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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
市子起身关了灯。
“不如先凉快凉快。我们出去吧。”市子把手搭在妙子的肩膀上说,“你真是胖了,已经成熟多了。”
“真的吗?”
妙子那浑圆而又富有弹性的肩膀与昔日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就连同是女人的市子也不禁怦然心动。
“你的肩膀有些僵硬,是怎么搞的?”
“我现在在裁缝店里做帮工。我什么也不懂,所以只好拼命地干。”
“你也太死心眼了!你这样委屈自己,早晚会累垮的!让我来给你按摩一下胳膊和后背吧。我的技术不错,常给佐山按摩。”
“伯母,您不值得为我这么操心。”妙子怕痒似的逃到了阳台上。
市子也从后面跟了过来,舒舒服服地坐在了阳台的地板上,双腿直直地伸向前方。
月色朦胧,从河岸的方向不时地传来人语声。
“让我来猜猜妙子的心事吧。”市子说道。
“莫不是为怀上了孩子而烦恼吧?”
“不,哪里会……他说,要是生了小孩儿,我们就完了。而且还说我遗传不好……”
“遗传不好?太过分了!这种人靠不住!”
“他回乡下有什么事?”
“他家里来信说是父亲病了……他的家人好像都不愿接受我。”
“我们可以作为你的家长去有田家同他们谈谈。”
“不用。他们家很穷,供大儿子上大学很不容易,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可是,看来我还是不了解他们。”
妙子低下头,无声地啜泣起来。
“有田是怎么想的?”
“他心里大概也很矛盾。现在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我决心已定,一边工作,一边等他回来。”
“是吗?那……你打算等多少年?”
市子用严厉的口吻说道。妙子猛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
“虽然不知要等多少年,但是,即使是白等,我也不会怨恨他的。”
“你不会白等的,妙子。女人与男人分手以后,往往会觉得受到了伤害,被人抛弃了。总之,觉得自己是受害的一方。可是,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有结果的。”
市子刚要继续说下去,楼下突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那晚的事
夜深人静,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难道志麻睡着了吗?
市子猜想,一定是佐山或是阿荣打来的。这么晚了,不赶紧回来,还打什么电话呀!
“好,我去接吧。”市子按住妙子,自己下楼去了。
“喂,是佐山先生的家吗?我是筑地医院……”
“啊?”
“请稍等一下。”
“喂,喂。”市子叫了两声,可是无人回答。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三分钟。
“是伯母吗?”
“你是阿荣?都这时候了,你在哪儿呢?在医院吗?”
“伯父受伤了。”
“啊?!怎么弄的?”
“被汽车……”
“被汽车怎么了?撞了?压了?”
“我也不太清楚……”
“然后呢?”
“然后……”
据阿荣说,佐山的右肩和右腿受了伤,被送到了筑地医院,医生怀疑他的右肩下可能伴有内出血。市子一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她用一只手扶住了墙。
“伤得重吗?”
“很重。”
“我马上去!医院在哪儿?”
市子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匆忙将被子、睡衣、毛巾、鸭嘴壶、便盆等住院的一应用具找了出来,然后,又对不知所措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妙子说:
“你在这儿替我好好看家。”
她迅速地从衣柜中取出和服穿好,然后系好了腰带。
由于出租车进不来,妙子便和志麻往外搬东西。
装有被子的包袱很大,两人抬着出大门时,被门旁的一棵紫葳树挂了一下,险些跌倒。开满红花的紫葳树也随之摇了摇。
“小心!”某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市子,她甚至讨厌这朦胧的月夜。
车在深夜中疾驰着,坐在车内的市子将发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在心里不停地责备着自己:就是因为今晚自己与佐山走失,并与清野见面才导致了这场事故的发生。她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报应。
不知阿荣现在怎么样了,方才在电话里自己也没顾得上问问她的情况。
医院的大门紧闭着,从里面透出来的微弱灯光怎么也无法令人联想到有人因交通事故刚刚被送到这里。
市子托司机和看门人将东西搬进去,然后在护士的引领下,沿着昏暗的走廊向病房走去。
“情况怎么样了?”她向护士问道。
“请您问一下值班医生吧。”
一直焦急地等在病房外的阿荣一见到市子,就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她。
“伯母!”
阿荣揪着市子的衣领,大滴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
“佐山现在怎么样啦?”
“听说需要透视,要是内脏有出血的话,可能得动手术……”
“……”
病房里静得怕人。
灯伞下吊着一块包袱皮似的布,把佐山那面遮得很暗。
“是我。”
佐山没有反应。市子凑上前去,仔细地瞧了瞧佐山的脸。
“他是昏过去了还是打了镇静剂一类的药?”她回头向护士问道。
“这个……我……”
“他伤得很重吗?”
