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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燝,字季晦,南昌人。父曰材,嘉靖中进士,陕西左布政使。万历十
六年,一燝与兄一焜、一煜并举于乡。越七年,又与一煜并举进士。改庶吉士,
授检讨。
一焜为考功郎,掌京察。大学士沈一贯欲庇其私人钱梦皋、钟兆斗等,属一
燝为请。一燝谢不可,梦皋等竟以中旨留,由是忤一贯意。寻历祭酒,詹事,
掌翰林院事。四十五年春,京察,党人用事,谋逐孙承宗、缪昌期等,一燝力
保持得免。故事,掌院无满岁不迁者,一景居四年,始迁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
士。光宗即位,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偕何宗彦、韩爌并命。
时内阁止方从哲一人。
万历末年,神宗欲用史继偕、沈纮。两人方在籍,帝命召之。未及至,帝复
命宗彦、一燝、爌。明日,复命朱国祚及旧辅叶向高。而宗彦、国祚、向高
亦皆在籍,惟一燝、爌入直。甫拜命,帝已得疾,一燝偕诸臣召见乾清宫。
明日九月朔,帝崩。诸臣入临毕,一燝诘群奄:“皇长子当柩前即位,今不在,
何也?”群奄东西走,不对。东宫伴读王安前曰:“为李选侍所匿耳。”一燝
大声言:“谁敢匿新天子者?”安曰:“徐之,公等慎勿退。”遂趋入白选侍。
选侍颔之,复中悔,挽皇长子裾。安直前拥抱,疾趋出。一燝见之,急趋前呼
万岁,捧皇长子左手,英国公张惟贤捧右手,掖升辇。及门,宫中厉声呼:“哥
儿却还!”使使追蹑者三辈。一燝傍辇疾行,翼升文华殿,先即东宫位,群臣
叩头呼万岁。
事稍定,选侍犹趋还乾清。时选侍居乾清。一燝曰:“乾清不可居,殿下
宜暂居慈庆。”皇长子心惮选侍,然之。一燝语安曰:“主上冲年,无母后。
外庭有事,吾受过;宫中起居,公等不得辞责。”明日,周嘉谟及左光斗疏请移
宫。时首辅从哲徘徊其间,已,又欲缓移宫。一燝曰:“本朝故事,仁圣,嫡
母也,移慈庆;慈圣,生母也,移慈宁。今何日,可姑缓耶?”初五日,偕同官
请即日降旨,踔立宫门以俟。选侍不得已,移哕鸾宫,天子复还乾清,事始大定。
帝既践阼,从哲被劾在告,一燝遂当国,与爌相得甚欢。念内廷惟王安力卫
新天子,乃引与共事。安亦倾心向之。所奏请,无不从。发内帑,抑近侍,搜遗
逸,旧德宿齿布满九列,中外欣欣望治焉。
明年,天启改元,沈阳失。廷臣多请复用熊廷弼。一燝亦言:“廷弼守辽
一载,残疆宴然,不知何故翦除。及下廷议,又皆畏惧,不敢异同。嗣后军国大
事,陛下当毅然主持,赖诸臣洗心涤虑,悉破雷同附和,其忧国奉公。”帝优旨
褒答。寻有诏尽谪前排廷弼者姚宗文等官。言路多怨一燝。一燝尝言:“任
天下事者,惟六官。言路张,则六官无实政。善治天下者,俾六官任事,言路得
绳其愆,言官陈事,政府得裁其是,则天下治。”于是一切条奏悉下部议,有不
经者,诏格之。
初,选侍将移宫,其内竖李进忠、刘朝、田诏等盗内府秘藏,过乾清门仆,
金宝堕地。帝怒,悉下法司,案治甚急。群奄惧,构蜚语,言帝薄先朝妃嫔,致
选侍移宫日,跣足投井,以摇惑外廷。御史贾继春遂上安选侍书。刑部尚书黄克
缵、给事中李春晔、御史王业浩辈张大其辞,欲脱盗奄罪。帝恶继春妄言,且疑
其有党,将严谴之。一燝谓天子新即位,辄疑臣下朋党,异时奸人乘间,士大
夫必受其祸。乃具疏开帝意,为继春解,而反覆言朋党无实。继春得削籍去。御
史张慎言、高弘图疏救继春,帝欲并罪,亦以一燝言而止。帝憾选侍甚,必欲
诛盗奄。王安为司礼,亦恶之。诸奄百方救,卒不得。久而帝渐忘前事,安亦为
魏忠贤排死,诸奄乃厚贿忠贤为地,而上疏辨冤。帝果免朝、诏死,下其疏法司。
一燝执奏,诏等议诛久,无可雪,疏直下部,前无此制。帝不得已,下其疏于
阁。一燝复言:“此疏外不由通政司,内不由会极门,例不当拟旨,谨封还原
疏。”由是忠贤辈大恨,朝等亦竟免死,益任用。
定陵工成,忠贤欲以为功。一燝援故事,内臣非司礼掌印及提督陵工不
得滥荫,止拟加恩三等。诸言官论客氏被谪者,一燝皆疏救,又请出客氏于外。
及言官交章论沈纮,纮疑一燝主之,与忠贤、客氏等比,而齮一燝。一燝
持大体,不徇言路意。言路颇怨。又密窥魏、客等渐用事,一燝势孤,是年四
月,候补御史刘重庆遂力诋一燝不可用。帝怒谪重庆。一燝再论救,不听。
而职方郎中余大成、御史安伸、给事中韦蕃、霍维华交章劾一燝。帝不问。既
而维华外转,其同官孙杰疑一燝属嘉谟为之,上疏力攻一燝。一燝疏辨求
罢。帝已慰留,给事中侯震旸、御史陈九畴复劾之,并刺其结纳王安。于是一
燝四疏乞归,忠贤从中主之,传旨允其去。
先是,从哲去,帝数称一燝为首辅,一燝不敢当,虚位俟叶向高。及向
高至,入谗言,谓一燝尼己。至是,知其无他,力称一燝有翼卫功,不可去。
