挑雪弗兰一类,开始时是一辆〃校园乳酪〃敞篷车,而后又上了〃蓝色地平线〃,其后便消失在〃灰浪〃和〃灰浮木〃里。不久他又转到另一种牌子的车里,穿过了一片凄凉、幽昧、如画彩虹般的荫影,有一天,我发观自己正试图分辨出我们那辆〃蓝梦梅尔莫斯〃和他租用的〃蓝冠老车〃之间隐约的差异;然而,那两辆灰色车一直是他最钟爱的,而我陷于可怕的恶梦中徒然想准确辨清这些幽灵,诸如克里斯勒的〃灰海贝〃,雪弗兰的〃灰莉〃,道奇的〃法国灰……我必须一刻不放过他的小胡子和他敞开的衬衣——或他的秃头和宽肩膀——这使我对路上所有的车都开始深入研究——前边的,后边的,侧面的,过来的,过去的,跳跃的阳光下每一辆小汽车:度假人安静的车子,后窗里有一箱〃轻柔抚摸〃型手纸;飞驰莽撞的旧汽车满载着面色苍白的孩子和一条探头探脑的长毛狗,一块压弯了的挡泥板;一位年轻武士的一辆都铎王朝时代的轿车里挂满了西装;宽硕的家用拖车在前边迂回前行,惹得后边印第安人的队伍沸沸扬扬地愤怒;载着年轻女客的汽车,那女客客客气气地坐在前排座位的中间,为的是靠年轻的男司机更近;一辆汽车车顶带着一条翻个儿的船……一辆灰色轿车赶上了我们。
我们驶入山区,在〃白雪〃和〃香槟〃之间,驶在一条几乎感觉不出的坡路上,就在这里,我再一次清晰地看见了侦探帕拉莫尔·特拉普。尾随我们的灰雾浓重了,聚集到一辆〃主蓝〃轿车的小面积里。突然间,仿佛是我驾驶的车附和着我心脏的呼跳,我们开始左右摇动,还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的座下发出无望的啪啦——啪啦——啪啦声。
〃你的轮胎放炮了,先生,〃快乐的洛说。
我急停下车——正在一块悬崖边缘。她抱着胳膊,脚踏在仪表板上。我下车查看了右后轮。轮胎的底部已软绵绵的很难看。特拉普距我们约五十码也停下来。他远处的脸象一个欢乐的油点。这是我的机会。我迈步朝他走去——有个聪明的想法,找他要个千斤顶,尽管我备有一个。他朝后退了退。我的脚趾戳在一块石头上——一种感觉象是许多人在笑。而后一辆巨大的卡车凑巧从特拉普后边阴森森地出现,擦我身边呼啸而过——就在这时,我听见它发出痉挛的喇叭尖叫。我本能地朝后望去——看见我自己的汽车正悄悄移动。我能总辨出洛把着舵的滑稽相,汽车确实在走动——尽管我记得我已经熄了火,只是没有扳下车闸;我飞步跑至那架哭丧的机器,它终于停了下来。这千钧一发的一刹那我也终于恍然大悟,在过去的两年里,小小洛难道没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初级驾驶。当我拽开车门,我他妈更加相信,她起动汽车是要阻止我朝特拉普奔去。不过她的把戏没有用上,因为就在我追她的时候,他已经掉了头溜之大吉。我歇息片刻。
洛问我是否应该谢谢她——汽车是自己开始移动的并且,…没有得到我的反应,她又埋头钻研地图。我再次下车,开始了〃眼球的神裁判法〃,夏洛特常常这么说。或许,我已经发狂了。
我们继续我们古怪的旅行。过了一片孤零零的不毛凹地之后,我们就一直不停地往上开到了一面斜坡上我发现我们跟上了那辆超赶过我们的大卡车。现在它正哼哼唧唧要上一条拱坡,却过不去。有一小片光滑的长方形银色纸——是口香糖里层包装纸——从前边飞出来,飞进了我们的挡风板。我想到假使我真地发了狂,就可以会以杀人而告终。实际上——傲慢冷酷的亨伯特对神经错乱的亨伯特说——做些准备可能是聪明的——以便当疯狂的符咒真正降下时,随时利用它。第20节
答应洛丽塔去学习表演,我,痴情的傻瓜,就是容许她培养她的欺骗术。现在看来。她学习的可不仅仅是对诸如此类问题的答复:《赫达。加布勒》一剧的基本冲突是什么,或、《菩提树下的爱》一剧哪部分是高潮,或分析《樱桃园》一剧的主要情绪是什么;真正学习的是如何背叛我;现在,我真是深悔当初常亲眼目睹她在比尔兹利我们的客厅里进行那些感觉表演的练习,那时我总是选好最佳战略角度观赏她,她就象个被施以催眠的物体或神秘仪式上的巫术师,做出种种假装的复杂表情,模拟在黑暗中听到一声呻吟,或与新来的年轻继母初次见面,品尝什么她所憎恶的东西如脱脂乳酪,或闻着一片青葱的果园里的伏草,或用她光滑、纤细、女孩子的小手抚摸幻想的实体。在我的这堆供词中,还有一张油印纸条,写着:
〃触觉技巧。设想你捡起并拿住:一个乒乓球,一只苹果,一颗粘枣,一个法兰绒毛绒绒的新网球,一个热土豆,一块方冰,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一块马蹄铁,一支羽毛,一把火炬。
用你的手指捏捏以下假想的东西:一块面包、弹性橡皮、朋友疼痛的太阳穴,一块天鹅绒样品、一片玫瑰花瓣。
假设你是个盲眼女孩。用手摸摸以下人的脸:一位希腊青年、西拉诺·圣克劳斯、一个婴儿、一位笑着的农牧神、一位睡着的陌生人、你父亲。〃
在编织这些精妙的魔法时,在她心醉神迷并且义不容辞的梦幻般的表演中,她是那么聪颖!在比尔兹利一些危险的夜晚,我也让她为我跳舞,条件是保证给她款待或礼物;尽管她这些习惯性的大跨跳比起一名巴黎歌剧院舞蹈班年轻学生倦怠又愚笨的动作更象一位足球啦啦队长的跳跃,但她尚未及笄的四肢还是给了我愉悦。所有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比起她的网球在我心头惹起的根本无法描述的销魂摄魄的渴望,这一切根本不算什么一一那是一种在恍如隔世的秩序和光芒边缘蹒跚而行的昏昏然感觉。
尽管她年龄又长了,她杏黄色的四肢,穿着十三岁女童的网球服,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象性感少女!高尚的先生们!
如果来世不能制造她如在白雪和埃尔芬斯通之间的科罗拉多避暑盛地时那样,一切都恰到好处,来世也不会合心合意:
肥大的男孩式白色短裤、纤细的腰肢、杏黄色的小腹、白色的胸衣一一它的带子从她的脖子上绕过去,在身后打成一个悬摆的结,裸露出她一喘一喘年轻的、迷人的杏黄色肩胛骨、裸露出她处于青春发育期的那些美丽娇嫩的玉骨;裸露出她线条流畅、越来越细的后背。她的帽子有个白顶。她的球拍可小小地花了我一笔钱。白痴,三倍的白痴!我可以将她拍摄下来!此刻我就可以让她在我痛苦和绝望的放映室里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在发球之前,总要先放松一会儿,并且常常将球拍一两次,或在地上跺跺脚,神态自如,又从不计较得分,总是那么快活,在家里的黑暗生活中她很少如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