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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增以崇,曷不尔思?有号于天,佥曰呜呼,咨尔皇灵,无替厥符!
宗元不得召,内闵悼,悔念往吝,作赋自儆曰:
惩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处卑污以闵世兮,固前志之为尤。始余
学而观古兮,怪今昔之异谋。惟聪明为可考兮,追骏步而遐游。絜诚之既信直兮,
仁友蔼而萃之。日施陈以系縻兮,邀尧舜禹之为。上睢盱而混茫兮,下驳诡而怀
私。旁罗列以交贯兮,求大中之所宜。
曰道有象兮,而无其形。推变乘时兮,与志相迎。不及则殆兮,过则失贞。
谨守而中兮,与时偕行。万类芸芸兮,率由以宁。刚柔弛张兮,出入纶经。登能
抑枉兮,白黑浊清。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婴。
奉訏谟以植内兮,欣余志之有获。再明信乎策书兮,谓耿然而不惑。愚者果
于自用兮,惟惧夫诚之不一。不顾虑以周图兮,专兹道以为服。谗妒构而不戒兮,
犹断断于所执。哀吾党之不淑兮,遭任遇之卒迫。势危疑而多诈兮,逢天地之否
隔。欲图退而保己兮,悼乖期乎曩昔。欲操术以致忠兮,众呀然而互吓。进与退
吾无归兮,甘脂润兮鼎镬。幸皇鉴之明宥兮,累郡印而南适。惟罪大而宠厚兮,
宜夫重仍乎祸谪。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慄乎鬼责。惶惶乎夜寤而昼骇兮,类
鹿濩秬之不息。
凌洞庭之洋洋兮,溯湘流之沄沄。飘风击以扬波兮,舟摧抑而回邅。日霾
曀以昧幽兮,黝云涌而上屯。暮屑窣以淫雨兮,听嗷嗷之哀猿。众鸟萃而啾号兮,
沸洲渚以连山。漂遥逐其讵止兮,逝莫属余之形魂。攒峦奔以纡委兮,束汹涌之
崩湍。畔尺进而寻退兮,荡洄汩乎沦涟。际穷冬而止居兮,羁累棼以萦缠。
哀吾生之孔艰兮,循《凯风》之悲诗。罪通天而降酷兮,不亟死而生为!逾
再岁之寒暑兮,犹贸贸而自持。将沈渊而陨命兮,讵蔽罪以塞祸?惟灭身而无后
兮,顾前志犹未可。进路呀以划绝兮,退伏匿又不果。为孤囚以终世兮,长拘挛
而轗轲。
曩余志之脩蹇兮,今何为此戾也?岂贪食而盗名兮,不混同于世也。将显身
以直遂兮,众之所宜蔽也。不择言以危肆兮,固群祸之际也。
御长辕之无桡兮,行九折之峨峨。却惊棹以横江兮,溯凌天之腾波。幸余
死之已缓兮,完形躯之既多。苟余齿之有惩兮,蹈前烈而不颇。死蛮夷固吾所兮,
虽显宠其焉加?配大中以为偶兮,谅天命之谓何!
元和十年,徙柳州刺史。时刘禹锡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锡
亲在堂,吾不忍其穷,无辞以白其大人,如不往,便为母子永决。”即具奏欲以
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
柳人以男女质钱,过期不赎,子本均,则没为奴婢。宗元设方计,悉赎归之。
尤贫者,令书庸,视直足相当,还其质。已没者,出己钱助赎。南方为进士者,
走数千里从宗元游,经指授者,为文辞皆有法。世号“柳柳州”。十四年卒,年
四十七。
宗元少时嗜进,谓功业可就。既坐废,遂不振。然其才实高,名盖一时。韩
愈评其文曰:“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既没,柳人怀之,
托言降于州之堂,人有慢者辄死。庙于罗池,愈因碑以实之云。
程异,字师举,京兆长安人。居乡以孝称。第明经,再补郑尉。精吏治,为
叔文所引,由监察御史为盐铁扬子院留后。叔文败,贬郴州司马。
李巽领盐铁,荐异心计可任,请拔擢用之,乃授侍御史,复为扬子留后。稍
迁淮南等道两税使。异起退废,能厉己竭节,悉矫革征利旧弊。入迁累卫尉卿、
盐铁转运副使。方讨蔡,异使江表调财用,因行谕诸帅府,以羡赢贡。故异所至,
不剥下,不加敛,经用以饶。遂兼御史大夫为盐铁使。元和十三年,以工部侍郎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犹领盐铁。异以钱谷奋而至宰相,自以非人望,久不敢当印
秉笔。明年,西北军政不治,议置巡边使,宪宗问孰可者,乃自请行。会卒,赠
尚书左仆射,谥曰恭。身殁官第,无留赀,世重其廉云。
赞曰:叔文沾沾小人,窃天下柄,与阳虎取大弓《春秋》书为盗无以异。宗
元等桡节从之,徼幸一时,贪帝病昏,抑太子之明,规权遂私。故贤者疾,不肖
者媢,一偾而不复,宜哉!彼若不傅匪人,自励材猷,不失为明卿才大夫,惜
哉!
