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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显陵毕,嵩再请表贺,言乞俟还京。帝报罢,意大不怿。嵩知帝指,固以请,
帝乃曰:“礼乐自天子出可也。”令表贺,帝自是不悦言。帝幸大峪山,言进居
守敕稍迟,帝责让。言惧请罪。帝大怒曰:“言自卑官,因孚敬议郊礼进,乃怠
慢不恭,进密疏不用赐章,其悉还累所降手敕。”言益惧,疏谢。请免追银章、
手敕,为子孙百世荣,词甚哀。帝怒不解,疑言毁损,令礼部追取。削少师勋阶,
以少保尚书大学士致仕。言乃以手敕四百余,并银章上之。居数日,怒解,命止
行。复以少傅、太子太傅入直,言疏谢。帝悦,谕令励初忠,秉公持正,免众怨。
言心知所云众怨者,郭勋辈也,再疏谢。谓自处不敢后他人,一志孤立,为众所
忌。帝复不悦,诘责之。惶恐谢,乃已。未几,雷震奉天殿。召言及鼎臣不时至。
帝复诘让,令礼部劾之。言等请罪,帝复让言傲慢,并责鼎臣。已,乃还所追银
章、御书。陕西奏捷,复少师、太子太师,进吏部尚书,华盖殿。江淮贼平,玺
书奖励,赐金币,兼支大学士俸。
鼎臣已殁,翟銮再入,恂恂若属吏然,不敢少龃龉。而霍韬入掌詹事府数修
怨。以郭勋与言有隙,结令助己,三人日相构。既而韬死,言、勋交恶自若。九
庙灾,言方以疾在告,乞罢,不允。昭圣太后崩,诏问太子服制,言报疏有讹字。
帝切责言,言谢罪且乞还家治疾。帝益怒,令以少保、尚书、大学士致仕。言始
闻帝怒己,上御边十四策,冀以解。帝曰:“言既蕴忠谋,何坚自爱,负朕眷倚,
姑不问。”初,言撰青词及他文,最当帝意。言罢,独翟銮在,非帝所急也。及
将出都,诣西苑斋宫叩首谢。帝闻而怜之,特赐酒馔,俾还私第治疾,俟后命。
会郭勋以言官重劾,亦引疾在告。京山侯崔元新有宠,直内苑,忌勋。帝从容问
元:“言、勋皆朕股肱,相妒何也?”元不对。帝问言归何时,曰:“俟圣诞后,
始敢请。”又问勋何疾,曰:“勋无疾,言归即出耳。”帝颔之。言官知帝眷言
恶勋,因共劾勋。勋辨语悖谩,帝怒,削勋同事王廷相籍。给事中高时者,言所
厚也,尽发勋贪纵不法十数事。遂下勋狱,复言少傅、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武
英殿大学士,疾愈入直。言虽在告,阁事多取裁。治勋狱,悉其指授。二十一年
春,一品九年满,遣中使赐银币、宝钞、羊酒、内馔。尽复其官阶,玺书奖美,
赐宴礼部。尚书、侍郎、都御史陪侍。当是时,帝虽优礼言,然恩眷不及初矣。
慈庆、慈宁两宫宴驾,勋尝请改其一居太子。言不可,合帝意。至是帝猝问
太子当何居,言忘前语,念兴作费烦,对如勋指。帝不悦。又疑言官劾勋出言意。
及建大享殿,命中官高忠监视,言不进敕稿。入直西苑诸臣,帝皆令乘马,又赐
香叶束发巾,用皮帛为履。言谓非人臣法服,不受,又独乘腰舆。帝积数憾欲去
言,而严嵩因得间之。嵩与言同乡,称先达,事言甚谨。言入阁援嵩自代,以门
客畜之,嵩心恨甚。言既失帝意,嵩日以柔佞宠。言惧斥,呼嵩与谋。嵩则已潜
造陶仲文第,谋齮言代其位。言知甚愠,讽言官屡劾嵩。帝方怜嵩不听也,两人
遂大郄。六月,嵩燕见,顿首雨泣,诉言见凌状。帝使悉陈言罪,嵩因振暴其短。
帝大怒,手敕礼部,历数言罪,且曰:“郭勋已下狱,犹千罗百织。言官为朝廷
耳目,专听言主使。朕不早朝,言亦不入阁。军国重事,取裁私家。王言要密,
视等戏玩。言官不一言,徒欺谤君上,致神鬼怒,雨甚伤禾。”言大惧,请罪。
居十余日,献帝讳辰,犹召入拜,候直西苑。言因谢恩乞骸骨,语极哀。疏留八
日,会七月朔日食既,下手诏曰:“日食过分,正坐下慢上之咎,其落言职闲住。”帝又自引三失,布告天下。御史乔佑、给事中沈良才等皆具疏论言,且请罪。
帝大怒,贬黜十三人。高时以劾勋故,独谪远边。于是严嵩遂代言入阁。
言久贵用事,家富厚,服用豪侈,多通问遗。久之不召,监司府县吏亦稍慢
易之,悒悒不乐。遇元旦、圣寿必上表贺,称“草土臣”。帝亦渐怜之,复尚书、
大学士。至二十四年,帝微觉嵩贪恣,复思言,遣官赍敕召还,尽复少师诸官阶,
亦加嵩少师,若与言并者。言至,直陵嵩出其上。凡所批答,略不顾嵩,嵩噤不
敢吐一语。所引用私人,言斥逐之,亦不敢救,衔次骨。海内士大夫方怨嵩贪忮,
谓言能压嵩制其命,深以为快。而言以废弃久,务张权。文选郎高简之戍,唐龙、
许成名、崔桐、王用宾、黄佐之罢,王杲、王暐、孙继鲁之狱,皆言主之。贵州