帝复慰留,一燝坚卧不起。二年三月,疏十二上,乃令乘传归。既归,兵部尚
书张鹤鸣兴奸细杜茂、刘一巘狱,欲指一为一燝族,株连之。刑部尚书
王纪不可,遂被斥去,而一燝得白。鹤鸣,一燝向所推毂者也。已而忠贤大
炽,矫旨责一燝误用廷弼,削官,追夺诰命,勒令养马。崇祯改元,诏复官,
遣官存问。一燝在位,累加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八年
卒,赠少师。福王时,追谥文端。
一焜,字元丙。万历二十年进士。授行人。历考功郎中,佐侍郎杨时乔典京
察,尽斥执政私人。已,改文选,迁太常少卿,以忧去。久之,由故官擢右佥都
御史,巡抚浙江。帝遣中官曹奉建镇海寺于普陀山。一焜偕巡按李邦华争不可,
不听。织造中官刘成卒,一焜屡疏请勿遣代。已得请,会命中官吕贵护成遗装,
奸人遂请留贵督织造,疏直达禁中。一焜与邦华极论其罪,帝卒命贵代之。一焜
复疏争,不报。贵既任,条行十事,多侵扰。一焜疏驳,且禁治其爪牙,贵为敛
威。一焜以暇筑龛山海塘千二百丈,浚复余杭南湖,民赖其利。御史沈珣诬讦其
赃私,一焜自引去。卒,赠工部右侍郎。
一煜,兵部郎中。
韩爌,字象云,蒲州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选庶吉士。进编修,历少詹事,
充东宫讲官。四十五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久之,命教习庶吉士。
泰昌元年八月,光宗嗣位,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未几,光
宗疾大渐,与方从哲、刘一燝同受顾命。时宫府危疑,爌竭诚翼卫,中外倚
以为重。大帅李如柏、如桢兄弟有罪,当逮治,中旨宽之。爌与一燝执奏,
逮如律。以登极恩,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从哲去,一燝当
国,爌协心佐理。
天启元年正月,两人以帝为皇孙时,未尝出阁读书,请于十二日即开经筵,
自后日讲不辍,从之。辽阳失,都城震惊。爌、一燝以人情偷玩,拟御札戒
励百官,共图实效,帝纳之。廷臣以兵饷大绌,合词请发帑,爌、一燝亦以
为言,诏发百万两。大婚礼成,加少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荫一子尚宝
司丞。未几,以贵州平苗功,加少傅、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帝封乳母客氏
为奉圣夫人,大婚成,当出外,仍留之宫中。御史毕佐周切谏,六科、十三道复
连署争,皆不纳。爌、一燝引祖制为言,乃命俟梓宫发引,择日出宫。
二年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劾方从哲用李可灼红丸药,罪同弑逆,廷议纷然。
一燝已去位,爌特疏白其事,曰:
先帝以去年八月朔践阼。臣及一燝以二十四日入阁。适鸿胪寺官李可灼云
有仙丹欲进。从哲愕然,出所具问安揭,有“进药十分宜慎”语。臣等深以为然,
即谕之去。二十七日召见群臣,先帝自言不用药已二十余日。至二十九日遇两内
臣,言帝疾已大渐,有鸿胪寺官李可灼来思善门进药。从哲及臣等皆言彼称仙丹,
便不敢信。是日仍召见。诸臣问安毕,先帝即顾皇上,命臣等辅佐为尧、舜。又
语及寿宫,臣等以先帝山陵封,则云:“是朕寿宫。”因问有鸿胪官进药。从哲
奏云:“李可灼自谓仙丹,臣等未敢信。”先帝即命传宣。臣等出,移时可灼至,
同入诊视,言病源及治法甚合。先帝喜,命速进。臣等复出,令与诸医商榷。一
燝语臣,其乡两人用此,损益参半。诸臣相视,实未敢明言宜否。须臾,先帝
趣和药,臣等复同入。可灼调以进,先帝喜曰:“忠臣,忠臣。”臣等出,少顷,
中使传圣体服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诸臣欢跃而退。比申末,可灼出云:“
圣上恐药力不继,欲再进一丸。”诸医言不宜骤。乃传趣益急,因再进讫。臣等
问再服复何状,答言平善如初。此本日情事也。次日,臣等趋朝,而先帝已于卯
刻上宾矣,痛哉!
方先帝召见群臣时,被衮凭几,俨然顾命。皇上焦颜侍侧,臣等环跪彷徨,
操药而前,吁天以祷。臣子际此,憾不身代。凡今所谓宜慎宜止者,岂不虑于心,
实未出于口,抑且不以萌诸心。念先帝临御虽止旬月,恩膏实被九垓。为臣子者
宜何如颂扬,何如纪述。乃礼臣忠愤之激谈,与远迩惊疑之纷议,不知谓当时若
何情景,而进药始末实止如此。若不据实详剖,直举非命之凶称,加诸考终之令
主,恐先帝在天之灵不无恫怨,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