卷一百六十九 列传第九十四
◎杜裴李韦
杜黄裳,字遵素,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又中宏辞。郭子仪辟佐朔方府,
子仪入朝,使主留事。李怀光与监军阴谋矫诏诛大将等,以动众心,欲代子仪。
黄裳得诏,判其非,以质怀光,怀光流汗服罪。于是诸将狠骄难制者,黄裳皆以
子仪令易置,众不敢乱。
入为侍御史,为裴延龄所恶,十期不迁。贞元末,拜太子宾客,居韦曲。时
中人欲请其地赐公主,德宗曰:“城南杜氏乡里,不可易。”迁太常卿。时王叔
文用事,黄裳未尝过其门。婿韦执谊辅政,黄裳劝请太子监国,执谊曰:“公始
得一官,遽开口议禁中事!”黄裳怒曰:“吾受恩三朝,岂以一官见卖!”即拂
衣出。
皇太子总军国事,擢黄裳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于是,夏绥银节度
使韩全义憸佞无功,因其来朝,白罢之。俄而刘辟叛,议者以辟恃险,讨之或
生事,唯黄裳固劝不赦,因奏罢中人监军,而专委高崇文。凡兵进退,黄裳自中
指授,无不切于机。崇文素惮刘澭,黄裳使人谓曰:“公不奋命者,当以澭
代。”崇文惧,一死力缚贼以献。蜀平,群臣贺,宪宗目黄裳曰:“时卿之功。”
始,德宗创艾多难,务姑息藩镇,每帅臣死,遣中人伺其军,观众所欲立者,
故大将私金币结左右,以求节制,晏年尤甚,方镇选不出朝廷。黄裳每从容具言:
“陛下宜鉴贞元之弊,整法度,晙损诸侯,则天下治。”帝尝问前古王者所以治
乱云云,黄裳知帝锐于治,恐不得其要,因推言:“王者之道,在修己任贤而已。
操执纲领,要得其大者,至簿书狱讼,百吏能否,本非人主所自任。昔秦始皇帝
亲程决事,见嗤前世;魏明帝欲按尚书事,陈矫不从;隋文帝日昃听政,卫士传
餐,太宗笑之。故王者择人任而责成,见功必赏,有罪信罚,孰敢不力?孔子之
称帝舜恭己南面,以其能举十六相,去四凶,而至无为。岂必勆衿L澹投
目之察,然后为治哉?”帝以黄裳言忠,嘉纳之。由是平夏、翦齐、灭蔡、复两
河,以机秉还宰相,纪律设张,赫然号中兴,自黄裳启之。
元和二年,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河中、晋绛节度使,俄封邠国
公。明年卒,年七十,赠司徒,谥曰宣献。
黄裳达权变,有王佐大略。性雅澹,未始忤物。初不为执谊所礼,及败,悉
力营救;既死,表还其柩葬焉。尝被疾,医者误进药,疾遂甚,终不怒谴。然除
吏不甚别流品,通馈谢,无洁白名。当大政未久,不究其才,及处外,天下常所
属意。卒后数年,御史劾奏黄裳纳邠宁节度使高崇文钱四万五千缗,按故吏吴凭
及黄裳子载,辞服。帝念旧功,但流凭昭州,原载不问。载终太仆少卿。
载弟胜,字斌卿,宝历初擢进士第。杨嗣复数荐材堪谏官,不为郑覃所佑。
宣宗感章武旧事,元和时大臣子若孙在者,多振拔之。帝尝问胜,胜具道黄裳首
建宪宗监国议,帝嘉叹,拜给事中,迁户部侍郎判度支,欲倚为宰相。及萧邺罢,
为中人沮毁,而更用蒋伸,以胜检校礼部尚书,出为天平节度使,不得意,卒。
裴垍,字弘中,绛州闻喜人。擢进士第,以贤良方正对策第一补美原尉。藩
府交辟,不就。四迁考功员外郎。吏部侍郎郑珣瑜委垍校辞判,研核精密,皆值
才实。宪宗元和初,召入翰林为学士,再迁中书舍人。李吉甫始执政,以情谓垍
曰:“吾落魄远裔,更十年,始相天子,比日人物,吾懵不及知;且宰相职当进
贤任能,君精鉴,为我言之。”垍即崖略疏三十许人,吉甫籍以荐于朝,天下翕
然称得人。坐覆视皇甫湜、牛僧孺等对策非是,罢学士,为户部侍郎。帝器垍方
直,以为任公卿,薄其过,眷信弥厚。吉甫罢,乃拜垍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加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
垍始承旨翰林,天子新翦蜀乱,厉精致治,中外机埂瑘叾嗨斡耄孕⌒
慎默称帝意。既当国,请绳不轨,课吏治,分明淑慝,帝降意顺纳。吐突承璀自
东宫得侍,恩顾亲渥,承间欲有关说,帝惮垍,诫使勿言。帝在殿中,常呼垍官
而不名。岭南节度使杨于陵为监军许遂振所诬,诏授冗官。垍曰:“以一中人罪
藩臣,陛下之法安在?”更授美官。严绶守太原,政一出监军李辅光,垍劾其懦,
以李庸阝代之。
王承宗擅袭节度,方帝屡削叛族,意必取之,又吐突承璀每欲挠垍权,因探
帝意,自请往。于时泽潞卢从史诡献征讨计,垍固争,以为:“从史苞逆节,内
连承宗,外请兴师,以图身利。且武俊有功于国,陛下前以地授李师道,而今欲
夺承宗地有之,赏罚不一,沮劝废矣。”帝猗违不能决。久之,卒用承璀谋。会
兵讨承宗,从史果反覆,兵久暴无功,王师告病。既而从史遣部将王翊元奏事,
垍从容以语动之,翊元因言从史恶稔可图状,垍比遣往,得其大将乌重胤等要领。
垍乃为帝陈:“从史暴戾不君,视承璀若小儿,往来神策军不甚戒,可因其机致
之,后无兴师之劳。”帝初瞿然,徐乃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