巡抚王学益、山东巡抚何鳌为言官论劾,辄拟旨逮讯。龙故与嵩善,暐事牵世蕃,
其他所谴逐不尽当,朝士仄目。最后御史陈其学以盐法事劾崔元及锦衣都督陆炳,
言拟旨令陈状,皆造言请死,炳长跪乃得解。二人与嵩比而构言,言未之悟也。
帝数使小内竖诣言所,言负气岸,奴视之;嵩必延坐,亲纳金钱袖中。以故日誉
嵩而短言。言进青词往往失帝旨,嵩闻益精治其事。
未几,河套议起。言故慷慨以经济自许,思建立不世功。因陕西总督曾铣请
复河套,赞决之。嵩与元、炳媒孽其间,竟以此败。江都人苏纲者,言继妻父也,
雅与铣善。铣方请复河套,纲亟称于言。言倚铣可办,密疏荐之,谓群臣无如铣
忠者。帝令言拟旨,优奖之者再。铣喜,益锐意出师。帝忽降旨诘责,语甚厉。
嵩揣知帝意,遂力言河套不可复,语侵言。言始大惧,谢罪,且言“嵩未尝异议,
今乃尽诿于臣”。帝责言“强君胁众”,嵩复腾疏攻言,言亦力辨。而帝已入嵩
谮,怒不可解。二十七年正月尽夺言官阶,以尚书致仕,犹无意杀之也。会有蜚
语闻禁中,谓言去时怨谤。嵩复代仇鸾草奏讦言纳铣金,交关为奸利,事连苏纲,
遂下铣、纲诏狱。嵩与元、炳谋,坐铣交结近侍律斩,纲戍边,遣官校逮言。言
抵通州,闻铣所坐,大惊堕车曰:“噫!吾死矣。”再疏讼冤,言:“鸾方就逮,
上降谕不两日,鸾何以知上语,又何知嵩疏而附丽若此?盖嵩与崔元辈诈为之以
倾臣。嵩静言庸违似共工,谦恭下士似王莽,奸巧弄权、父子专政似司马懿。在
内诸臣受其牢笼,知有嵩不知有陛下。在外诸臣受其箝制,亦知有嵩不知有陛下。
臣生死系嵩掌握,惟归命圣慈,曲赐保全。”帝不省。狱成,刑部尚书喻茂坚、
左都御史屠侨等当言死,援议贵议能条以上。帝不从,切责茂坚等,夺其俸,犹
及言前不戴香冠事。其年十月竟弃言市。妻苏流广西,从子主事克承、从孙尚宝
丞朝庆,削籍为民。言死时年六十有七。
言豪迈有俊才,纵横辨博,人莫能屈。既受特眷,揣帝意不欲臣下党比,遂
日与诸议礼贵人抗。帝以为不党,遇益厚,然卒为严嵩所挤。言死,嵩祸及天下,
久乃多惜言者。而言所推毂徐阶,后卒能去嵩为名相。隆庆初,其家上书白冤状,
诏复其官,赐祭葬,谥文愍。言始无子。妾有身,妻忌而嫁之,生一子。言死,
妻逆之归,貌甚类言。且得官矣,忽病死。言竟无后。
赞曰:璁、萼、献夫议尊兴献帝,本人子至情,故其说易入。原其初议未尝
不准情礼之中,乃至遭时得君,动引议礼自固,务快恩仇。于是知其建议之心,
非有惓惓忠爱之实,欲引其君于当道也。言所奏定典礼,亦多可采。而志骄气溢,
卒为嵩所挤。究观诸人立身本末与所言是非,固两不相掩云。
卷一百九十七 列传第八十五
○席书(弟春篆)霍韬(子与瑕)熊浃黄宗明黄绾(陆澄)
席书,字文同,遂宁人。弘治三年进士。授郯城知县。入为工部主事,移户
部,进员外郎。十六年,云南昼晦地震,命侍郎樊莹巡视,奏黜监司以下三百余
人。书上疏言:“灾异系朝廷,不系云南。如人元气内损,然后疮疡发四肢。朝
廷,元气也。云南,四肢也。岂可舍致毒之源,专治四肢之末?今内府供应数倍
往年,冗食官数千,投充校尉数万,斋醮寺观无停日,织造频烦,赏赉逾度;皇
亲夺民田,宦官增遣不已;大狱据招词不敢辩,刑官亦不敢伸;大臣贤者未起用,
小臣言事谪者未复;文武官传升,名器大滥。灾异之警,偶泄云南,欲以远方外
吏当之,此何理也?汉遣八使巡行天下,张纲独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今樊莹职巡察,不能劾戚畹、大臣,独考黜云南官吏,舍本而治末。乞陛下以臣
所言弊政,一切厘革。他大害当祛,大政当举者,悉令所司条奏而兴革之。”时
不能用。
武宗时,历河南佥事、贵州提学副使。时王守仁谪龙场驿丞,书择州县子弟,
延守仁教之,士始知学。屡迁福建左布政使。宁王宸濠反,急募兵二万讨之。至
则贼已平,乃返。寻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中官李镇、张旸假进贡及御盐名敛
财十余万,书疏发之。嘉靖元年改南京兵部右侍郎。江南北大饥,奉命振江北。
令州县十里一厂,煮糜哺之,全活无算。
初,书在湖广,见中朝议“大礼”未定,揣帝向张璁、霍韬,献议言:“昔
宋英宗以濮王第十三子出为人后,今上以兴献王长子入承大统。英宗入嗣在衮衣
临御之时,今上入继在宫车晏驾之后。议者以陛下继统武宗,仍为兴献帝之子,
别立庙祀,张璁、霍韬之议未为非也。然尊无二帝。陛下于武宗亲则兄弟,分则
君臣。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