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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又是一阵兴奋。——“他们追上啦!”嚎放乐天派绝望地说。“追不上!”接着又兴奋地说。他们能不能追上呢?
沉稳平和派的雪橇上坐着基尔萨诺夫夫妇和比蒙特夫妇。豪放乐天派的雪橇上有四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位太太,豪放乐派所以那么豪放乐天,全因为她的缘故。
“你们好,mesdames和messieurs①,我们又看到了你们,非常商兴,”她站在工厂门口的台阶上说,“各位,扶两位太太下雪橇。”旅伴们,补充说——
①法语:女士们和先生们。
赶快,赶快进屋去!大家的脸都冻得通红了!
“您好,老头!可是他根本算不上老头!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您为什么对我瞎说,说他是个老头?他将来还会跟我调情呐。您会吗,亲爱的老头?”那位豪放乐天派的太太说。
“会的。”波洛佐夫笑道,她亲热地摸了一摸他的连鬓白胡子,他已经被迷上了。
“孩子们,他跟我调情,你们许可吗?”
“许可。”小伙子中的一个说。
“不许,不许!”其他三个说。
但是豪放乐天派的太太为什么穿一身黑衣?她这是服丧,还是想来个独出心裁?
“不过我累了,”她说,随即就扑倒在一张土耳其式沙发上,那张沙发跟大厅的一面墙同样长短,“孩子们,再拿几个靠垫来!不是光给我一个人用!我想别的太太们也累了。”
“是啊,您把我们也弄得筋疲力尽了。”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说。
“在这样坑洼不平的路上,跟在您后头猛跑,颠得我快散架子啦!”韦拉·巴夫洛夫娜说道。
“好在当时离工厂只有一俄里地!”卡捷琳娜一瓦西利耶夫娜说。
两人都疲惫不堪地在带靠垫的沙发上坐下来。
“你们真笨!大概难得乘雪橇快跑吧?要是像我那样站起来就好了,有坑洼也没关系了。”
“连我们也累得够受。”基尔萨诺夫为他自己和比蒙特说话,他们坐在各自的妻子身边。基尔萨诺夫搂住韦拉·巴夫洛夫娜,比蒙特握着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一只手。好一副充满诗情画意的图画!看到美满的婚姻是愉快的。可是穿丧服的太太脸上掠过一丝阴影,阴影转瞬即逝,因此除了她的一位青年旅伴,谁也没有发觉。他走到窗前,凝神注视着寒气在窗玻璃上轻轻勾勒出的冰凌花。
“Mesdames,你们的经历很有趣,可是我没有完整地听过,只知道它很动人,听了开心,结局又美满,我喜欢这个。老头在哪儿?”
“他在忙家务活,准备小吃。他总是对那些事感兴趣。”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说。
“噢,那么就随他去吧。你们请讲吧,不过要简短些。我喜欢人家讲得简短。”
“我可以讲得很简短,”韦拉·巴夫洛夫娜说,“从我开始吧。轮到别人的时候,再让他们讲。不过我要预先让您知道,我的经历结尾有些秘密。”
“那有什么,到时候我们就把这些先生赶出去。要不要现在就赶呢?”
“不,现在他们还可以听。”
韦拉·巴夫洛夫娜开始讲自己的经历了。
“哈哈哈!这个可爱的朱丽!我很喜欢她!她能屈膝下跪,也能破口大骂,行动举止毫不拘礼!可爱!”
“好啊,韦拉·巴夫洛夫娜!‘我跳窗!’好啊,各位!”穿丧服的太太鼓起掌来。仿佛一声令下,小伙子们也发狂地拍起手,大声叫喊“好啊”、“呜啦”。
“您怎么啦?您怎么啦?”过了两三分钟,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惊恐地问道。
“不,没有什么,不要紧。给我一点水,不用费心,莫索洛夫已经去拿了。谢谢,莫索洛夫。”拿水来的是原先站窗前的那个青年旅伴。她接过水来,“你们看,我把他调教得多好,他什么事都能早知道。现在我全好了,请继续说下去,我听着。”
“不行,我累了。”过了五分钟左右,她又说,同时镇静地从沙发旁边站起来。“我需要休息休息,睡一个到一个半小时。你们看,我不顾礼貌地走了。莫索洛夫,我们去找找老头,他会给我们安排的。”
“请问,为什么不让我来安排照料呢?”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说。
“不必费心了吧?”
“您要丢下我们吗?”一个年轻人做出演悲剧的姿态,说,“要是我们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会随身带着匕首来。而现在我们没办法自杀。”
“小吃一端上来,我们就用叉子自杀!”另一个年轻人说,他为自己突然想出办法而感到喜悦。
“不行,我不愿让祖国希望之所系英年早逝,”穿丧服的太太同样悲壮地说,“想开些吧,我的孩子们,莫索洛夫,把那只小些的靠垫搁到桌上!”