“我不是负责的护士,请您去值班室问一下吧。”那位护士同情地看了看市子,然后出了病房。
市子一边将耳朵贴近佐山的脸前察看呼吸情况,一边问阿荣:
“怎么会被汽车……”
“不知道。我没看见。”
“阿荣,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吗?”市子的语气严厉起来。
“我一直在找您来着!”阿荣也毫不示弱。
“伯母,您是不是跟谁聊起来了?”
“我们以为您会追上来,所以就向帝国饭店的方向走去了。”
市子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阿荣早就发现了清野,所以才故意引开佐山的吗?
“我还回去找过您两三次呢!第三次我要找您去的时候,伯父说您可能先回去了。我不信,还跟伯父打了赌呢!可是等去找您回来时,伯父却不见了。我们约好要去吃寿司的,我以为伯父自己先去了,于是就赶到了新桥那家我们常去的寿司店,可是进去一看,伯父不在里面。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我以为自已被您和伯父给甩了,气得我在那儿随便吃了几个寿司。可是,我总是放心不下,于是就又回到了帝国饭店附近。当时,我看见一个卖浮世绘版画的人正在上门板,于是就向他打听了一下。听他说那附近刚刚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我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妙。”
“哦。”
“我跑到派出所一问,警察说不知道伤者的名字,但他说是送到了筑地医院。我凭着第六感就跑来了,结果,果然是伯父。”说着说着,阿荣又流出了眼泪。
这时,有人推着手推车将佐山的卧具等送来了。
但是,眼下佐山还不能动,所以无法换上睡衣,她们只好把东西堆在病房的一角。
佐山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下铺着急诊患者专用的褥子,上面盖了一块白布单。
市子拉住一位护士问:“值班室在哪儿?”
“啊,有一位大夫正往这边来呢!”
这位护士是随手推车过来的。
“伤得很重吗?”
“看样子不太重,不然的话,大夫是不会离开的。”护士问佐山看了一眼,然后又说,“病人已经打了镇静剂,睡得很好。”
“是吗?”
市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又走到佐山的身旁,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额前的头发。
“阿荣,你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跟现在差不多。我还没跟伯父说过一句话呢!”
市子不愿理会阿荣这闪烁其辞的回答。
一位大夫健步走了进来。他一见市子,立刻停住了脚步。
“您是这位先生的太太吗?”
“是的。多谢您的照顾。他现在怎么样啦?”
“您不必担心。他不用手术,而且也没骨折……”
“是吗?”
大夫测了一下佐山的脉搏,然后又量了体温。他看得非常仔细。
“本来,今晚不必通知外科主任的,但您若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那就拜托您了。”
大夫出去经过阿荣身边时问道:
“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伯母来了以后,我感觉稍微好一点儿了。”
“难道没给她吃药?”大夫纳闷地走了。
少顷,进来一位护士,她把一包药交给了阿荣。
阿荣说:“又没有水,怎么吃药?”那位护士愕然地望着阿荣。
“怎么啦?”市子过来问道。
“我来这儿一见到伯父,就犯了脑贫血,现在腿还发软呢!”
护士临走前,嘱咐市子明天要办理住院手续,同时还告诉她病床下面有一张陪床用木床,并说如有情况可随时通知她。
“那个大夫一见伯母,态度马上就变了。”阿荣不满地嘟哝道。
“在我来之前,他们还不知伯父住哪儿、叫什么名字呢!”
阿荣仿佛在抱怨着什么。
她倚墙而立,罩在电灯上的包袱皮的缝隙中泄出的光亮衬托出她那苗条的身影。
略显凌乱的秀发披撒在额头,更使她平添了几分风韵。她的眼眶发青,显得有些神色恍惚。她仿佛被这次意外的打击吓呆了。然而,市子却感到她是在冷眼看着自己。
市子本想说:“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可是,话一出口却变了样,“我对你也很担心。”
“伯母,都是我不好。这件事全怪我。”
“不,是我不好,这事怪我。”
阿荣的话使市子感到很意外,她也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伯母,实在对不起。要是我受伤死了的话就好了。”
“你瞎说什么!”
市子怀疑地想,难道阿荣对佐山爱得那么深吗?
“幸亏你找到了这家医院。”
市子独自回去了,可是阿荣却凭直觉找到了佐山。
“就在我第三次去找您时,伯父出事了。我实在是对不起伯母。”
听着阿荣的道歉,市子也感到万分惭愧。
“是我不好。”
“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