莫索洛夫把靠垫搁在桌上。穿丧服的太太摆出一副庄严的姿态站在桌旁,慢悠悠地将一只手放在靠垫上。
年轻人都毕恭毕敬地吻了吻她的手。
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安顿这位疲倦的女客去睡觉了。
“可怜的女人!”她们离开大厅以后,其余三个属于沉稳平和派雪橇上的人齐声说。
“她了不起!”有三个年轻人说道。
“这才说对啦!”莫索洛夫扬扬得意地说。
“你跟她认识好久了吧?”
“三年左右。”
“跟那男的①也很熟?”——
①指她在狱中的丈夫。
“很熟。请你们别担心,”他转向三个属于沉稳平和派雪橇上的人,补充道,“她完全是因为累了。”
韦拉·巴夫洛夫娜疑惑地跟丈夫和比蒙特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摇摇头。①——
①他们认为,“穿丧服的太太”离开众人不是为了去歇乏,而是要独自排遣心头的烦恼。
“别瞎说!什么累了!”基尔萨诺夫说。
“我向您担保,她完全是因为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莫索洛夫心平气和地、用安慰人的口气重复一遍。
过了十来分钟,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回来了。
“怎么样?”六个人同声问道。莫索洛夫没有提问。
“一躺下就睁不开眼睛了,现在大概已经睡着了。”
“我不是对你们说过吗?”莫索洛夫说,“没有关系。”
“毕竟太可怜!”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说,“以后当着她的面,我们不要成双结对,我跟你在一起,韦罗奇卡,查理跟萨沙在一起。”
“我们这样也不受限制,”莫索洛夫说,“我们照样可以唱歌啦,跳舞啦,大喊大叫啦。她睡得很熟。”
真的,既然她已经睡着,既然没有关系,那又何必总惦着她呢?穿丧服的太太在那一刻钟造成的悲戚的印象,虽然没有完全过去、消失、被遗忘,可也差不多了。她不在场,晚会就渐渐恢复了以前一切同类晚会的活动,终于完全正常了,进行得挺愉快。
愉快,可是不十分愉快。至少,两位太太露出忧心仲忡的神情,互相交换了五六次目光。韦拉·巴夫洛夫娜两次悄悄地对丈夫说:“萨沙,万一我碰到这种事,会怎么样呢?”第一次,基尔萨诺夫不知该怎么回答好。第二次他才想出:“不,韦罗奇卡,你不可能碰到这种事。”——“不可能?你有把握?”——“是的。”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也两次悄悄地对丈夫说:“我不会出这种事吧,查理?”第一次,比蒙特只是微微一笑,但是那微笑并不快活,不能叫人宽慰。第二次,他也想出了:“大概不会;大概。”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反应,而且仅仅是最初的反应。总的来说,晚会进行得很愉快,过了半个小时,简直是十分愉快了。他们聊天、玩耍、唱歌。莫索洛夫担保说,她睡得挺熟,于是带头玩起来。况且他们确实不可能打扰她:她睡觉的房间离大厅很远,要经过三个房间、一条走廊、一座楼梯,然后又是一个房间才能走到。那完全是在住宅的另外半边了。
这样晚会气氛完全好转了。
年轻人像平常一样,时而加入到其余的人当中去,时而分开,时而全体一块,时而不是全体。比蒙特有一两次自己去找他们,韦拉·巴夫洛夫娜有一两次把他们全体从他身边引开,使他们离开严肃的谈话。
聊天聊了很久,大家又聚在一块议论,但是时间并不长。
所有的人都坐在一起。
“可是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是福还是祸?①”做出过悲剧姿势的年轻人问道——
①他们在谈论“穿丧服的太太”的丈夫是否有希望出狱。
“祸多福少。”韦拉·巴夫洛夫娜说。
“为什么呢,韦罗奇卡?”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问。
“不管怎么样,生活很难免掉灾祸的。”比蒙特说。
“那是必然的。”基尔萨诺夫确认。
“否极泰来嘛。①”原先发问的人肯定地说——
①国内情况愈糟,革命来得愈快。
他们其余三个同伴点头说:“讲得好,尼基京。”
年轻人都坐在一边。
“我不认识他①,尼基京。你大概认识吧?”莫索洛夫问道——
①指拉赫梅托夫。
“我当时还小。见过他。”
“你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怎么样?他们说的可是真话?不是因为友谊关系才美化他?”
“没有。”
“以后没有人见过他?”
“没有。不过当时比蒙特不是在美国吗?”
“真的!卡尔·亚科夫利奇,请过来一下。您在美国碰见过他们说的那个俄国人吗?”
“没有。”
“是他回国的时候了。”
“是啊。”
“我心里有个绝妙的想法,”尼基京说,“他跟她①正是天生一对。”——
①指拉赫梅托夫跟“穿丧服的太太”。
“各位,来一个人跟我一起唱。”韦拉·巴夫洛夫娜说,“来两个?那更好。”
只剩下莫索洛夫和尼基京了。
“我可以让你看一件有趣的事,尼基京,”莫索洛夫说道,“你以为她睡着了吗?”
“没有。”
“可别说出去。往后你跟她更熟些了,你可以告诉她。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她会不高兴的。”
住所的窗子挺低。